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祁紀邊跑邊回頭朝後面看,剛剛她站的地方,是在一個墳墓旁,前面擺着各式各樣的法器,一個穿着道袍模樣的道士手裏拿着拂塵上下甩動着,一雙枯槁的眼睛緊緊盯着自己,嘴裏還念念有詞。
看這樣子,再結合剛剛那個暴躁婦女說的話,應該是在給她死去的兒子結陰婚做法事。
祁紀還想再多看一些有用的訊息,可是身後的人追的很快,她只能回過頭拚命地朝前跑。
終究是小姑娘,怎麼也跑不過三個大漢,祁紀最後還是被這三個人摁住了。
三個大漢扭着她把她送到剛剛她看到的那個新墳前,祁紀奮力的掙扎着,可是不論她怎麼掙扎,都被幾雙大手按的死死的。
感受到肩頭猶如大山一樣的壓力傳來,腿上一軟,祁紀朝着那個新墳跪了下去。
“快,道長,就是現在,只要是把這碗結陰湯讓這個瘋女人喝下去,就能跟我兒子結成陰親!”之前那個暴躁母親一臉猙獰,食指指着祁紀,語氣也變得癲狂起來。
那道士臉上特也浮起一抹詭異的笑,眼睛緊緊盯着祁紀,手裏的拂塵甩動的更加起勁了,朝空中揮舞着,嘴裏念叨着聽不懂的無意義囈語,這架勢就像從空中招來了遊盪在外的野魂一樣。
揮舞了一陣之後,道士猛地將拂塵朝下一貫,甩到了墳前桌子上的一碗濯水裏,祁紀眼睜睜的看着那碗水變得更渾濁了一些,彷彿遊離在外的野魂真的被甩進了這碗水裏。
“哈哈哈哈,這碗結陰湯可算是做成了,你們按住她,給她灌下去,等不久后,她就會下去陪你們家孩子的!”道長笑的癲狂,端起桌子上的那碗濁水,示意他們。
按着祁紀的三個大漢見狀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不少,其中有個人捏住她的嘴,強迫她昂起頭來,祁紀無聲的嗚咽,“你們…你們放開我……”
眼見着道長手裏端着的那碗水就要灌進祁紀嘴裏,就在這時,祁紀感覺到身後掀起一陣勁風,原本捏着她的嘴巴那雙手猛然被踢落。
湊着這個空檔,祁紀身上使勁,加上這幾個大漢猝不及防,被她掙脫開了。
還沒來得及看清救她人的模樣,就聽到一聲弔兒郎當的聲音響起,“咦,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好像聽到你們在說什麼結陰親,還有,這碗水是什麼啊,黑乎乎的看起來一點也不好喝的樣子……”
他話音剛落,順手從道長手裏擄過了那碗結陰湯,一口乾掉了,喝完之後很瀟洒的把碗摔在了地上,一臉嫌棄的說:“噫!果然一點都不好喝!難喝死了!這麼難喝的東西還要強灌給人家姑娘,也不知道你們是安的什麼心。”
聽着瓷碗和地面親密接觸的清脆聲響,道長、母親兩人臉上一陣抽搐:不好喝你還喝!不好喝你還喝光了!你連碗都給摔了!
道長人傻了,眼前喝了這碗結陰湯的人是個男子,他做陰間事這麼多年,還從未有過男子將和男子的結陰湯喝了的情況,簡直聞所未聞,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想到這個男子是過來搗亂的,道長頓時有了底氣,臉色陰沉,怒道:“你是哪裏來的!知不知道我們在做什麼事就過來搗亂?!你可知道,你剛剛喝下去的那碗湯是什麼湯?說出來——”
男子笑的弔兒郎當:“什麼湯?說出來會嚇死我是嗎?我這個人呢,這輩子最能受得住別人的嚇唬,哪怕是一碗毒藥,我依舊敢喝。更何況,你這也不是毒藥,我又怕什麼?”
那男子的穿着是民國時期男子最常見的裝扮,一襲藍青色長袍,身形頎長,祁紀掙脫了大漢的鉗制后,對這個忽然出現的男子產生了信任感,身體很自覺的就朝着男子身後靠過來。
這個男子似乎也察覺到祁紀的靠近,身子稍微錯了一點,將祁紀護在身後,讓她隱隱處於他的保護之下。
雖然沒看到男子的模樣,但不知為何,他的聲音讓祁紀有種莫名的熟悉感,總覺得這個男人的聲音她很熟悉。
還沒等她仔細去想,長衫男子微微側了下臉,祁紀眼睛猛然亮了起來,她未出聲,微張着嘴,驚訝的無聲喊道:“璽妄!”
他不着痕迹的動了動胳膊,掩蓋在長袖之下的手握住了祁紀的指尖,輕輕的捏了下。
祁紀垂着眼睫,唇角微揚,笑意像束火星光點“咻”的一下在眼眸中閃爍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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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和道長這些人對峙了沒一會兒,沈韓揚程裕他們也摸着找了過來,人一多,那邊再囂張也不敢輕舉妄動了,最後只得不了了之,帶着不甘和惱怒放他們走了。
臨走的時候,祁紀朝擺着各種法器桌子後面的墓碑上看去,墓碑上面少年郎的眉目清秀,面容清雋,歲月停留在了他十**的時光上。
那一刻,祁紀心中生出一種奇怪的想法,心說,這樣一個母親,是怎麼教養出這樣一個看起來就很美好的人兒的。
或者,是這個少年郎自己在這片污濁的人世間,掙扎着長成了一個眼睛裏和笑容里都藏着乾淨的人。
不知道這樣的人,怎麼就在最好的年紀消損了。
那位歇斯底里的母親也是跟自己一樣,有這樣的惋惜才想着在泉下給他找一個伴兒吧。
只是那位母親應該從來都沒有問過自己兒子想要什麼吧,若是這樣一個少年,一定不會讓他母親做出這樣的事。
收回視線,祁紀跟在人群之後,朝着山下走去。
畢竟深更半夜的,在滿是墳頭的山上,按照前兩期節目的尿性,說不定就從什麼墳頭裏面鑽出來個什麼東西,還是趁着能跑的時候趕緊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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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山之後,周圍的霧氣越來越濃,害怕濃霧中會有生命危險,幾個人都沒嘗試着走進濃霧中,只沿着可視範圍內的那條小徑朝前走着。
就像是有什麼在引導着他們朝着什麼地方走去。
明知道,前面可能會有更危險的事在等着他們,但,他們別無選擇。
隨着他們越來越深入,周圍的一切開始逐漸變得清晰起來,但仍帶着霧蒙蒙的朦朧,看的不是很真切。
讓祁紀有種膽戰心驚的熟悉感。
當她再次仰起頭時,看到那條霧蒙蒙的弄堂時,她的心臟蹙的一緊,一陣寒意從脊背生起,引得她渾身的汗毛豎起,頭皮陣陣發麻。
璽妄他們也停了下來。
他望着弄堂,若有所思的說:“啊,民國的故事背景,果然還是少不了‘弄堂’這個經典意象啊。”
他們幾個人身上的衣服都是民國時期的裝扮,網上看直播的不知道他們在進來之前,身上還穿着自己的衣服,觀眾看到他們身上的服裝,還以為是早就換好了進來的。
跟他們幾個不同,祁紀看着眼前的一切,心裏的驚恐逐漸變濃。
這兒的一切,跟夢裏她來過的地方,簡直一模一樣。
此時的弄堂里,也是只在拐角處有一盞燈,劣質雕花的燈罩生了銹,燈泡上矇著沉積了許多年的塵灰,昏昏黃黃的散着弱光。
“這裏看着好恐怖啊,要是沒什麼光還好,這盞燈黃色的弱光照的這弄堂更嚇人了……”程裕說著抱住了胳膊。
陳褚微看了他一眼,“一盞燈而已,都還好。最恐怖的是這個弄堂本身吧,你們看,這裏面不就是常在恐怖電影中看過的那種街嗎,全都是做泉下生意的……”
陳褚微這麼一說,鏡頭也順着她的話,將整個弄堂的場景用分鏡、特寫來了一套。
充滿年代感的木質門框上,掛着條條白幡,平地而起的風從弄堂口徐徐吹來,將整個弄堂里的白幡吹動起來,招搖飄動,像是一隻只活生生的鬼魅一樣,張牙舞爪的衝著鏡頭搖擺。
【感覺這一期的節目很有看點啊!】
【民國時期的恐怖片最帶感了!啊啊啊啊我好喜歡啊!】
【唔,好刺激,光是看着情境營造我都感覺後背一陣發涼,期待後續】
……
一行人一腳深一腳淺的踏進弄堂里,一陣風掛起,原本空無一人的深夜弄堂里,路中央忽然出現了一張桌子,一個老婆婆正坐在桌前,手裏搖着一把破蒲扇,滿臉皺紋的望着他們笑。
那雙眼睛的眼眶已經深深的凹陷了進去,眼珠子黝黑如一口枯井,直看得人心裏發慌。
桌子上擺滿了燃燒的蠟燭,那弄堂口裏起的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但桌子上的燭火卻無風飄擺,照耀着婆婆的臉光影斑駁,深深淺淺,更顯詭譎。
這一次她也是直勾勾的盯着祁紀的眼睛,笑容更深了,“孩子,你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