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晉江文學城
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飄起了小雨,更添了幾分涼意。
度念在醫院大廳門口站了片刻,抬手把外套後面連着的帽子戴上,快步走進了雨中。
醫院外面就有公交站台,他很快就跑到了公交站台下面,拍了拍身上的雨水,緩緩吐出一口氣。
剛才從伍舟辦公室里出來的時候,度念撞見了仍然站在外面的傅梟,他跟傅梟的眼神有一瞬間門的交匯,但誰也沒有開口。
度念走進電梯后,傅梟也沉默地走進電梯,安靜地站在電梯角落。
即使不轉頭看,度念也能感受到傅梟落在他身上的視線,可他只是盯着顯示屏上不停變化的數字看,電梯門一打開就走了出去。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醫院大廳門口,傅梟才開口喊住了他。
他的聲音比來醫院之前還低啞了些,讓度念在門口等一會,他去附近買把傘。
度念那時正在觀察哪條路離公交車站更近些,於是在門口停留了片刻,傅梟以為他聽進去了,便冒着雨出去買傘了。
等傅梟的背影消失在雨中,度念就戴上帽子跑到了公交車站。
雖然他穿得比較厚,可還是有些雨絲飄進了脖頸里,沾濕了裏面的衣領,冰涼涼一片貼在肌膚上。
好在沒有在公交站台等多久,他等的那班車就到了。
度念坐上公交車,身上的寒氣才漸漸散去,他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把凍得冰冷的手放進口袋。
最後一個乘客上來后,公交車的車門慢慢關上。
在車子啟動前的最後一刻,度念隨意往車窗外看了一眼,瞥見了一個身影。
細雨中,傅梟撐着一把黑傘,邁開長腿朝公交車站走來。
他身材高挑,即使被傘遮住了半張臉,露出的薄唇和完美的下顎線,也讓他像是從海報上走出來的人。路上的人頻頻轉頭看他,但他只是腳步匆匆朝公交車站走。
度念注意到傅梟手上還拿了一把淺色的傘,應該是打算買給他的。
公交車開始往前移動,沒駛出多遠距離,前面就遇上了紅燈,又停了下來。
似乎是若有所覺,路邊的傅梟忽地放下傘,抬眼朝度念坐的公交車看來,一眼看見了坐在靠窗位置的度念。
他很明顯地怔了一下,停下了腳步。
度念還沒來得及看清他的表情,公交車就繼續往前駛去,傅梟的身影很快被甩到後面,變成一個小點,直到再也看不見。
坐在前面的老太太抖了抖傘上的雨水,看着窗外“嘖”了一聲,“哎喲,這雨又下大了哦。”
車窗被雨滴拍打,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度念放在口袋裏的手動了動,沒有再看窗外。
*
日子離冬至越來越近。
A城大部分人都沒有過冬至的習慣,因此在臨近冬至的這幾天,也不過是超市裏多了幾個賣餃子湯圓的專櫃,其他跟平日沒什麼兩樣。
如果是在以前,盛聞燃也是對冬至毫無興趣的,但那天聽度念說了之後,他也開始期待起了過冬至。
在上班和接廣告輪流轉的忙碌日子裏,他還抽空在網上學了包餃子的方法,打算在冬至那天大顯身手。
只是還沒等他完全學會,冷不丁砸來的消息就讓他沒空再把時間門花在包餃子上。
收到消息的時候,盛聞燃正跟度念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空調的溫度調得有些高,度念懷裏抱了一個抱枕,看了一會就開始昏昏欲睡。
就在他捏了捏懷裏的抱枕,打算閉眼小睡一會的時候,坐在他旁邊的盛聞燃猛地坐直了身子。
度念掀開眼皮看過去,看到盛聞燃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手機屏幕,彷彿能看見他身後無形的尾巴搖出了花。
沒等他開口問,盛聞燃就主動湊了過來,把手機舉到他眼前,“你看!”
度念去看面前的手機屏幕,屏幕上面是一封郵件,郵件的封面設計得非常精細,格式也很正式。
看起來跟盛聞燃之前收到的那些綜藝邀請郵件差不多。
度念記得盛聞燃最近拒絕了很多綜藝的邀請,不知道為什麼這次收到邀請郵件會這麼興奮。
他匆匆看完官方的邀請信,視線掃到下方的邀請方,目光一凝,瞬間門明白了盛聞燃興奮的原因。
這次發來邀請郵件的不是之前那些普通綜藝,而是一檔做音樂的節目。
度念雖然不怎麼看這些節目,但這檔節目熱度不低,他平時在網上也見別人討論過,多少有些了解。
這檔節目雖然沒做多久,可邀請的都是有實力的嘉賓,節目組也足夠公平,是少有的對音樂態度認真的節目,所以熱度飆升得很快。
能收到這樣高質量的節目的邀請,也難怪盛聞燃會這麼興奮。
“恭喜。”度念收回視線,朝盛聞燃笑了笑。
盛聞燃喜滋滋地拿回手機,又把郵件反覆看了幾遍,看那架勢似乎恨不得把郵件打印出來貼床頭。
郵件並不是直接邀請盛聞燃來參加節目,而是邀請他參加節目的試鏡,確認他的實力后,才會讓他正式加入節目。
試鏡的時間門定在幾天後,盛聞燃認真地回復了郵件,表示自己一定會準時參加試鏡,又感謝節目給他的這個機會。
回復完郵件后,他扔下手機,又轉頭看向度念,有些苦惱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我是不是應該去做個造型再去試鏡,你說外形會影響節目組的決定嗎?”
度念聞言仔細看了盛聞燃幾眼。
他頭髮被自己抓得有些蓬亂,凌亂的髮絲垂在眉梢,還有幾縷頭髮翹起,顯得有些孩子氣,但絲毫不掩帥氣。
盛聞燃再怎麼說也是書中的男二,在上一世第一次看到盛聞燃的時候,度念就覺得他有一張無可挑剔的臉。如果外形真的會影響節目組的決定的話,那盛聞燃恐怕要被節目組八抬大轎請過去了。
度念腦中驀地閃過“凡爾賽”三個字,但看見盛聞燃認真苦惱的樣子,還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別多想,那又不是選秀節目。”
盛聞燃又重新振奮起來,用力點點頭:“你說得對。”
接着倏地一下站起身,精神奕奕地抱着結他回房間門練習了。
-
轉眼到了盛聞燃試鏡的日子。
最近臨近期末,為了不耽誤學生們學習,培訓中心暫停了幾個星期的課,等放寒假時再開始上課。
度念也因此多出了幾個星期的假期。
他在家裏歇了幾天就開始閑得慌,聽到盛聞燃說試鏡的地方在隔壁市,索性決定跟盛聞燃一起過去。
倒不是想去湊什麼熱鬧,只是想出去解解悶。
當天一大早,兩人就穿得嚴嚴實實出了門。
外面天寒地凍,盛聞燃在樓下提前打好了車,度念一出來就坐進開了暖氣的車裏。
車子很快把他們送到了高鐵站,不過幾個小時,他們就到了錄節目的地方。
今天不是正式錄節目的日子,娛樂大廈下也沒什麼人,兩人很順利地走到了門口。
站在門口的幾個工作人員看見他們,微微愣了一下。
盛聞燃剛想掏出手機給工作人員看邀請郵件,一個脖子上掛着工作牌的女生就朝他們笑了下,做了個請的手勢:“兩位是來試鏡的吧,我帶你們上去。”
其他工作人員也紛紛反應過來,都熱情地迎上前來,有人去拿盛聞燃肩上的包,有人接過度念拿在手上的圍巾,然後帶他們往電梯的方向走。
度念原本只是跟着盛聞燃過來看一眼,結果稀里糊塗被推着進了電梯,回過神來已經站在了錄影棚門前。
眼看負責化妝的工作人員又要來拉他,度念趕緊擺了擺手解釋:“我不是來試鏡的。”
化妝師立刻露出一臉惋惜,又往他臉上多看了幾眼。
度念朝四周看了看,才發現剛才在他旁邊的盛聞燃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化妝師雖然仍在覺得惋惜,但還是客氣地問了一句:“剛才那位是您朋友嗎?我帶您去化妝間門等他吧。”
度念點了點頭:“麻煩你了。”
電視大樓裏面的面積很大,度念跟着化妝師左拐右拐,才終於走到化妝室。
盛聞燃正坐在化妝鏡前,被造型師在臉上頭髮上搗鼓,他瞥見度念進來,眼睛亮了亮,剛想跟他打招呼,就被造型師扳回了頭。
化妝師帶度念在沙發上坐下,跟他解釋:“等會試鏡也會看舞台形象,所以要給他簡單做下造型,很快就好。”
解釋完,化妝師就過去幫忙了。
度念猶豫了一會是離開還是在這裏等盛聞燃結束,最後還是沒有起身,坐在沙發上等着盛聞燃弄完造型。
沒等多久,造型師就滿意的點了點頭,讓盛聞燃看鏡子。
度念跟着看過去,從鏡子裏看到盛聞燃亮眼的妝發和造型。
盛聞燃容貌本來就出眾,只需要簡單打理一下,就能夠輕易吸引在場所有人的視線。
但他只是瞥了一眼鏡子裏的自己,就匆忙點頭,跟造型師們道了聲謝,然後起身拿回自己的結他,顯然對自己的造型不怎麼感興趣。
造型師嘴角抽了一下,還是告訴他:“錄影棚里有其他人正在試鏡,你先在這坐一會,輪到你的時候會有工作人員來喊你。”
盛聞燃樂呵呵地點頭,然後在度念旁邊坐下。
造型師們收拾好東西就離開了,化妝間門裏沒有其他人,盛聞燃拿出結他,手指在琴弦上輕撥了幾下,低低地哼了幾句。
他眼睛微閉,烏黑的睫毛輕垂,喉結隨着哼唱的音律上下滑動,很快就沉浸在自己的天地里。
度念安靜地聽着,沒有打擾。
一旦沉浸在自己熱愛的事情里,盛聞燃就像是全身都在發光,彷彿是坐在舞台中間門,被最亮的聚光燈照着一樣。
度念沒有熱愛的事物,不能夠感同身受,但看到盛聞燃的樣子,也能想像到上一世盛聞燃被剝奪做音樂的夢想時,會是怎樣的痛苦。
化妝間門的門被敲響,打斷了度念的思緒。
工作人員站在門口,朝他們點了點頭,“盛先生,您可以過去做準備了。”
盛聞燃睜開眼,斂了斂神色,站起身。
度念沒說什麼,只朝盛聞燃笑了一下,“加油。”
“好。”盛聞燃鄭重點頭,跟工作人員出去了。
化妝間門的門被帶上后,四周瞬間門安靜下來,連牆上掛鐘秒針移動的聲音都變得清晰。
雖然相信盛聞燃的表現不會差,但度念還是沒忍住站起來,在化妝間門裏走了一個來回,又在沙發上坐下。
約摸幾首歌的時間門過去,化妝間門的門被推開了。
盛聞燃跟在工作人員的身後走進來,短短几首歌的時間門,他的額頭上已是佈滿亮晶晶的汗水,臉也有些泛紅,只有一雙眼睛仍然像藏了星光。
工作人員剛才在錄影棚里看了盛聞燃的試鏡,顯然還有些興奮,她離開化妝間門前,還真摯地給盛聞燃打氣:“你表現那麼出色,一定沒問題!”
盛聞燃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彎眼跟她說了聲謝謝。
度念跟盛聞燃離開了娛樂大廈。
為了讓盛聞燃不感到有壓力,度念沒有問他試鏡怎麼樣,只是帶他去附近著名的美食街胡吃海喝了一頓,直到天色擦黑才坐高鐵回去。
但度念的考慮顯然是多餘的。
試鏡結束的第二天,盛聞燃就收到了節目組的正式邀請郵件,根本沒給他產生壓力的機會。
盛聞燃欣然接受了邀請,跟節目組約好了簽合同的日期,當晚就跟度念一起出去吃了一頓大餐慶祝。
之前被唱片公司拒絕的陰雲一掃而空,兩人在外面盡興地慶祝了一通,度念心中的石頭也終於落地。
他原本還擔心盛家不罷休的話,盛聞燃以後恐怕會寸步難行,沒想到還能有其他的路能走。
等這次節目播出,盛聞燃的才華在大眾面前顯露,就算盛家再用什麼手段,也難以阻止盛聞燃了。
-
第二天,盛聞燃仍舊去了酒吧。
因為這段時間門盛聞燃在網上的熱度,酒吧的生意比以前好了許多,每天晚上都是滿座。
許多住在附近原本沒聽過這間門酒吧的客人,也因為最近的熱度知道了這間門酒吧,漸漸變成了店裏的熟客。因此即使前幾天盛聞燃沒來店裏,酒吧還是人氣不減。
熱鬧的夜晚過去,外面天色開始微微泛白。
酒吧大門關閉,掛上打烊的牌子。
盛聞燃收拾好台上的東西,將結他裝進結他盒裏,背在肩上直起身。
老闆給他倒了一杯白開水,讓他潤潤嗓子,盛聞燃說了聲謝謝,接過杯子仰頭喝下。
忙碌了一整晚,店裏的員工都呵欠連天,揉着眼睛打掃店裏的衛生,只想快點下班。
盛聞燃放下手中的杯子,過去幫忙打掃衛生,等外面天色大亮,才終於全部收拾乾淨。
店員們伸着懶腰走進更衣室,換了衣服后就陸續下班了,酒吧里很快只剩下盛聞燃和老闆兩人。
老闆從小房間門裏拿出鎖門的鑰匙,走出來發現盛聞燃還沒走,有些訝異:“小盛,怎麼還沒回去休息?”
盛聞燃站在吧枱旁邊,表情有些不好意思,把過段時間門要去錄製節目的事跟老闆說了。
錄製節目是一件耗時間門的事,估計接下來有很長一段時間門,他都不能再來酒吧上班了。
雖然他並沒有打算辭職,但還是要跟老闆說清楚情況。
老闆之前已經知道盛聞燃去參加節目試鏡的事,這回聽到盛聞燃說通過了試鏡,立刻開心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敢情好,你加油去錄節目,以後出名了,偶爾來我這店裏做一做客就好了。”
盛聞燃用力點了點頭,笑容燦爛:“一定。”
跟老闆把事情說清楚后,老闆直接給盛聞燃放了長假,於是接下來的幾日,盛聞燃都待在家裏練習,沒有再去店裏。
不用在酒吧通宵上班,他的生物鐘也很快調整了回來,跟度念早睡早起的作息逐漸同步。
偶爾他還會比度念起得更早,先下樓買好兩人的早餐,再開始練習。
節目組那邊徵得盛聞燃的同意后,也開始了接下來幾期節目的宣傳。
他們在社交媒體上發佈了一條視頻,視頻中放了一小段盛聞燃試鏡時的片段,只拍到了他的背影,留足了神秘感。
但即便節目組沒有公佈盛聞燃的名字,還是有很多人認了出來,紛紛在視頻下面評論。趁許多人關注這條視頻時,節目組又買了個熱搜,成功吸引了更多網友的注意。
於是節目還沒有錄製,網上的熱度已經不低,許多網友都在期待接下來幾期的預告片。
盛聞燃雖然沒有因為突然上升的熱度感到壓力,但還是一天比一天勤奮,平時休息的時間門也在反覆看前幾期的節目,比對任何事都要上心。
見他緊繃成一根弦的樣子,度念打算趁冬至讓他好好放鬆放鬆,兩人一起去附近哪裏玩玩。
他在網上查找攻略,看中了一處離家不算遠的滑雪場,隨意翻看了一下評論,就訂了兩張門票。
雖然他選的滑雪場是離家最近的,但也有一段距離,於是他又在滑雪場附近的餐廳預訂了座位。
滑雪場周圍還有其他的景點,遊客眾多,如果不提前預訂餐廳,只怕到時候找個吃飯的地方都難。
一切準備妥當后,度念把計劃告訴了盛聞燃。盛聞燃這幾日一直埋頭練習,也有些悶壞了,興高采烈地答應了下來。
然而還沒等到冬至,突如其來的意外就把他們打了個措手不及。
一天凌晨,一家知名的娛樂公司發佈了自家偶像的出道預告片。
預告片剛發佈的時候一切如常,公司買了幾個熱搜,粉絲們積極地轉發評論,給路人安利。
直到後半夜,事情才開始不對勁起來。
有部分網友指出預告片裏面的音樂在哪裏聽過,接着立刻有人翻出了盛聞燃在酒吧的表演視頻,視頻中彈奏的音樂跟預告片里的幾乎一模一樣。
更戲劇性的是,娛樂公司在發佈預告片的時候,稱這首歌是出道藝人花費了許多時間門才完成的歌。而另一邊,在酒吧拍攝的那段表演視頻最後,盛聞燃笑着承認了這首歌是自己昨天剛寫好的。
沒等營銷號開始轉發,網上已經一片嘩然。
等第二天大多數人醒來后,事情已經被營銷號整理發佈,很快就衝上了熱搜。
度念醒來的時候,就看見話題正掛在熱搜上面。
他瞬間門清醒過來,騰地從床上坐起,點進熱搜了解事情的經過。事情熱度太高,討論的網友也很多,他很快就弄清楚了事情原委。
僅僅過去一個晚上,網上已經針對這件事傳出了不同版本的流言。
有的營銷號說是娛樂公司提前泄露了出道曲,被盛聞燃用不正當的手段拿到手,又提前表演佔為己有。
有的營銷號傳盛聞燃以前是娛樂公司的工作人員,跟出道的藝人關係很好,這才有機會偷盜曲子。
還有更多越傳越離譜的傳言,但幾乎所有傳言都偏向娛樂公司那一邊,沒有人相信這樣的巨頭公司會去盜用一個不知名酒吧駐唱的曲子。再加上營銷號煽風點火,網上的風向幾乎一邊倒。
度念眉頭越皺越緊,看了一會手機就翻身下床,洗漱完走出房間門。
剛走出去,就看到一個身影站在陽台上。
盛聞燃不知道起來多久了,他只穿了一件長袖,頭髮被冷風吹得微亂。客廳的茶几上放了早餐,還在騰騰冒着熱氣。
度念走近了兩步,才聽見盛聞燃正在跟人打電話。
他的聲音低沉鎮定,似乎是在說什麼嚴肅的事,度念無意多聽,倒回客廳在茶几前坐下。
等盛聞燃打完電話進來,度念剛想把網上的事告訴他,就看到他點了點頭,“我看到熱搜了。”
盛聞燃今早出門買了早餐回來,剛打開手機就收到了熱搜推送,於是早餐也沒顧得上吃,就打了幾通電話。
“我剛才已經聯繫了律師。”
度念沒想到盛聞燃動作這麼快,稍稍怔了一下,又在心裏鬆了一口氣。
他早該想到,像盛聞燃這樣的家庭環境,應該經常會接觸到律師,就算沒有真正打過交道,耳濡目染也會知道該怎麼做。
“只是現在網上的風向……”盛聞燃在沙發上坐下,垂了垂眼,倏地又抬眼看向度念,眼裏帶了點緊張,“度念,你……”
度念知道他想問什麼,想也沒想就點頭:“我相信你。”
盛聞燃肩膀往下沉了沉,明顯放鬆下來,他笑了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我去發個澄清。”
等盛聞燃走進房間門,度念臉色才又凝重了些。
他總覺得這件事沒有這麼簡單,雖然看起來像是常見的版權糾紛,但這件事就像是有人蓄意計劃,衝著盛聞燃來的。
度念邊吃早餐,邊打開手機繼續瀏覽熱搜話題。
關注話題的人比剛才更多了,出道藝人的粉絲一邊指責盛聞燃的行為,一邊怒罵公司沒有保護好音源,儼然已經默認歌曲是自家偶像的。
除了憤怒的粉絲外,還有很多吃瓜的路人,他們正在猜測哪個版本的傳言是真的,還有人艾特邀請了盛聞燃的音樂節目,質問他們為什麼請品行不端的嘉賓。
看到這裏,度念眼皮跳了跳。
雖然他知道盛聞燃是清白的,可再這樣下去,難保節目組那邊不會有什麼想法。
只希望等會盛聞燃發了澄清后,情況可以好轉。
很快,盛聞燃就在個人賬號上發佈了澄清聲明,又引起了一陣激烈的討論。網上的風向不再一邊倒,但還是有部分人不依不饒。
營銷號把盛聞燃的回應添油加醋一通,吸引了更多不明真相的吃瓜路人,事件熱度持續上升。
好在盛聞燃在早上聯繫律師后,就沒有再關注這件事情,而是繼續把精力投入到練習中,似乎並沒有受太大的影響。
晚飯後,盛聞燃去了陽台接電話,度念坐在沙發上心不在焉地看電視新聞,不時拿出手機刷一刷。
幾個字眼飄進耳朵,讓度念刷手機的動作一頓,抬頭看向電視屏幕。
電視上正在報道盛家有關的新聞,盛家少爺的鏡頭一晃而過,只來得及看清個輪廓。
度念瞬間門想起之前查盛家相關的報道時,看見的那張照片——盛家夫婦牽着的那個小孩,根本不是盛聞燃。
盛家不只有盛聞燃一個少爺。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找不到相關的報道,但盛家確實是有兩個小孩,而不是外界所以為的一個。
度念無意識蹙起眉毛,指尖在手機上來回摩挲。
先不說為什麼盛家要對外隱瞞這件事,如果盛家真的有兩個少爺,對另外一個盛少爺來說,盛聞燃應該是一個不小的威脅。
度念無端想起了傅家。
就連傅梟還只是沒有身份的私生子時,都被傅家的人用盡手段趕出傅家,可想而知盛聞燃的身份會讓他遭受什麼。
腦海中閃過一串回憶——盛聞燃在S國的街頭身無分文,全副身家只剩一把結他;盛聞燃發出去的郵件被唱片公司退回,再無音訊。還有這次被娛樂公司盜用曲子的事。
度念之前還想不通盛家為什麼會對自己的孩子下這樣的手,完全沒有想到別人身上,現在才發現自己可能一開始就想岔了。
他視線落在電視裏那個盛少爺的身上,想起了上一世僅存的一點跟盛聞燃相關的記憶。
上一世盛聞燃自殺的時間門,離他在電視上看到盛聞燃的時間門僅過去了一個月。
那時候電視上的盛聞燃笑容燦爛,坐在舞台的中央,做着自己最喜歡的事,沒有人能想到他會在一個月後選擇自我了結。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結局,度念也不會想到。
可如果盛聞燃不是自殺呢。
上一世的盛聞燃不知道付出多少代價才能站上舞台,以這段時間門的相處,度念不相信他會走上自我了結的道路。
也許上一世盛聞燃的路比這一世要更加艱難,可既然已經堅持到了舞台,又怎麼會輕易放棄。
度念越想越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一股無名火躥上心頭,他驀地捏緊了拳頭,眼神也冷了下來。
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樣,那籌劃這一切的人還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盛聞燃那樣努力的結果,就是被所有人以為他不堪壓力自盡,沒有任何人懷疑。
就連那個時候的所有報道,重點都放在盛聞燃的人氣上,他們紛紛惋惜人氣新星的隕落,沒有任何人提及盛聞燃的身份。
現在回想起來,那些鋪天蓋地的報道,就像是被人刻意引導了方向一樣。
在今天之前,他一直對盛聞燃自盡的結局深信不疑,只想着讓盛聞燃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打消自殺的念頭。可現在看來,他說不定一開始就弄錯了方向。
電視上的新聞切換到了下一條,度念捏緊的拳頭又緩緩鬆開。
儘管他覺得事情不對勁,這些也只是他的猜測,甚至沒有任何根據。
說不定這一切只是他多想了。
陽台門打開,盛聞燃帶着一身寒氣從外面進來。
他垂在身側的手緊握着手機,薄唇用力抿着,垂着頭在度念旁邊坐下。
“節目組那邊提出解約了。”
度念怔了一怔,“什麼?”
“他們說節目的口碑很重要,不得不跟我解除合作。”盛聞燃說完,又故作輕鬆地聳了聳肩,“反正還可以拿到一大筆違約金,值了。”
他剛扯出一個笑,手機就又響了起來。
“我再去接個電話。”盛聞燃拿着手機站起來,走到陽台,玻璃門關上,隔絕了外面的寒風。
度念看向陽台上的背影,思緒有些紛亂。
事情到了這一步,他能看出這次的事情不是偶然,盛聞燃一定也看出來了。
不但不是偶然,還是蓄意已久的計劃。
也許從之前盛聞燃熱度突然上升開始,就是那人的計劃,只為今天的這一刻。
電視還在放着新聞,嘈雜的聲音讓人心緒更亂。
度念深吸了一口氣,想去陽台上透口氣,順便理理思緒。但盛聞燃還在陽台接電話,度念乾脆關了電視,拿上鑰匙出門了。
月亮被厚厚的雲層遮住,天空正飄着小雪。
度念沒有打算走遠,只在樓下的街道慢慢溜圈。
他把這段時間門的事都回憶了一遍,把所有事情都串聯起來,眉頭越皺越緊。
雖然還沒有任何證據,可他直覺這一切都跟剛才電視上那位盛少爺有關係。
度念仔細回想了一下那位盛少爺的模樣,可剛才電視上拍到盛少爺的畫面只是一晃而過,他只看清大概的樣子。
雖然回想不起來,可他還是覺得有一絲熟悉,似乎在哪裏見到過那人。
度念拿出手機,低頭在網上搜了一下相關的新聞,但跟上次一樣,沒有找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一般來說,這樣的豪門都會儘早讓孩子接觸公司的業務,做出一點成果就會被媒體大肆報道,就算再低調,也不應該一點消息也沒有。
現在看來,倒像是盛家根本沒有讓那位盛少爺接手公司的意思。
如果說盛聞燃是因為他對接手家裏的事業不感興趣,所以才沒有接觸任何業務,另一個盛少爺又會是什麼原因?
度念邊思忖邊繼續在手機上滑動,突然動作一頓,點開一個網頁。
這是一篇慈善晚會的報道,裏面附了十幾張照片,其中一張就拍到了盛家。
在照片的角落,一個男人端着酒杯,正帶着笑容跟面前的人交談。
度念認出男人就是剛才電視上的盛少爺,他把照片放大,終於看清了男人的長相。
在看到那雙眼尾微微上挑的眼睛時,他怔了一瞬,腦海中閃過什麼。
頭頂簌簌落個不停的雪花突然沒了。
度念注意力全在照片上,下意識以為是雪停了,抬頭望了一眼,卻發現視線被一把黑傘遮住。
他轉過頭,撞入一雙黑如點墨的眸子。
傅梟不知道從哪裏來,肩上鋪了一層薄雪,一言不發給他撐着傘。
度念剛想走出傘下,又驀地停下腳步。
他想起來在哪裏見過那位盛少爺了。
上次傅梟帶他去餐廳,他坐了一會就提前離開,然後在餐廳門口遇到了一個人。
他記得那人也有一雙眼尾上挑的眼睛,還朝他笑了一下,笑起來的樣子和照片里一模一樣。
那時餐廳被傅梟包了場,餐廳里除了他們沒有別人,所以那人出現在那裏,是為了找傅梟?
傅梟為什麼會跟盛家的人認識?
在度念停下腳步的時候,傅梟也跟着停了下來。
他以為度念要趕他走,剛想先把傘遞出去,就看到度念蹙眉思索着什麼。
片刻后,度念才抬眼看向他。
厚厚的雲層散去,露出一輪明月,朦朧的月光斜斜的灑在度念的半張臉上,流暢好看的線條像是精心雕刻的玉,琥珀色的眸子盛着月光和長睫投下的陰影。
眼前的人好看得像是一幅畫,傅梟卻能看出度念現在在生氣。
以前能看見度念生氣的機會很少。
傅梟還記得第一次看見度念生氣的時候。
那時候他還沒有能力完全擺脫傅家的監視,一次出門時,他的司機被傅家買通,載着他衝下盤山公路。
但造化弄人,最後他只受了些輕傷,司機卻直接進了急救室。
度念趕來醫院的時候,他已經包紮好傷口準備離開,雖然只是輕傷,但度念還是擔心地拉着他看了許久。
經過急救室的時候,司機正好被醫生從裏面推出來,度念瞬間門就變了臉色,好看的眉眼帶着肅殺之氣,眸子裏是星辰般璀璨的怒火,嚇得幾個偷看的小護士都縮回了脖子。
度念很少生氣,似乎每次生氣都是因為重視的人受了傷害,很少為自己生氣。
月光朦朧,雪花落在傘面上,又順着傘面弧度滑下。
傅梟垂眸望向那雙跟記憶中一樣的眼睛,喉結微動了動。
剛往前邁了一步,就聽見度念的聲音冷冰冰地響起。
“傅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