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酒桌悟道
天sè已然昏暗，林裳關上店門，坐在椅子上興緻盎然地攤開賬本，心中盤算幾下，便知道自己賺了不少，臉上不禁露出一絲笑容。
“今天的生意還不錯，賣出兩尊雕像，刨去成本，純賺二十二兩銀子，看來到這鳳翔城來的九州遊客也不是沒錢嘛！”
二十二兩銀子，能讓一個普通的三口之家吃喝一月，相對來說確實是不少。然而，若是把林裳的雕刻工藝算上，那可就是大大的虧本了。
堂堂入神境界強者雕刻的雕像，不但神形具備，技術更是近乎於道，來這裏的普通人居多，看到了也只覺得好看，值得收藏。但若是被某些金丹境界的修士看到，免不了會大跌眼鏡。
蘊含大道的雕塑，還能叫雕塑嗎？這明明就是不可多得的寶物！！而且，還是每個金丹境界以及以上境界修士統一認同的寶物！！
與曾經在崆峒山洞府收取到的牌坊一樣，這雕塑，可是能讓金丹境界修士參悟，從而觸摸大道的寶貝啊！
二十二兩銀子？！還兩件？！！
若是到了識貨人的眼裏，只怕是連看上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雕塑的價值，林裳自然也知道，不過，他卻懶得去理會。雕塑，就是雕塑，刻完了就隨手擺在架子上，有人來問，隨心情喊出一個價碼，xing情高興送人也可以。
林裳想要的，可不是這生不帶來，死不帶走的銀子。
“二十二兩，又可以去酒泉鎮找老王提幾壇好酒了。”林裳轉頭看看窗外，天sè越加昏暗，天空已經繁星點點，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道：“嗯，差不多是時候了……”
話音剛落，便聽聞門外傳來輕巧的腳步聲，聲音很輕也很穩，卻掩飾不了雙腳落下時的稚嫩。吱呀一聲，店門被人從外面熟絡地退開，一個身穿黃sè皮襖，虎頭虎腦的孩子走了進來。
這孩子有仈jiu歲大，正是頑皮的年紀，見了林裳也不認生，顯然是很熟了。
“林叔，我爹叫你去我家喝酒呢。”
林裳輕輕一笑，把銀子揣進懷裏，起身摸了摸孩子的腦袋，笑着道：“小石頭，白天怎麼沒過來玩？”
小石頭是尋道坊對門鐵匠鋪老張家的孩子，自打林裳帶着幾個雕塑去拜訪周圍的鄰居以後，便很親林裳，有事兒沒事兒就跑來尋道坊看林裳雕塑，虎頭虎腦的樣子極為可愛，林裳也就格外的喜歡他。
小石頭眯起眼睛，看來是很享受林裳的撫摸，但小小的眉頭卻皺了起來，“我爹不讓我來，爹說我過了今天就十歲了，應該學學打鐵的手藝了，要不然以後就娶不着媳婦兒了。”
十歲？娶媳婦兒？
這等事情，若是放在前世，林裳肯定會取笑一番。十歲就開始想着娶媳婦兒，這也太早熟了吧？再說，要是再前世，即便你學會了打鐵的手藝，長大了就能娶個媳婦兒嗎？
林裳此時沒笑，心中卻暗自嘆息，小石頭一家不是修士，若沒有奇遇，打鐵也是蠻好的生計，有了這麼手藝，至少以後不會餓肚子。
不過，學會了打鐵，還是逃離不了生老病死啊。
像他們這樣，懵懵懂懂地過完一生是幸福呢？還是追尋天道，追求長生是幸福呢？
不為世界的發展做任何貢獻，反而不斷吸取天地的養分來強大自身。修為越高，壽元越長，消耗的資源就越多，按照現在的觀點，我們這些修士，可都是不折不扣的社會蛀蟲啊！
看着普通人的生活，雖然會給自己一種超脫凡俗的優越感，但為了這種優越感而去掠奪更多的資源，大道，能夠容忍這樣的存在嗎？
咳，我在想什麼，一件小事兒就引出這麼多煩惱……
煩惱退散，煩惱退散！！
林裳輕輕搖了搖頭，走到架子上取下一尊巴掌大的雕塑，塞到小石頭手裏，“小石頭，以後好好學打鐵，你爹的手藝可是遠近聞名啊。這個，給你當生ri禮物。”
“嗯。”小石頭重重應了一聲，兩手將雕塑抱在了懷中。小孩子不懂得客套，也不會客氣，喜歡，就是喜歡，就像小石頭喜歡這雕塑，烏黑閃亮的雙眼再也離不開它。
巴掌大的雕塑，雕刻的是一隻活靈活現的下山虎，威風凜凜的下山虎被虎頭虎腦的小石頭拿在手中，頓時生出一種讓人忍俊不禁的笑容。
“走吧，你爹還等着呢。”林裳攔腰把小石頭抱起放在肩上，抬步走了出去。門只是關上，卻沒鎖，鳳翔城的風氣，用不着那種把人遠遠隔開的東西。
走出門外，陣陣寒氣便從四面八方襲來，林裳不會覺得冷，只是稍稍加快了腳步，免得凍壞了肩膀上的小石頭。
“張大哥，我來了。”走到鐵匠鋪門前，林裳也不客氣，推開門就走了進去。
一進門，一股暖氣就迎面而來，暖暖的氣息中，更是混合著炒菜的香味兒，自家釀製的酒香，林裳愜意地吸了口氣，便看到了老張那黑臉上的豪爽笑容。
“來來來，林老弟，就等你了。”老丈大手一揮，示意林裳過去。
“好！”林裳應了聲，不客氣地坐了過去，並把肩上的小石頭放到自己旁邊坐下來。
“石頭，那雕塑哪兒來的？！”看到小石頭手中那巴掌大的老虎，老張眉頭一皺，臉sè更黑了。
雕塑從哪兒來，他自然知道，肯定是林裳送的。可是，林裳的雕塑的價值他也是知道的，別看這老虎小，但價格可是不低。要是賣不出，怎麼也能賣個十兩銀子。十兩銀子，自己要打多少鋤頭才能賺出來啊！
小石頭身子一顫，顯然是極其害怕自己的父親，但卻沒有放手的意思，小手把小老虎抱得緊緊的。
“張大哥，這雕塑是我給小石頭的生ri禮物，不是他擅自拿的，今天是小石頭十歲生ri，老哥你就別黑着一張臉了。”林裳解圍道。
“可是、可是這老虎”老張想說出這雕塑的價值，卻被林裳出言打斷：“張大哥，別說銀子，說這個就生分了。在我們那兒有這個習俗，小輩生ri的時候長輩要送禮物，你也就別說什麼。而且”
說著，林裳眼中光芒一閃，一臉的傲氣：“這雕塑是我自己刻的，小玩意兒，送給小石頭也是一份兒心意。老哥你就別計較了。”
“這、這、這”老張連說幾個這字，最後還是點了點頭，朝小石頭喝道：“既然這是你林叔的心意，那你可要好好收着，千萬別貪玩弄丟了！”
“嗯。”小石頭應了一聲，把小老虎抱得緊緊的。
“來，張大哥，小弟先敬你一個。”林裳笑了笑，給自己和老張倒滿酒。
“來！”
“……”
酒是自家釀的濁酒，菜是自己種的蔬菜，雖不jing致，卻能看出人的心意。酒桌之上，觥籌交錯，林裳老張兩人你來我往，喝得不亦樂乎。
一個是已聞名天下的入神境界強者，一個是不為人知的小小鐵匠，兩個身份截然不同的人，在酒桌上喝着喝着，竟找出了幾分酒逢知己的感覺。
“林老弟，今天找你來，也沒別的事兒。只是石頭這孩子今天滿十歲，不小了，是該學學我這打鐵的手藝了。以後不能去你那兒陪你，所以找你來說一聲兒。”酒酣半響，老張眯着眼睛開始說道了。
“張老哥說得極是。”林裳心中一暖，一臉認真地說道：“不過，小石頭才十歲，是不是太早了點兒？”
“早？”老張眉頭一揚，臉上現出一絲傲氣，“我老張八歲就跟着我爹學打鐵了。”
“是，是是。”林裳苦苦一笑，不再說什麼，只是杯中之酒敬得更勤。
凡俗間就是凡俗間，與自己處身的修真界不同。小石頭雖然才十歲，那就得必須為ri后的生活努力了，不像自己之前在餘杭鎮。自己能遇上於連洲於師兄，拜入玄天宗，那也是自己的機緣。不然，說不定自己也在餘杭鎮開始經營我林家的酒館了吧。
每個人的境遇不同，生活不同，機遇也不同，這裏面沒有什麼公平不公平，只有滿足不滿足。
心滿意足的，就快樂地活着，這種生活，沒人能說它不幸福。也許吃不如別人，穿不如別人，但知足常樂，千金難買我樂意。
那些不滿足的，心中有了壓力，就會抗爭。抗爭自己眼中不公的一切，想要追尋那些此刻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煩惱，皆出於此。
“張老哥，問你個事兒。”林裳突然道。
“說。”老張難得的痛快。
“你說，什麼是生活啊？”林裳眼中若有所思。
“生活？”老張眉頭一皺，拍了拍腦袋，隨即猛地醒悟，指了指桌上的酒菜，指了指坐在林裳旁邊偷酒喝的小石頭，指了指后廚還在炒菜的張嫂，接着酒意說道：“老婆、孩子，這就是生活。”
“老婆、孩子……”
林裳一愣，隨即眼中光芒一閃，原本刻意壓制了的修為猛地爆發，帶起瞬間青光，在老張等人沒發現的同時，就已經收斂。
這一次，不是刻意壓制，而是自然而然地收斂。
發乎自然，自然而然。
“張老哥，多謝。”林裳由衷地說道。
“什麼？謝我什麼？”
“沒什麼，來，喝酒！”
“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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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是生活？生活就是好好活着，熱愛生活，就是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