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臨近下班的時候,何曼曼收到了閨蜜尹雪的消息。
“曼曼,我在海底撈等你哦。這裏人很多,我先排隊佔座,把鍋底點了,等你來了就可以吃啦!”
今天是何曼曼的生日,她在濱城沒有其他朋友家人,所幸跟閨蜜尹雪一直在這裏讀書工作,平時不一定有時間見面,但遇到生日這樣的重要日子,彼此是一定會趕過來的。
曼曼很高興,正要回復消息給尹雪,旁邊就走過來一個約莫一米七出頭的男人,這人叫吳嘉澤,不是曼曼所在的運營部的直屬上司,而是設計部的主管,平時工作對接比較多。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何曼曼,我剛剛發了一個文件到你的郵箱裏,你抓緊時間把這些圖片分類整理出來,我八點要用。”
現在是六點,如果八點就要用,那隻能繼續留下來加班。
曼曼愣了下,白皙的臉上有些懷疑:“吳主管,現在一定要用嗎?或者我讓小劉……”
吳嘉澤笑了笑:“你說呢?”
他眸中深意明顯,自從上周他把何曼曼堵到茶水間裏表白被拒絕之後,便一直是這樣,時不時地單獨拎出來一些工作塞給何曼曼,但沒有人會說什麼。
偶爾加班都是正常的,吳嘉澤的理由也很充分,何況他跟人事部的經理是有親戚關係的,沒有人能輕易地得罪他。
而何曼曼很珍惜現在的工作,除了吳嘉澤,其他的同事相處大多不錯,而這家公司福利什麼的也都蠻好的,她還想着繼續幹下去,說不定哪天還可以升職的。
但忽然冒出來的吳嘉澤,真的很噁心人。
曼曼忍了忍,笑道:“好的,我會儘快整理出來。”
吳嘉澤也有些不爽,他的本意就是為難何曼曼,讓何曼曼明白如果答應了他工作中可以避免很多麻煩,可這個何曼曼就是如一團軟棉花一樣,讓人打了一拳卻不解恨。
不過,他看看外頭陰沉沉的天,心裏琢磨着,她既然願意加班就讓她加班去,天氣預報有大雨,這樣的日子她過多幾次就知道向他低頭了。
吳嘉澤很快就離開了公司。
何曼曼心裏堵得慌,但生日跟工作比起來還是只能放棄生日,畢竟她的工資還不錯,如果丟了這個工作很難再找到福利這麼好的。
尹雪收到消息的時候氣得在微信里大罵吳嘉澤十幾條,而後還是安慰何曼曼:“我帶的蛋糕你也吃不到了,我等下要趕着回去進貨,曼曼,下個月我再給你補上這個生日吧!”
有閨蜜的安慰,何曼曼心裏舒服多了,發了一排親親和流淚的表情,而後埋頭開始整理吳嘉澤發來的那個文檔。
裏頭數據跟圖片很多很亂,何曼曼大致看了下,的確是最近工作上要用的,她這人雖然偶爾感性但一工作起來還是非常認真的,這也是為什麼工資還不錯的原因。
等她完全投入進去把這些資料整理好已經七點五十了,這些發到吳嘉澤郵箱裏並抄送給自己的主管楊麗姐,何曼曼才發覺外頭已經下起了大雨。
何曼曼收拾好包關了電腦,起身往外走,所有人都走了,她把他們那個區域的燈關掉,等電梯的時候就接到了楊麗的電話。
“曼曼,是吳嘉澤讓你加班的嗎?他是不是精神病發作大晚上讓你加班?”
曼曼輕笑:“楊麗姐,沒事的,我已經做好了發到他郵箱裏了。”
她知道,楊麗姐是挺喜歡自己,嘴上替自己罵吳嘉澤,但實際上楊麗姐跟吳嘉澤關係不錯,如果發生了什麼事情,肯定也是站吳嘉澤的,每個人都想吃飯,面對吳嘉澤這種跟公司高層有關係的人,她不想無端引起來那麼多麻煩。
楊麗在那邊轉頭開始說起了另外一件事:“不過吳嘉澤也不是故意為難你,曼曼你可能還不知道,瑞恆空降了一位總監,據說是大老闆的親兒子,高中畢業就出國留學了,妥妥的資本主義作風,人還沒出現就對咱們公司提出來好多要求,說是要整頓瑞恆的不良風氣。這幾天所有人都在整改,唉,這人還沒來就這麼大派頭,肯定是個難伺候的主兒……”
曼曼安靜地聽着,不做任何評價,當然,她也絕對不會把楊麗的話往外傳。
電梯叮的一聲響了,楊麗還在電話那端喋喋不休:“你知道小劉這個八卦精怎麼說的嗎?這新總監聽名字就不是什麼善茬。”
曼曼笑起來,一雙溫柔的眸子如春日湖泊一般,明凈清透:“他叫什麼名字?”
楊麗好笑地說:“他啊,叫章嚴!”
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從23樓下來的電梯內,只站着一個人,他身着純黑色西裝,皮膚白皙,身姿挺拔若雪中松柏,而那張臉一如記憶般俊逸清朗,整個人宛如從何曼曼的夢中剪輯下來貼到了現實中。
電話那邊楊麗的那一聲“章嚴”,跟眼前的人正正好地對上了。
何曼曼舉着電話,卻完全聽不清楊麗在說什麼了,楊麗“喂”了幾聲,把電話掛斷。
而電梯裏的男人抬手摁住了電梯的開門鍵,堪堪要關上的門再次打開。
他聲音低沉淳厚:“要進來嗎?”
何曼曼這才回神,握着手機,有些魂不守舍地走進電梯,而後站到了最角落裏。
她心跳起伏厲害,真懷疑自己是不是加班加太猛了,會在這裏遇見章嚴,而章嚴竟然空降成了自己的上司。
可偏偏此時一切都不是夢,她縮在角落裏,偷偷用餘光瞥過去,只看得見男人自然下垂在身側的手,乾淨修長,白皙如玉,跟記憶里一模一樣。
此時,曼曼只恨不得把自己的裙擺都系在腳踝上,好防止它亂飄,身旁男人高大清俊,一如多年前那般,他站在哪裏都是一道耀眼的風景。
六年過去了,她回憶過無數次,但從未想過,會是這樣匆忙的偶遇。
她想到自己忙碌一天一定有些花了的妝容,頭髮肯定也油了,再想到自己腳上的高跟鞋今早上才發現掉了一塊皮,又想到指甲顏色都沒有補,一切都是萬分後悔的。
若是她知道有一日會這樣重逢章嚴,她一定會把自己拾掇得要多上心有多上心。
還好,他們此時似乎把彼此都當陌生人,但她要去的是一樓,而電梯鍵上只有負一樓在亮。
思索片刻,她硬着頭皮伸出一根手指從他身側夠到了一樓鍵,輕輕摁了一下。
章嚴始終沒有回頭,他從二十三樓坐電梯下來,在開門看到何曼曼的那一瞬間,心跳開始不受控制,勉強讓自己的神情沒有太大變化。
可看着她一步步地走進電梯裏,再從電梯光滑的不鏽鋼鏡面上看到她的倒影,那亂飄的碎花裙擺,那微卷的長發被風吹起了又被她慌忙摁下去,那有些緊張的絞着手的小動作。
處處都提醒着他,這不是夢。
這就是當初拒絕了他的女生。
六年前,在他打算表白的那天,她告訴他,她喜歡的是他的好兄弟。
而後他出國讀大學,畢業后留在國外工作,一眨眼時間,六年了。
正當他思緒亂飛時,她伸出一根蔥白手指,那圓潤的指甲蓋上塗了淺淺的一層粉色,甜蜜又溫柔,她摁了一樓鍵。
章嚴垂下眼瞼,手插進褲子口袋裏,轉頭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何曼曼。”
他只是喊了她的名字,何曼曼瞬間嚇得一個激靈,往後一退撞到了電梯牆壁上。
她的臉迅速緋紅,微微咬唇,低着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章嚴面上嚴肅,心中卻忍不住想笑,她真是跟從前一樣,一丁點動作也能把她嚇成這樣。
就像那時候他坐在她的前面,偶爾回頭冷不丁地喊她一聲“何曼曼”,次次都能把她嚇得一哆嗦,而後便忍不住在他背上不輕不重地用指甲戳一下:“章嚴,你幹什麼嚇我?”
闊別六年,曾經素麵朝天的女生會化妝了,會穿高跟鞋了,唇色嬌艷,身姿窈窕,如一枝嫣然芬芳的梔子花。
但她再也不會伸手戳他了。
章嚴眸色深邃清寒,聲音不疾不徐:“你在瑞恆工作?”
這話等於是廢話,但何曼曼還是答:“嗯。”
兩人再沒有話,時間無形卻還是可以在兩個人中間畫上一道深深的溝壑。
多年之前何曼曼就知道,她說出去的話收不回來。
從那時起,她跟章嚴之間就再無可能,哪怕如今他們站在同一間電梯裏,卻也是身處兩個世界之中。
但是,他終於成了所有人期待中的天子驕子的模樣,真好。
一顆心如潮濕的雨季,眼睛泛酸,她那些不冷靜終於消散開來,遺憾與難過卻要溢出雙眼。
電梯叮的一聲到了一樓,她沖他微微一笑,而後匆匆離開。
外頭天已經黑透,大雨如注,何曼曼撐傘站在路邊始終打不到車,她看着路上匆匆的車流與行人,忍不住苦笑。
這一年的生日,似乎沒有比六年前那次好了多少。
然而五分鐘后,一亮黑色的車緩緩停在了她面前。
車窗緩緩搖下,露出一張清雋無暇的臉龐,他聲音清冷低沉,提醒着她:“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