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沒,沒笑什麼。”月楹垂下眼,蹲下來在地上亂摸,碰到了他的錦靴。
蕭沂挪了挪腳,月楹恍如觸電般的收回手,入目不見梳子,有些焦急,這梳子鑽哪兒去了……
蕭沂垂眸看見她靈活地靈活地轉着小腦袋,鼓着腮幫,似在為找不到梳子而焦急。
蕭沂的目光微微一動,唇角微勾。
月楹終於在柜子腳邊發現了木梳,拿出手帕擦乾淨,男子髮髻就那麼幾種,並不複雜,月楹照着昨日看見的給他梳了一個,最後帶上一個玉制發冠,插上弁才算好了。
做完這一切后,告了退,急急忙忙地走了,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門外,月楹急匆匆的步伐差點撞上了燕風,“月楹姑娘當心腳下。”
月楹道,“多謝提醒。”隨後加快步伐回了房。
燕風眸子閃了閃,推門進去,蕭沂已經洗漱完畢,他唇邊帶笑,心情不錯的模樣。
卻說月楹回房還要在接受明露的一番的拷問。
“你真給世子束髮了?”
“是。”
明露激動地抓住了月楹的胳膊,“月楹,你的福氣來了!”
月楹苦笑,這是福氣嗎?伺候得如履薄冰。明露的誤解越來越深,真實的原因又不能說,月楹只好道,“好姐姐,你可別亂說。我沒有那個意思,許是世子爺自己嫌自己束髮麻煩,才讓人幫忙的。”
明露才不信她的說辭,若說世子爺想讓人伺候了,為何偏叫月楹去,她服侍的日子更久怎麼著也是找她更合理吧。
明露沒有攀高枝的心思,這麼多年世子爺身邊也沒個可心人,老王妃和王妃雖然不催但心裏也是惦記的,生怕世子爺真成了個和尚。月楹若是能得了世子爺青眼,算是了卻老王妃與王妃一番心事。
明露向她擠擠眼睛道,“這又不是壞事。”
月楹又道,“我只想辦好差。”
明露笑起來,半開玩笑的道,“咱們世子神仙人物,月楹真的沒心思?”
府里想走捷徑的人不少,有表現在明面上的,有暗地裏下功夫的,世子身邊早晚要有人。與其讓別人撿了便宜,明露還真就希望是月楹,雖說相處時間不算長久,但看得出來月楹不是什麼心術不正之人。
月楹懶得理她,“明露姐姐不也沒心思?”說完徑直出了門,去了藥房。
明露覷着她的臉色,真生氣了?她不過調侃幾句,等會兒哄哄她罷。
月楹到了藥房,藥房裏拿葯的僕人遠遠迎了上來,“月楹姑娘來了,可還是為孫嬤嬤拿葯?”
她時常來藥房,也混成了熟臉,此一時彼一時,想起她還是個三等丫鬟時,來取些葯可是難得很。
月楹要取的葯每次都是那麼幾種,小廝殷勤地幫她把葯配好了送過來。
月楹淡淡道,“可否借用一下藥房裏的器具?”
小廝堆笑道,“姑娘儘管用,需不需要給您搭把手?”
月楹拒絕了,自己取了木香,党參,白朮,陳皮等藥材想配個六君子丸。制這葯不費功夫,一個下午的時間就差不多了。
月楹還得趕着時辰去給孫嬤嬤送葯,近日下了兩場秋雨,孫嬤嬤的風濕不知是不是又犯了?
月楹來到靜安堂,孫嬤嬤的房間是靜安堂里最向陽的一間。
“孫嬤嬤,您在嗎?”
孫嬤嬤聽見動靜,笑吟吟地出來開門,“想着你要來給我送葯,等着你呢。”
月楹拿出前幾日做好的幾貼藥膏,還有方才拿來的葯,“您可好,膝蓋還疼嗎?”
孫嬤嬤溫和笑道,“用了你的葯,好多了。”她接過藥包,“又去了藥房,那裏的人可有為難你?”
月楹微笑,“誰不知道我是給您治病,沒有人趕為難我的。”
“好孩子。”
月楹扶着孫嬤嬤坐下,像從前那般給她按摩起了膝蓋。給孫嬤嬤治病也是誤打誤撞,還未入秋時,總有雷陣雨,孫嬤嬤的風濕是年輕時落下的病根,陰雨天氣發作得厲害。
那日疼得都不能走路了,孫嬤嬤捂着膝蓋該花園裏歇息,月楹碰巧撞見,一看她的模樣就猜到了大概是為什麼。上去給孫嬤嬤按摩,風濕的主要原因還在於氣血不暢,舒筋活絡一番自然能舒服一些。
只靠按摩當然是不夠的,還需配合膏藥和藥方,風濕這病一時不能根治尤其是上了年紀的人,只能靠養着。那時月楹剛進府不久,知道藥房能拿葯便想着去拿些給孫嬤嬤治一治。
不料被藥房的人為難了好一陣,藥房的人趾高氣揚的嘴臉實在難看,恰巧那日又遇見了一個咳嗽了好幾日的丫鬟去領些枇杷露都不給。
月楹頭一次向孫嬤嬤告了狀,這事情後來還驚動了老王妃,好好整治了這群見風使舵的刁奴。
不過如此一來,孫嬤嬤的風濕發作的事情也瞞不住了,老王妃一直輕信了孫嬤嬤的話認為只是小毛病,卻不想這麼嚴重了,還要替孫嬤嬤請太醫。孫嬤嬤身為奴婢,自然連連拒絕,聲稱月楹治的就很好。
“在浮槎院如何,明露吵得很,你性子安靜,不要嫌她聒噪。”孫嬤嬤損起自家侄女來毫不嘴軟。
月楹按壓着孫嬤嬤的雙腿,“明露姐姐提點了我很多,待我很好。”
“世子是個和善的,你好好辦差,少不了賞。”
月楹表面點頭,心想給他治了兩回傷,可一個子都沒看見呢。
成為大丫鬟之後一個月有了二兩銀子的月例不少了,贖身也只要二十兩就夠了,問題是出王府之後該怎麼生活。
她一個年輕小姑娘,即便出去了也沒人敢用她吧,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古代,靠自己有些艱難,王府雖然複雜,卻是個賺銀子的好地方,貴人們指縫漏一些下來,就夠她一個小目標了。
快月底了,又要到發月例的日子,月楹以前也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為了銀子發愁。
“嬤嬤,我去浮槎院,是不是有您的手筆?”月楹想問很久了,她思來想去也只有孫嬤嬤有這個能力,否則她一個平凡的小丫鬟哪裏能越過那些大丫鬟被選中。
孫嬤嬤道,“我的確替你說了幾句話,但最後還是小姐決定的。”孫嬤嬤挺喜歡月楹,不過她左右不了老王妃的想法,選中月楹時她也覺得奇怪,畢竟月楹進府不久。
老王妃只是說,“不久有不久的好處。”
孫嬤嬤大概能猜到一些,在府里能做到大丫鬟的,多少都有些自己的心思,蕭沂最不喜歡心思深沉的。
月楹正好,難得眼神澄澈,性子夠沉穩。
給孫嬤嬤敷完了葯,月楹便回去了。
靜安堂到浮槎院要經過花園,花園裏種植着幾株臘梅,還未到開放的時節,掛着枯葉,滿樹金黃。
月楹抓緊步伐,攏了攏袖口,小郡主今日又出了門不知喜寶在不在府里,她正想着,旁邊傳來一聲輕喚。
“月楹姑娘。”嗓音帶着明顯的做作,偏生髮出這聲音的人覺得十分好聽。
月楹不着痕迹地遮了遮鼻子,行了個禮,“表小姐。”
白婧瑤露出一個和善的笑,“月楹姑娘這是要去哪?”
“回浮槎院。”月楹淡淡道。
月楹的冷漠應對並沒有澆滅白婧瑤想要尬聊的熱情,她莞爾道,“世子表哥可還院中,我做了些桂花糕想給他送去。”
月楹看了眼她過來的方向,就是從浮槎院來的,顯然是已經去過一趟,大概率又被明露擋了回來。
而且問她一個還沒回院子裏的人蕭沂的去向,月楹忽覺有些好笑,這位白二小姐,是把旁人都當成沒有腦子的蠢貨不成?
白婧瑤也是沒了辦法,幾次找借口去浮槎院都被明露擋了下來,她的耐心快告罄,等她成了世子妃,定要好好教訓一下明露這個小蹄子!
她打聽過了,月楹是新去的浮槎院,應該沒有明露那麼老道。
白婧瑤左右瞧了瞧沒看見什麼人,上前一步,將綉帕里的東西塞給了月楹,“月楹姑娘行個方便,讓我將這碟子桂花糕送予世子表哥。”
月楹感受了下塞過來這塊銀稞子的大小,估計得有二兩重。
唉,可惜啊可惜,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銀子要是收了,會有無窮無盡的麻煩。
月楹握緊了拳,把銀子又推回了白婧瑤掌心,白婧瑤見她拒絕,臉色肉眼可見地陰沉了下來。
白婧瑤氣極,一天連吃了兩個閉門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月楹道,“表小姐與其給我塞銀子,不如留着銀錢治一治你臉上的斑。”
“你……你說什麼!”白婧瑤捂住兩邊臉頰,心慌道,她是怎麼看出來的。
白婧瑤臉上塗了粉,但這時候的粉持妝效果不長久,她出來這麼久了,臉上的遮掩也掉的差不多了。
“您這斑已經長了有十數天了吧。”月楹壓低了聲音,“表小姐近月來的癸水是否也不準?”
白婧瑤瞪大了眼,“你……怎麼都知道!”
中醫講究望聞問切,臉上長斑,除了遺傳和慢性病,最有可能的便是內分泌紊亂,結合白婧瑤這幾天不太美妙的心情,很容易猜。
白婧瑤轉了轉眼珠,想起聽聞到的月楹給孫嬤嬤治病的事,“月楹姑娘會醫術,知曉該怎麼治嗎?不瞞姑娘說,我請過大夫來看,開了葯也吃着,只是一連吃了幾天都沒什麼成效。”
“這個嘛……”月楹故意拖長了音。
白婧瑤察言觀色的本事還不錯,把銀子又塞給了她,堆笑道,“月楹姑娘若治好了我這斑,還有好處,這便算是診金。”
月楹捏了捏掌心,假笑道,“表小姐哪需這麼客氣。您吶,要,心平氣和,戒驕戒躁,不可輕易動怒。氣順了,身體才會好。至於臉上的斑,每日再以剁碎的香芹葉混以牛乳敷臉,再以蒲公英花水洗凈不出半月便會有成效。”
白婧瑤將信將疑,只是月楹既然能將她的癥狀說得這麼准,勢必有點本事,她說的東西也不是什麼稀罕物,試試也無妨。
白婧瑤臉上的斑已經困擾她好些日子,如今有了治療的法子,自然喜不自勝,將方才的不愉快都拋在了腦後。
她喜滋滋的道謝,“多謝月楹姑娘指點。”
月楹又強調了一遍,“尤其不可動怒,否則藥效不好。”
“我記着了。”白婧瑤點點頭,關於臉的事情,她向來鄭重,沒有這張臉,她還拿什麼勾引蕭沂。
月楹目送白婧瑤離開,微微福了福身,將掌心裏的銀子輕輕拋起又接住,這嬌小姐的銀子真好賺。
月楹淺笑着抬眼,猝不及防撞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眸子。
他什麼時候站在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