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余不遲的葬禮安排在周末,余漾作為長子要回B市,溫喻手中工作不算忙,加上這兩天他的狀態不太好,加上許清如對待他的態度,她決定陪着余漾一起回去。
余漾收拾了東西,溫喻打開箱子也跟着一起收拾起來。
“你要出差?”
溫喻搖搖頭:“我陪你去B市。”
“不行。”余漾一口否決她。
溫喻皺着眉:“我許久沒回去了,再加上我爸爸也在那,我回去正好可以看看他。”
余漾還是不鬆口,堅決道:“你留在這,我自己回去。”
溫喻和他說了許多,他卻一字不聽,溫喻裝作很生氣,把衣服扔在行李箱中,起身噘着嘴,扭頭離開主卧。
她其實沒真生氣,只是想讓余漾過來哄自己,自己再給他一個台階下,這樣她就順理成章的和他一起回去。
等她坐在沙發上,等着裏面的人出來哄自己,等了許久都不見有動靜,溫喻咬着牙回頭,卻發現卧室的門開着,身後的人連個影子也沒有。
再看眼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分鐘,他還是沒出來。
這直接觸了她的逆鱗,真的有些生他的氣,不過還是耐着性子又等了幾分鐘。
依舊沒動靜。
愛來不愛!
溫喻從沙發上站起,扭頭去了次卧,又把門反鎖。
溫喻躺在床上也沒睡着覺,翻來覆去也是睡不着,等她有些困意時,聽到門外有開門的聲音,她半眯着眼,精神又回來了些。
門外的人開了幾下把手,許是沒料到她會反鎖,擰了幾下重新恢復平靜。
溫喻的唇角卻笑笑:算了,不和木頭置氣。
……
B市今天的天氣很好,出了機場,肉眼可見的變化,七年之久這裏和從前很不一樣,不過幾棟標誌性的高樓,直至今日依舊沒變。
這麼多年沒回來,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葬禮在明日,余漾看眼手錶,伸出手剛準備攔車,余霖的車子開過來停在他身旁,余霖沒下車,指指後面道:“上車。”
白來的跑腿車,不坐白不坐,余漾把手裏的小箱子放在裏面,拉開副駕駛坐上去。
余霖眼角有些微腫,開口時連嗓子也有些沙啞:“今晚住在家裏吧。”
余漾沒拒絕,也沒點頭:“那是你家。”
余霖說話也夠嗆:“也沒說是你家。”
這是余漾第一次進到余霖家裏面,富人區的別墅區當真是闊氣,就連進出門都有管家。
余漾從車裏下來,管家出來就站在一旁,幫他們拿東西,這是余霖習以為常的生活,余漾看着這院子的闊氣,不由得笑了,難怪他爹放棄家庭也要離婚娶許清如。
這偌大的家產,哪怕不屬於他,可身為上門女婿的風光不論在內在外都很有底氣。
“進去吧。”
許家的長輩能來的幾乎都在,許清如坐在沙發上,靠着個年邁的女人泣不成聲,周圍坐着的站着的看着各個心思深沉,等他們進來,連回頭都是帶着蔑視的,
和這些人站在一起,余漾周身的氣質並沒有被壓下去,相反修長的身姿顯得比這在現場的人都要有底氣。
見到他,這些人的臉上自然一點好臉色也不給,許清如見后,也從自己母親身上起來,她把眼淚擦擦,擺出那副經常看到的笑面虎的樣子:“來了。”
余漾依舊對她的話置之不理,在許家他的這個動作,卻讓其他人看不下去:“外面養出的孩子,沒一點教養,長輩說話沒聽到?”
等男人說完,坐在另一張沙發抽雪茄的男人笑着開口,諷刺那人幾句:“兒子都進去了,教不好孩子這件事,誰能和你比。”
“我…”男人看眼抽雪茄的人,並沒有繼續再說下去,那表情卻憤憤不平,他不是不說,而是不敢再開口。
許清如替他說話:“二弟這說的什麼話,表弟也不是故意的。”
徐清鄞是許老爺子在外的私生子,和許清如並不是一母所生,這些年在集團嶄露鋒芒,頗有商業頭腦,雖然是個私生子,卻完全蓋過許清如這許氏夫婦唯一女兒的風頭。
許氏的事余漾略有耳聞,只是沒想到一進門就看到這樣的好戲,他扭頭看向自己父親的遺像,這些人在他下葬的前一天如此說話,沒有人在意他的生死,他心中冷笑。
為了這些人,當真值得?
余霖眉頭緊皺,對着裏面的人說:“小舅,表舅,你們之間的事還是放到公司和老宅解決,請尊重逝者。”
許表舅是個直腸子:“誰沒尊重你爸了。”
說完,對視到許老太太的目光,自己默默地低下頭,徹底不敢再說話。
管家給余漾安排了房間,夜裏,余漾睡不着,走去陽台上站着透透氣。
許家這樣一個大家庭,在這B市的商界可謂是赫赫有名,這樣一個大家族,裏面的各種心機糾紛都和利益劃上對鉤,這裏面的人一言一行,都是為了各自的利益。
明明都是骨肉血親,卻像仇敵一樣。
“可別想不開從我家樓上跳下去,沒人救你。”余霖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余漾沒回頭,支着手臂,看着下面的噴泉,等余霖過來,他才道:“真不好意思,目前沒這個打算。”
“我有沒有說過,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煩人。”
“彼此彼此。”
余漾的餘光掃視眼他,在這種家裏養大的孩子,難怪公主脾氣。
他嗤地笑笑。
余霖皺眉,轉頭:“你有病?”
“別這麼說你。”余漾懟完,伸了個懶腰,放鬆放鬆身子,轉身準備離開,想起來又回頭說了句:“不過,你還是多長點腦子好。”
“你什麼意思!”
余漾回到房間,關上門那刻,搖搖頭。和余不遲許清如的頭腦相比,余霖是半點沒遺傳到,在許家要是繼續這麼下去,估計要吃不少虧。
葬禮當天,余漾親自看着許清如哽咽的抱着余不遲的骨灰盒,余霖母子在墓前痛哭,管家扶着許清如,一旁的親朋去扶余霖。
“那個就是余不遲那個私生子吧。”周圍人嘰嘰喳喳,余漾站在一旁很清楚的聽到有人在議論他。
“這沒養過就是不一樣,爹死了,兒子一滴淚也沒有。”
“聽說當初他爸還想把他接來許家和小霖一起養着,要是他的泉下有知看到這一幕心裏不知道怎麼想。”
許清鄞深邃地聲音在那兩位旁邊傳來:“我這姐夫的兒子哭不哭,跟二位脫不了干係。”
兩個女人被他的聲音嚇到,其中一個家世不錯,和許家長久交好,說話也絲毫不慌,她道:“他哭不哭管我們什麼事。”
許清鄞揚起唇:對啊,管你們什麼事。”
女人這次意識到上當,氣的扭頭拉着另一個女人離開此處。
許清鄞看向余漾,大步走去,他對余漾的態度和其他許家人不同:“等會兒坐我的車走吧。”
入葬之後,許家包下了整個餐廳,不光是親朋好友,包括一些商業的合作夥伴,許家的一些交好世家都會到場。
余漾道:“不了,我等會有約。”
余漾果斷的拒絕許清鄞的邀請,不光如此連一會兒的飯也一併推掉,許清鄞感到不解:“我覺得我們應該有共同的目標。”
“很抱歉,我們的目標並不相同。”
同樣身為私生子,許清鄞野心勃勃,一心要拿下半個甚至是整個許氏集團,他的這種想法在場的所有人都再明白不過。
…
余漾坐在出租車上並沒走,等人走乾淨,他再一次折返墓地。
他擦乾淨上面的塵土,靠在余不遲的墓碑就地坐下,余漾的目光在不遠處的柳樹上,他對着伸手早已經不會回應他的人開口。
“你說你活一世是為了什麼?”余漾笑的格外凄涼:“原本好好的家庭,為什麼就不能安生一些?”
“我之前真的特別恨你,恨你為什麼心不在家庭還要去和我母親結婚,為什麼負不了一個父親的責任還要生下我。若論自私,我平生再也沒見過比你更自私的人。”
“可為什麼,你偏偏…”
“偏偏是我父親。”
余漾禁閉雙眼,無聲無息之中他的眼角處滑落一滴淚珠,那滴淚順着下頜角滑落,自始至終他沒有表情,也沒有哽咽,只是靜默地落下淚水。
良久,他把淚珠擦去,柳樹被風吹的葉子沙沙作響,現在已經是深秋,葉子碰在一起又落下,隨風飄去。
他靜靜地坐着,看了許久,沒再繼續開口。
從當年余不遲拋棄家庭那一刻起,他們父子再也沒有這麼安靜的坐在一起過。
時間轉瞬即逝,余漾靠着的身子緩緩坐直,隨之站起來,他看着余不遲遺像中的照片,看着他笑着的那張臉,視線隨即落在那立碑人自己的名字裏。
孝男余漾、余霖敬立。
他看了許久,閉着眼睛薄唇輕啟,對着余不遲的墓開口:“爸。”
墓地中只有他一個人在,他這不輕不重的一聲顯得格外響亮。
這麼多年,這是他第一次開口喊爸爸。
他甚至曾以為,再也不會喊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