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昨晚林安沒有再發瘋,所以西雅特幾乎是半睡半醒,難以置信地熬過了一晚上。
林安發瘋的夜晚,會神經質地把他從床上薅下來,然後把他吊起來,聽他背一宿的課本,錯一個字都會挨打。
哦,蟲神在上,為什麼他要受這種變-態的刁難?
剛進入中級課程的西雅特,正是學會了很多東西,開始叛逆的時期。
雌父對雌蟲崽一視同仁的高壓政策,叫性格圓滑的他很快就學會了陽奉陰違,不像他那個冷硬倔強的傻大哥,一絲不苟地接受懲罰。
表面乖順,背地痛罵,西雅特無時無刻不在詛咒他的短命弟弟早點去見蟲神。
可是他也知道,如果林安真的出事了,雌父和他們以後的生活都不會好過。
雌父是否得寵決定了幼崽的待遇,相反地,幼崽是否得寵,也決定了雌父的待遇。這條定律,在這個並不算擁擠的家裏依舊受用。
況且,他只是只亞雌,向來被族群當作蟲化不良的玩-物存在着,能有這樣雌雌平等的生活環境,已經很值得欣慰了。
西雅特少年老成地感慨着起床換了校服,昨天請假回來參加家宴,今天就得乖乖去學院上課了,起碼每天都要按時打卡,免得雌父又要被叫家長了。
他走出房間,向管家智能領了幾袋營養液備用,就背上書包準備去學院。
臨走前,他竟然看到他的雌父跟着雄父,有說有笑地一起從樓梯上走下來。
真是稀罕,雌父竟然笑了。
哦不,短命弟弟出生前,雌父經常這樣爽朗地笑。只是時間間隔太久,他們好像都忘記了。
看來昨晚雌父被灌溉得很滿足,西雅特感嘆地走出家門,什麼時候他也能找到位這樣疼愛他的雄主就好了。
運氣好的話,還能擁有屬於自己的蟲蛋。雖然可能還是只亞雌崽,但肯定會像他一樣風流倜儻。
林安沒有下樓吃早飯。
他坐在卧室窗前,看着他的蠢貨哥哥吹着口哨出門,然後是雄父的專屬座駕離開。
空蕩蕩的住宅里,又只剩下他和雌父兩隻蟲。
想起這個熟悉得頭皮發麻的事實,他沒有什麼進食的胃口,甚至根本不想出現在可能遇到雌蟲的房間外。
果然沒多久,卧室就響起了敲門聲。
菲爾德擔心小雄蟲錯過了進餐時間,肚子會餓得難受,就端着準備好的早餐送上門。
從安安身邊又開始跟着那隻陪伴智能,他連屋子都進不來了。
菲爾德為此感到十分擔憂,連昨夜被雄主佔有灌溉后的愉悅,都消散了許多。
林安不理煩人的智能門提醒聲,按了靜音鍵,仰躺在床上划拉自己的光腦。
他查詢着星幣餘額,打算先把老小白升級更新成新小白,有個可以理解他講話的智能才行。
點開星網購物,林安陸陸續續下單所需要的材料和工具包,然後四肢一攤,躺在床上歇着。
雄蟲在幼崽時期,受體質等級的影響最大,C-的體質等級讓他做一會兒腦力運動就會覺得虛弱。以前在實驗室做研究,他都是靠方便快速的營養液吊著續命。
對了,難喝卻很管用的營養液下單兩箱。要草莓味的。
林安無聊地等着快遞上門,手指撥弄光腦,無所事事地劃開星網新聞打發時間。
不出意料地,全星網都在報道昨晚皇族親王閣下,生日晚宴的盛況。
成群結隊的年輕雌蟲在評論區恨嫁,滿屏對親王閣下的狂熱,以及對耀眼雄蟲寥寥可數的後院眼紅。
哦,還有對佔着繼承蟲位置,小廢物的日常厭惡。
多得是頂級優秀基因雌蟲排着隊想要給雄父生蟲蛋,林安嘲諷地一劃而過,呵,都做夢吧。
雄父親自擬過文書,他林安安活着一天,他繼承蟲的身份就不會改變。
一群精-蟲上腦的蠢貨。
就算他讓雄父取消了自己還未出生就被定下的婚約,沒有背景強硬的未婚夫,他也照樣恃寵而驕,活得任性妄為。
就喜歡你們看不慣我,又干不掉我的樣子。
林安身心舒暢地從床上坐起來,“小白,來首歌。”
不被需要時自動進入休眠模式的光球,聽到聲音亮了起來。
它不是很智能地查找為數不多的緩存數據,然後從中挑選出小雄蟲點過次數最多的歌曲,程序化地認為那是林安此時想要聽到的歌曲。
舒緩的前奏響起,林安一愣,聽着來自智腦錄音里,雄蟲的聲線溫柔而有力地哼唱起一首歌謠。
這是小雄蟲剛被接回家時,陪伴他每晚入睡的搖籃曲。
那時候,他整晚整晚地做噩夢,不是夢見被星盜虐-殺在船上,就是被眼神下-流的低等雌蟲抓走做蟲妓,然後哭啞了嗓子醒過來,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抱起。
雌父抱着他,雄父抱着他和雌父,一遍又一遍不勝其煩地給他唱這首搖籃曲。
直到雄蟲協會找上門,給他測過精神力之後,漸漸地好像就沒再這樣了。
林安眼神一暗,伸手拉過小白,直接把這首不算是歌曲的錄音刪掉了。
小白被整得有些卡機,後台一熱,半天沒計算出要不要繼續播這首歌的備份。
“笨蛋小白。”
林安笑罵著,抱起圓滾滾的光球在床上打了個滾,鬆軟的陽光照亮小小少年唇角的笑意,美好得好似一幅不敢驚擾的畫卷。
雌蟲捂着嘴看着監控里的畫面,不讓空氣里落下泣音。
早晨時安安始終不肯開門,菲爾德無法,只好篡改了管家智能後台,調出小雄蟲房間裏的休眠監控,偷偷觀察着不敢貿然闖進去。
沒想到,竟然看到這樣的一幕。
安安笑了。
菲爾德哭着哭着也忍不住跟着笑起來,好似所有的情緒,都跟隨這對神似的雄蟲父子的微笑一起宣洩出來。
守護雄蟲,是雌蟲天生的使命。而他願意用自己的全部生命,換取蟲生中最珍視的兩位愛蟲的笑容。
從昨晚的家宴起,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灰暗的生活隱約照進了一束亮光,吸引着菲爾德,努力地想要撕開籠罩在這個家久久未散的陰霾。
他擦去喜悅的淚水,把早餐放在恆溫箱裏,給管家後台輸入了送餐提醒的指令,保證安安餓的時候,隨時有熱好的飯菜。
隨後,菲爾德回房間換了身衣服,穿戴整齊地下樓,讓侍蟲把罰跪一夜的兩隻蟲帶進來。
他自認不是一個對後院嚴苛的雌君,但並不表示在這個家中,可以有蟲騎到他和崽子的頭上來。
雌蟲是體格健壯,同時擁有強大修復能力的種族。
只是罰跪一晚上,根本算不上什麼刑罰,況且還是雄主下的命令。雌蟲父崽倆進屋,老老實實跟雌君告罪,沒有什麼多餘的想法。
菲爾德居高臨下地看着兩蟲一臉老實的模樣,半晌緩沉開口。
“從今天起,安德魯在主屋接受學前教育,由本雌君親自教養。”
跪在雌君面前的伊凡,驚詫地抬起頭。
在雌雄比例懸殊的蟲族,雌蟲永遠是最廉價最不值命的種族。
高誕生率,長壽命期,就算沒有雄蟲安撫會狂化而死,帝國的高階基因雌蟲,依舊達到了可怖的數量。
而由地位低下的雌侍所生的大批雌蟲,更是沒有什麼蟲權可言。大多由雌侍自行扶養,很多還未成年,就被攆出家門自立了。
只有極少數受雄父寵愛的雌蟲崽,才能歸到雌君名下教養,雖然依舊沒什麼繼承權可言,起碼日子會好過得多。
菲爾德將軍這位仁慈的雌君,很少管教寥寥可數的後院,今日突然提出來,伊凡受寵若驚地看向身旁迷茫無措的雌蟲崽。
難道雄主發話,讓久不生育的雌君換隻蟲教養?
他想起最近熱議紛紛的輿論,惶恐地低下頭回話,“雌侍伊凡,謝雌君恩典。”
說著,低斥一聲在旁糯糯縮小存在感的雌蟲崽,“安德魯!還不快給主君行禮!”
還沒完全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雌蟲崽,愣愣地隨着雌父的聲音跪謝。
等他直起身,對上主座氣場強大的高大軍雌,在冷凝的目光中,條件反射地瑟縮了下蟲崽對危險的觸覺。
莫名地,此刻的小安德魯,想起了很少見過的雄蟲哥哥鄙夷的目光,還有雄父擰眉的神情。
他抿抿唇,努力克服心中的恐懼,小聲又堅定地說,“安德魯會好好學習!爭取早日成為合格的軍雌!”
菲爾德點點頭沒再說些什麼,讓伊凡退出去了。
他看看眨着漂亮黑眸的雌蟲崽,揚起小臉滿是崇拜地看他,冷冷落下一句話。
“圍花園負重跑二十圈,晚餐前跑不完接着罰跪。”
說完,也不催促怔愣在原地的雌蟲崽,挽起袖子起身回廚房,為樓上休息的安安準備水果和點心。
林安再見到那隻懦弱的笨蛋雌蟲是在中午,他下樓享用午餐,順便取上門的快遞。
機器蟲正在把大箱大箱的快遞運到樓上,他優雅地從餐桌起身,支着銀手杖慢悠悠走近陽台,眯起眼眸看正在花園裏負重跑的蟲崽。
與身體幾乎等重的沙袋綁在他的雙腿和手臂,腰間也是搖搖欲墜的負重物。
雌蟲崽努力地邁開步子跑着,累得臉紅脖子粗,大口大口艱難地喘着粗氣,不停地擦拭沾染睫毛的汗水。
已經開始抽條的背影,像只快要倒下的陀螺,卻始終不敢停下來。
在奔跑時着看到他,露出八顆大牙的燦爛笑容,糯糯的聲音飄蕩在風裏。
“午安,哥哥!”
林安因為這聲稱呼狠狠地擰起眉,快步走下陽台,在小安德魯慌忙急剎車的驚呼聲中,一杖揮過去,“閉嘴!”
年齡小了好幾歲的雌蟲崽,因為強悍的雌蟲基因長得比林安還要高點兒了,杖尖揮舞時,狠戾的杖風刮過臉頰,也只是輕微的刺痛,卻有股溫熱的液體奔涌而出。
安德魯眨眨眼,發現眼睛生理性流出許多鮮紅的淚水,掉落在胸襟,染紅了洗得發白的外衣。
林安面無表情地站在他身前,冷冷地教訓道,“再喊錯稱呼,就把你和你低賤的雌父攆出林家。”
安德魯無措地捂着不停流血的右眼,不敢跟囂張跋扈的小雄蟲殿下頂嘴,只能跪下來不停地道歉,祈求他不要遷怒他的雌父。
“安安發生了什麼事?”菲爾德端着盤水果從客廳走出來,遠遠看到這一幕詢問。
耳邊是混雜了鼻涕和眼淚的啜泣聲,遠處是令蟲厭煩的假惺惺問候,腦袋裏還有個聲音不斷嗡鳴叫囂着“打死他”“打死他”。
林安被吵得快要爆炸了,狠狠敲了下眼前雌蟲肩膀,大吼一聲。
“都給我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