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四月。
風從東南方吹來,穿過鋼筋水泥的縫隙,使得整座城市都泛着溫柔的暖意。
寫字樓下的咖啡店打開門換氣,靠窗那桌紙巾被吹得翻飛,有一隻骨節纖長的手將它們按回原處。
在午後的光下,那隻手白的幾乎透明。
“你是說——你掛在床頭兩年的那隻護身符忽然裂了?”
“是掛了五年,”霖秋用杯子壓住紙巾,垂着眼睛說道:“昨晚還好好的,今早忽然碎成兩半。”
霖秋身上穿着學院風的襯衫和藍色長外套,戴着漁夫帽,露出一雙亮而圓的眼睛,此時眉頭微微蹙着。
坐他對面的少年長了張無憂無慮的娃娃臉,攪動着咖啡,不甚在意道:“五年?那它質量足夠好了啊哥!壞了再換個唄。”
“那不一樣。”
霖秋牙齒咬着飲料吸管,輕輕嘆了口氣。
這隻護身符是他父母從深山老林里求來的,霖秋以前有夢遊症,掛了這隻護身符之後每夜都能睡得安穩。
所以它莫名其妙地自己斷了,總令人不安。
當然更重要的是,這兩天霖秋家裏,也……不太對勁,很多細枝末節處,透着詭異。
但柯星辰是個無神論者,他從果盤裏戳起一隻獼猴桃,說道:“你這是心理暗示,回頭你掛個獼猴桃在床頭,只要你信,它也一樣靈。哥,還是想想,咱們的團綜可怎麼辦吧。”
“團綜?我看沒戲。三年了,團粉還不到兩百萬,點進主頁看看全爬牆,沒人看的東西,你真以為公司會拍?”
霖秋話音未落,端着餐盤的店員被一個亂跑的小孩子衝撞,躲避時身子一滑,餐盤和咖啡叮叮噹噹摔了滿地,霖秋腿上一涼,小半杯別人喝剩的咖啡全灑在他淺色的褲子上。
“對……對不起!”店員連忙道歉,眼裏有幾分慌亂,這條褲子上的logo更是讓她當下出了一片冷汗,冒失地撿起紙巾幫客人擦拭。
而擦不掉的污漬,排列組合起來越看越像她即將蒸發的半年工資。
“沒關係,我自己來,”霖秋毫不嫌棄地接過紙巾,又問:“你沒事吧?”
“真的對不起!”服務員抬頭撞上霖秋溫和的目光,霖秋眼尾上翹,像帶着小鉤子,年輕的店員當即臉紅起來,忍不住又看他一眼,忽然想起什麼,說道:“誒,你是樓上星跡娛樂的……”
店員頓了頓,竟然沒想起來這個好看的男生叫什麼,臉色更紅了。
此時經理聞聲而來,向霖秋道歉,也解救了尷尬的店員。
霖秋卻很淡然,他入圈將近三年,出門連臉都不需要遮,因為根本沒人認識,像今天這樣被人覺得眼熟的時候都極少,也只是因為自家公司恰好在咖啡廳樓上罷了。
他和柯星辰都是偶像男團BINGO-S的成員,團里一共七個少年,霖秋是為了湊齊吉利數被硬塞進來的,唱跳都是現學現賣,因為鏡頭少存在感低,經常被粉絲叫六娃,絕技,隱身。
而柯星辰是團里老么,論基本功他最強,但天真善良沒有心機,其實就是傻,跟拿個寶葫蘆卻被敵軍哄走利用的七娃旗鼓相當。
偏偏他們倆關係最好。
BINGO-S出道時沒紅起來,只出過一首單曲,如今更是半死不活,被公司完全放養,商演連人都湊不齊,近來大概是看他們合約期快到了,公司打算再最後搏一搏,居高臨下要賞他們跟另一個新生代女團合拍團綜,結果……
到了洽談的這天,霖秋按時到了公司,卻跟柯星辰面面相覷,看着製作人氣急敗壞地打電話。
除了他倆誰都沒賞臉。
也怪不得誰,團隊放養,只能各自謀出路,有自己人脈廣有路子的,有回家繼承家業的,還有半退圈的,不過這幾個生拉硬拽倒是還能拽的回來,唯獨程昱棋和於島,哪怕冒着違約的風險也堅決不拍。
“霖秋,”咖啡店裏,柯星辰一手托着腮,娃娃臉上被擠出了可愛的一小坨,他問道:“說真的,你想錄團綜嗎?”
霖秋的咖啡見了底,他無聊地用吸管攪着沉澱的椰奶,說道:“別人家的團綜都是剛成團拍,我們是快解散了才拍,意義不大。不過我無所謂,反正合約只剩半年多,是真心拉我們也好、利用我們也罷,都要結束了。”
柯星辰嘆了口氣,說道:“真羨慕你,如果我也像你一樣有退路就好了。我真的想拍,你知道的,我家境不好,自己也不爭氣,為了舞台,已經淪落到要去打工的地步,也不知道能堅持多久,管他什麼綜,能讓我露露臉,那至少還有機會。”
柯星辰在困境之下依舊有一雙純凈的眼睛,只是略顯迷茫。
霖秋聽得一陣心疼,他抬手戳了下柯星辰臉頰上鼓起的肉,說道:“你還年輕,實力長相都不比那些當紅明星差,你不要灰心。”
柯星辰噗嗤一聲笑了,說道:“什麼啊,你也才比我大兩歲,說得像長輩似的。哥,我才真為你可惜,你這張顛倒眾生的臉啊,哪個少女看了不心動?你就是太佛了,什麼都不爭,硬是被星跡給耽誤啦。”
霖秋被酸得貼在椅背上,說:“我們倆怎麼像臨別感言似的。再說,我本來進圈就不是為了紅,爭什麼。”
“先生……”
是剛才打翻東西的店員,去而復返,將一杯熱騰騰的咖啡送來,說道:“為了表達歉意,這杯是店裏送的。”
“哇,居然有兩顆小愛心!”柯星辰一眼瞄到,抬頭朝霖秋擠了擠眼睛:“看,我剛才說什麼來着?星跡不捧你,絕對是他們的損失!”
霖秋從咖啡館出來,把柯星辰送走,他倆從剛成團時就關係最好,在一個房間裏住了一年,脾氣秉性都能相處得來,當初公司還試圖營銷他倆的cp,但因為倆人都太透明了根本沒有水花。
順路去超市採購了一批食材,拎着兩大包東西回家,還在樓下逗了會兒流浪的小黑。回到家裏時,霖秋背上出了一層汗,初春的暖意已然很明顯了。
“我回來啦!”
無人應聲,霖秋又喊道:“小璟?”
霖秋家不大,一室一廳,一眼看到底,家裏沒人,另一雙同款拖鞋老老實實地待在鞋架上。
打了個語音電話過去,響了一會兒才被接聽,對面很吵,信號也不佳。
“喂,小璟?”霖秋叫了幾遍信號才好,他問道:“你在地鐵上?”
“對,我在醒目位置給你貼了留言條呀——過幾天有比賽,我先回學校住了。”
留言條?
哪有?
“真走啊?”霖秋最後掙扎了一下:“我剛買了你上次吃過的雪糕回來。”
“給我凍冰箱裏留着嘛!”對面說道:“我下次去吃!這信號太差了,拜拜了哥,再聊!”
電話被無情地掛斷了,霖秋把手機扔到一邊,心道,霖璟這小崽子,不想他來的時候偏就要來,需要他的時候又要走。
熊孩子。
霖秋心道。
如果是平時他一定歡呼自己無人打擾的自由時光,但是現在不行,因為這兩天,家裏,在鬧鬼。
霖秋的膽子挺大的,徒手抓蟲子,蛇啊蜥蜴啊這些也敢摸,就連玩跳樓機,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唯獨怕鬼。
不是天生,是真的被嚇過。
眼看着天色轉暗,他把燈全都打開,小璟叫不回來,柯星辰明天要打工也不能找他,如今只能一個人扛。
霖秋打開播放器,單曲循環了三天的《SummerFet》,給他打了強心劑。
“不管了,先做飯。”
他打開冰箱,意外地看見了霖璟所說的留言條——貼老乾媽臉上了,霖秋嘴角抽了抽,這位置,可真醒目。
這時手機震動了下,是霖璟發來的消息。
“哥,你得感謝我啊,我走了,你好享受跟大明星的二人世界啊哈哈哈哈哈。”
霖秋隨手發了個熊貓無語的表情包,看似很高冷,實則放下手機就立馬去找他的葉之煜。
準確地說,是葉之煜的抱枕,抽獎中的,霖秋寶貝得不行,但是卻被霖璟嫌棄,說他太大了佔地方,還衣着不整有礙觀瞻。
霖秋當即拿枕頭把親弟揍了一頓。
“屁的有礙觀瞻!我不是給他套了件T恤了嗎!”霖秋怒道。
霖璟邊躲邊笑道:“那也才遮了一半!你要真想遮,我建議你找件長款羽絨服。”
霖秋臉皮薄,被弟弟一鬧臉上熱騰騰的,也不能怪霖秋,是那位抽獎的站姐惡趣味,送來的抱枕等身也就罷了,還連件衣服也捨不得畫。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本《無限懸梯》求求求收藏!
文案:
沈苛替店員送了趟鮮花,誤入一棟陳舊的筒子樓。
然後他發現,賬單上的地址不存在,而他,走不出去了。
沿着懸梯走到盡頭,他在筒子樓最底端的空地上看見只詭異的黑貓。
沈苛翻出一小包餅乾喂它,但它卻只是嗅嗅,然後眼睛濕漉漉地撲進沈苛懷裏。
“別怕,我會帶你一起離開這裏。”
無數雙眼睛藏匿於懸梯之上,貪婪地注視着外來者,他們知道,這個人很快就會變成他們中的一員——非人非鬼,永世難逃。
然而沈苛卻出人意料地活了下來,他每走過一層,便會在鬼怪之中引起軒然大波,很快他惡名遠揚——這是個比鬼怪更加無情、所過之處寸草不生的惡魔。
但沈苛自己還不知道筒子樓里的傳言,他正為一件事煩惱不已,他收留的黑貓,黏人就罷了,還總喜歡舔他胸口。
——跟他幾年前不辭而別的男朋友一樣的惡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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