第299章 第299章
姬安離開軍營時,他的速度很快,幾乎當日就收拾了行囊,他去找了軍醫,問了下齊嬰的病情,那軍醫揉着尚未睡醒的眼睛,問他:“之前是否有過凍傷?”
姬安想到在北夷交界的那次,如是道:“有一次。”
“那應該錯不了了,便是那一次損壞了根基,久病沉痾,此前也沒有注意,這次遇上了溯北的寒風,便發作了。”
“能治好嗎?”姬安問道。
軍醫沉吟道:“若是後續好好調養,或許能養得回來。”
姬安偏頭聽着,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低嗯了聲。
軍醫見姬安依舊站在那裏不動,躊躇似言,便問道:“您還有什麼事情嗎?”
姬安抿了下唇,沉默片刻,猶豫道:“他怕苦的,你能不能在葯里加一劑甜?”
軍營里糖儲存不易,放滿了糧草、戰馬及傷員,因而從軍行,並沒有那麼多閑置的冰糖,只有些方便攜帶的乾糧,軍醫道:“那我在葯后,給殿下些許蜜餞如何?”
“可以弄碎混到葯里煮嗎?”姬安低聲,“你要是真給他拿蜜餞了,他會不悅的。”
“啊?”
姬安:“就,偷偷放進去。”
軍醫沉吟道:“雖說這不符合常理,但因對藥效影響不多,我試試吧。”
姬安才放下心來,背着他的包袱往外走,走了兩步,陡然想起來什麼,回頭叫住那軍醫叮囑道:“不要告訴他裏面加了糖。”
姬安東西收拾得很快,當夜便打算走了。
夜裏深黑幽寂,一處小小的火在夜色里涌動。
齊嬰彷彿也知道他要走,營帳里一直點着盞燈,那燈亮晶晶地顫動,燭火搖曳,齊嬰的眼睛就一直透過簾帳,落到窗外。
山是青黑色的,像陷在沉睡中尚未蘇醒。
尚樂南夜裏未能安眠,急忙進入營里,看到齊嬰。
順着齊嬰一直盯着的窗戶外看去,一個白色的身影正往外走,轉瞬間便背着一個包袱去牽馬,尚樂南吃了一驚,奇怪道:“那不是姬咦,姬公子要去哪?”
尚樂南尚未往前走一步,就被齊嬰叫住了,因是沾了沉重的寒疾,齊嬰的聲音也是嘶啞:“回來。”
尚樂南不清楚他們直接發生了什麼,會錯了意,又是在感情上格外遲鈍的,任齊嬰在昭宮三年,後來回了齊王殿中,這許多年那麼長的時間下來,竟都沒有發現兩人之間的異樣。
直到那紙震撼人心的婚書砸到眼前,尚大夫才猛然醒悟,原來他們是這種關係。
但即便如此,看到眼前這幕時,尚樂南卻仍是忍不住生起氣來,他以為齊嬰生了病,姬安就要拋棄並離開,只覺得長寧君昔年一腔情誼都餵了狗。
甚至為齊嬰打抱不平:“姬公子竟是這樣的人,明明只是風寒,卻要棄殿下而去。”
那話說了半晌,眼前的白衣公子就瞥過來一眼,那目光冰寒至極,雖是生了病,可威懾力卻足以,尚樂南瞬間閉嘴。
齊嬰的目光看向緊閉的窗,因是怕寒氣入侵,連窗也關得死死的,透不出一絲塵氣。
案上的紅燭一直在燒着,一直燒到天明。
月光下,就有個失魂落魄的人影,牽着一匹棗紅色的小馬,慢慢度過河岸,往前走去。
姬安回頭想想,又覺得薄薄一生彷彿變得十分可笑,那一年離王死於火海,白婠讓他去找叔伯,他沒去,那麼多年一直口口聲聲的去青丘,但是從頭到尾卻從未真正的去過,如今分明又得到了自由,可是他又不想去了。
他哪也不想去,不想回昭國,也不想去找叔伯,只想找一個地方,安安靜靜地睡上一覺。
也就是這時,姬安發現有一個小土丘,小小的土坡就矗立在陸地上,上面蓋着層草垛。
這小土丘並不顯得如何高明,只是恰好姬安在這時候看見了它。
於是姬安將他的小紅馬系在樹邊,朝小土坡走去。
隨着他往前每一步,身體都在變化。等他徹底站上小土丘時,已經變成了最初的樣子,一隻雪白的糰子。
狐狸坐在小土丘上,因是過於傷心了,就單單坐在小土丘上,仰頭看着天空的月亮。
一隻雀兒飛了過去,又飛了回來,好心地對他說:“你一直這樣坐着,會被狼叼走的。”
姬安悲難自抑:“那就吃了我罷。”
雀兒一臉莫名其妙的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