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膽氣壯,單槍匹馬尋萬里
“五年了,終於又回來了!”眼看離家越來越近,黎英不禁感慨,同時又有些怕,具體怕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也許就是所謂的近鄉情怯吧。今天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久違的太陽終於肯露面了,此時已近晌午,陽光穿過層層迷霧灑下片片金光,人們的心情也於這一刻高漲。黎智包了一輛麵包車,直接從恭州火車站回同安鎮。遠遠的,透過車窗,黎英看到時芬佝僂的身軀,突然間鼻子一酸眼淚奪眶而出,志不渝緊緊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但她別過臉用另一隻手擦拭了眼淚,把身體坐的筆直。
汽車停了,車門打開,黎英當先下了車,小龍最先衝過來,看到黎英腳蹬高靴,戴着墨鏡,卻又畏縮不前。黎英一把拉住他:“這是大姐家的小龍吧!幾年沒見,長得好高啊!”
黎智跟着下來,喊道:“小龍,怎麼不知道叫人呢?這是你二姨!還有這個……”本來想讓小龍喊“姨父”,突然想到她倆還沒結婚,又改口道:“這個是志叔叔。”說著走向車後邊取行李。志不渝也跟着下車,上前拉住小龍,從兜里掏出一個紅包:“這是小龍哈,拿着!”小龍高興的喊道:“二姨好,志叔叔好!”接過紅包手舞足蹈的跑到黎智身邊:“小舅,我們一起搬!”黎智嗤笑道:“小子,今天熱情得有些過度吧!老子回來的時候你都沒這麼熱情過!”小龍捏了捏紅包,感覺比較厚實,很滿意的噘着嘴對黎智說道:“小舅你從來就沒有給我過紅包,上次邱姑姑來都只是帶點吃的,都不知道包紅包!”黎智竟無言以對,只好說道:“老子下次補上,得了紅包就多搬東西吧!”黎潔扶着時芬走上前來,有些機械的喊道:“二姐!”黎英點點頭,撲過去抱住了時芬:“媽!”志不渝滿臉堆笑的又掏出紅包遞給了黎潔。
時芬很高興,拍拍黎英後背又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推開仔細的端詳一番,說道:“好,回來就好!走,進屋去!”得了紅包,黎潔終於笑得自然一點,黎英介紹了志不渝,大家一齊搬着行李進了屋。時芬已經備好飯菜,此刻正是飯點,回來得十分之恰當。
時芬不停的給黎英夾着菜,黎潔說道:“媽好偏心,我還經常回來看你,都沒對我這麼好!”黎智正和志不渝碰杯,說道:“你天天回來蹭,媽早就煩你了!況且你也不看看,二姐不是一個人回來的,當然待遇不一樣了!”小龍接着道:“是呀,是呀!我天天喊你喊得那麼親熱,紅包都沒有!”黎潔怒道:“好哇,你小子也敢說我了,哼哼……”黎智笑道:“小龍,你完了,又去惹她,看來這個假期也不好過嘍!”“哈哈……”數年不見的些許生疏感在笑聲中被驅散。
黎英說道:“媽,大姐她們現在在哪兒上班呢?”時芬道:“她們就在府城裏的,下半年活兒多,比較忙,但是按說也該回來了呀,往年的這個時候早回來好久了,待會兒我問一下她什麼時候回來!”
吃過飯,黎智等人在院裏喝茶聊天曬太陽,時芬拿着電話一臉肅然的走過來,說道:“你譚哥被人打了!”黎智忙問:“怎麼回事?”時芬嘆氣道:“都有好幾天了,我不打電話都不知道,她們也不給說,還不是為工錢的事情,年年都是這樣,真是的!”黎智:“傷沒傷?嚴重嗎?”時芬:“你大姐不說,讓我們不要擔心!”
聽得此消息,黎英等人群情激奮,特別是小龍,聽到老爹被打了,激動得都快哭了,都嚷嚷着要一起到府城去。黎智說道:“我們全部都去也不方便,要不我去吧,二姐和志哥坐了這麼久的車也休息一下。”志不渝道:“沒事的,兄弟,一點都不累。”黎潔道:“黎智說得對,二姐你們先休息休息,我和黎智一起去。”
黎智說道:“你也別去,我一個人去就行了,現在還不知道什麼情況,我先去把情況搞清楚再說!二姐需要休息,你在家照看好媽!”時芬也道:“也好,黎智一個人去吧,你們大姐在電話里也說不清楚,她讓我們不用擔心,應該沒啥大問題的吧。”黎英點頭道:“好,黎智先去吧,看情況再通知我們。”
黎智在恭州府城郊外的一處老式筒子樓下見到了正在等他的黎梅,只見她消瘦的臉,十分的憔悴。黎梅告訴他:“這兒是才搬來的,之前的地方有人去騷擾,所以……”黎智說道:“大姐你也真是的,出了事情都不給家裏說一聲。譚哥怎麼樣了?”黎梅道:“走吧,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譚哥斜着靠在床幫上,額頭上纏着一圈膠布,左手和左腳都打着繃帶,看到黎智,擠出笑容:“黎智來了!快坐。”黎智拉過一張小凳坐在床邊,伸手搭在譚哥手腕上,點頭道:“嗯,還好,沒有內傷,沒什麼大問題,你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譚哥名叫譚東來,是一個泥水匠,和黎梅兩人在府城裏做裝修泥水工,他作師傅,黎梅給他打雜,說起來也還將就。今年下半年的時候,一個朋友介紹了一處商場的工裝,價錢出得比市場價還稍高,譚東來很高興,如果把這活兒幹完,加上往年存的錢,再找親戚朋友籌措點,今年就可以在縣城裏買一套房子了。人只要有希望,那就是精神百倍。譚東來召集了人手,加班加點的終於在冬月末完工,當他興高采烈的找到老闆拿工錢的時候,問題出來了。對方要求出示合同,以證明這個活兒是他乾的,譚東來當場就傻眼了,沒有合同呀!這些年在外邊幹活都習慣了,大家幾句話一說,能幹則干,不能幹就拉倒,但都沒有寫過合同啊。這就沒辦法了,人家不承認,於是譚東來又帶着幾個相熟的工人來證明,但是對方反正不承認,要麼就拿合同出來,要麼就滾蛋。矛盾就此產生,譚東來報警了,但是實在拿不出能證明的材料,也沒辦法,於是他和請的工人一起將現場封閉了。對方很快就拉過來幾車人,都拿着棍棒,一下車二話不說就開始敲打,他們只能敗退。當他們回到住處,對方卻又帶着巡捕找上來,聲稱他們破壞財物,尋釁滋事,好說歹說警察不再追究。但等巡捕走後,又來了一幫子人,將他和工人們堵住了,在爭鬥中,譚東來被對方打斷了手和腿,並被告知:“還會再來!”,而一些工人也開始找他了,因為是他請來幹活兒的,所以只好找他要工錢了。但譚東來領着眾人幹了幾個月的活兒,自己買了輔材,還有工人們幾個月的生活費,零用錢,本來有點積蓄也已經掏幹了,那裏還有錢再去墊付工錢?加之又受了傷,更是氣急攻心,當場就差點暈倒,好在他這些年在圈子裏口碑不錯,也有幾個知心的工友,在他們的勸說下脫了身,並幫助他找了這個僻靜的地方先養傷,好了再說。
“媽的,又是工錢!”黎智心裏暗暗罵道。黎梅在一旁抽泣道:“所以我們也沒給家裏說,說了也沒用,反而惹得媽又擔心!”
“但是這樣也不是辦法啊,事情總歸是要解決的!”黎智說道:“既然他們喜歡用這樣的方式,那我就用這樣的方式解決!”黎英道:“兄弟你可別衝動啊!等你譚哥養好傷,再想辦法吧!唉!咱們沒寫合同,講理也講不過,打更打不過,我想着只要他們把工人的工資給付了就好,我們自己就算白幫忙都可以的!”黎智安慰道:“大姐不用擔心,自己掙的錢憑什麼不要,能聯繫到他們嗎?”黎梅道:“那個給老闆管事的人叫萬華,他可能是把我們的電話拉黑了,打不通。介紹我們去幹活的那個馮總也不接我們的電話。”黎智又道:“那這樣,大姐你把他們的電話和現場的地址給我,我先去看看。你照看好譚哥,等我的消息。”黎梅擔心:“兄弟你不會自己去找那些人吧?他們都是些社會人!”黎智嘿嘿兩聲:“放心吧大姐,我知道怎麼做的。”
黎智來到譚東來裝修的商場,此時正在安裝各種設備,外面打着將於何時開業,春節期間促銷打折,降價酬賓之類的廣告。很多工人在忙碌着,看黎智進去也沒人在意。轉了一圈,找到一個像是領頭的人,黎智遞了一支煙,問道:“師傅,你們做這兒的活兒工錢好拿嗎?”那人接過煙,看了黎智一眼:“我們就是幹活的,有老闆呢!”“哦,我聽說這兒的錢不好拿!我有朋友在這兒做了裝修,沒有拿到錢還被打了。”黎智說道。那人道:“不會吧,我們老闆是熟人介紹來的,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吧!”
兩人的談話又引來幾個人,有人說道:“這可不一定呀,李師傅,要不我們找老闆問問清楚,可別到時候出問題。”又有人說:“我們在外面飯館吃飯,也聽人說這兒前段時間為了工錢還扯過皮。”說話的人慢慢的多了起來,黎智說道:“你們寫合同了嗎?”眾人都搖頭表示沒有,黎智又道:“我朋友就是這樣,把活兒幹完后找老闆要錢,就是因為沒有寫合同,老闆不認賬,所以就扯皮,他還找了好多社會人來打人,好幾個工人都被打傷了。唉!”好些人心裏開始忐忑起來,提議找老闆說個清楚,要白紙黑字的寫明白。
不一會兒,一輛摩托車開到馬路邊停下,來人看到工人們都聚集在一起,小跑着過來:“李師傅,怎麼回事啊?”李師傅迎過去道:“趙老闆來了,是這樣的,兄弟們聽說在這兒幹活的錢不好拿,之前還為工錢的事情扯過皮,要你給他們說說,讓他們放心。”
黎智混在人群里,聽趙老闆說道:“兄弟們也不是跟我干一回兩回了,我那次食言過?”眾人都說沒有,趙老闆又道:“那就對了嘛,眼看還有十幾天就過年了,咱們的活兒也就還有四五天就完工了,加把勁幹完好回家過年!”人群里有人說道:“趙老闆既然來都來了,不如就寫個什麼條條款款的嘛,大家也放心!”趙老闆從手提包里掏出兩盒煙遞給李師傅:“兄弟們先抽支煙,我剛剛不是說了嘛,你們安心的幹活,錢放心,只要幹完,一四六九的絕對伸伸抖抖,大家清賬走人!”工人們交頭接耳,都心想着趙老闆講得也不錯,在他手頭幹活他也從沒有食言過,都能做到當年清賬,於是眾人不再有疑意。黎智想到:“這個趙老闆為人還不錯。”他說道:“聽說之前干裝修的工人就沒有拿到錢,還被這個商場的老闆打了,要是到時候商場老闆也不拿錢,那還是趙老闆你墊付嗎?”
趙老闆站在一個箱子上,看到黎智說話,問道:“這位兄弟看着面生,是才來幹活的嗎?”黎智說道:“我不是來幹活的,我就是之前的裝修工,今天路過來看看,見你們在幹活就忍不住來問問。”趙老闆臉色一變:“你們沒拿到錢是你們的事,你他?的怎麼來影響我們?我說嘛,本來幹得好好的怎麼大家突然就有問題了,哼哼,趕緊給我滾!”
黎智道:“那趙老闆的意思就是能保證可以拿錢喏,那又怎麼不敢寫合約?”工人們又開始想:“是呀!趙老闆為什麼不想寫呢?”趙老闆跳下箱子,人群分開,他走到黎智跟前,說道:“朋友,你今天是故意找茬的吧?趕緊滾,不然我就不客氣了!”黎智笑着說道:“好好,趙老闆你好自為之吧!”說完離開人群走了出去。看黎智走了,趙老闆安撫着工人,讓他們把心放寬,安心的幹活,又當場給每個人發了兩百元的生活費。工人們都是老熟人了,對趙老闆還是信任的,又繼續開始幹活。趙老闆把李師傅拉到一邊,兩人點上煙,趙老闆說道:“我也聽到過這兒之前的消息,今天聽他們說得我也有點沒底了。”李師傅道:“是呀!說得我也有點虛了,這個活兒不是馮總介紹的嘛,他給介紹了那麼多活兒基本上也比較靠譜,要不你再找他問問?”趙老闆點頭:“嗯,回頭你給兄弟們也說說,不要聽別人亂說,安心的把這活兒幹了,都要過年了,然後好好回家過年。至於寫什麼合約之類的,你也知道,干我們這個的都是一句話的事,用不着嘛!”李師傅答應道:“好!”趙老闆拍拍他的肩膀道:“那好,我去問問馮總,看看能不能讓這商場老闆給寫個什麼條子,給兄弟們看看,穩定他們的情緒。”
黎智在不遠處運足耳力聽了他們的對話,說到了馮總,這個馮總也是給譚東生介紹這個活兒的人,看來這個馮總是知道這家老闆底細的。他憑藉腳力遠遠的跟着趙老闆的摩托車,雖在行人如織的行人路上,依然做到了不露痕迹。
不久,趙老闆騎着摩托車七彎八拐來到了一個綜合市場,進了臨街三樓的一處房間。房間不大,陳列着兩個柜子,一張辦公桌,還有一排沙發和一張茶几,都胡亂的堆着些書籍資料之類的物品。趙老闆對辦公桌後面的人喊道:“馮總!”馮總年紀不大,看起來三十多歲,梳的大背頭有點凌亂,敞開着西裝,解開了襯衣領扣,正對着桌面上的一堆東西作愁眉苦臉狀。聽到趙老闆的聲音抬起頭來:“哦,老趙來了!坐吧!”說著從辦公桌後面走出來,挨着趙老闆坐在了沙發上問道:“老趙你不去忙你的活兒,到我這兒來幹什麼?”
趙老闆把手包放在茶几上,掏出煙遞過去,然後說道:“馮總,我想問問我現在乾的那個商場的事情,聽人說這個活兒不是很穩當!今天有人過來說他們之前干裝修,活兒幹完了,錢沒拿到還被打了,我那些工人都有些害怕,你給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馮總用手捋了捋頭髮:“唉,我正為這事兒犯愁呢!”他頓了頓,說道:“老趙,你我也不是一年兩年的關係了,我的為人你應該清楚,這麼多年,我介紹的活兒沒有什麼差池吧?”
趙老闆點頭道:“嗯!”馮總又道:“我的底細你差不多也了解,就是靠點人際關係給你們介紹活兒,掙點介紹費,一直以來合作得還是很順利的,基本做到了完工清賬。前面做裝修的那個譚東來也是和我接觸多年,這次就是他發生了一些事情,說實話我也是很為難。你知道我做這類介紹工程之類的業務,各方面關係要處得好,還得在你們和工人間要有好的口碑,不然就沒法干,是不是?”趙老闆點頭:“是!”
馮總把西裝脫了,繼續道:“關於譚東來的這個事情,我也覺得很對不起他,但是我也沒辦法,他拿不到錢,我的介紹費當然也就沒有,你看我的頭都抓爛了!”趙老闆吸口氣:“到底怎麼回事?那我乾的活兒又該如何?”馮總苦笑道:“我這幾天也就是在焦慮這些事啊!譚東生被打傷了,工錢也沒付,我就在想要不要給你講明白,但又難以決斷……,唉,既然你來了,那我就說說吧,畢竟把你們都得罪了,我也就沒法混了。”
“我也來聽聽!”黎智走了進來,也坐在了沙發的一側。馮總看了看趙老闆又看着黎智:“你是誰?”趙老闆卻說道:“是你?你怎麼找到這兒的?”黎智笑道:“我是跟着你來的呀!不跟着你也難以找到這裏。”
趙老闆將信將疑,黎智又道:“我叫黎智,是譚東來的親戚,我就是來幫他處理這件事情的,我得先了解情況。”馮總臉色變幻,嘆口氣說道:“管你是誰,現在也無所謂了,這事情壓在心裏也不舒服,我就給你們講講吧!”
“我家幾代都是打造傢具的手藝人,祖傳的手藝。改開后我父親這一代人因為離城裏近,是較早到城裏打工的,慢慢的開始做裝修,因為手藝好,積攢了不錯的口碑,也有了一定的關係網,到了我這一輩,男孩比起他們那一代相對較少,堂兄弟們因為學手藝辛苦都沒有繼承父輩的技藝,只有我堅持了下來,於是上一輩在這個行業積累的人脈都集中到了我這裏……”
馮總點了一支煙,深深的吸了一口,臉現陶醉之色,跟着仰頭吐出長長的煙霧,又說道:“有一次經朋友介紹,我認識了一個叫做萬里城的人,這個人的業務很多,都是有檔次的工裝,家裝很少。老趙也知道我,在此之前我雖然一天到處跑,但都是小打小鬧,雖說沒有親自幹活,看起來穿得乾淨一點,迎來送往的維持關係,其實也就沒掙上什麼錢。這萬里城年紀和我差不多,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幹什麼的,反正是搭上了他的線,他給了很多的活兒給我,都是些商場,酒店之類的,比我們平時乾的高級,而我也就是圖輕鬆,都介紹給了你們去做。他有一個手下,老趙是知道的,就是那個萬榮,一般都是由他在負責管理,很少能見到萬里城。”趙老闆點點頭和黎智都各自點煙,喝水,靜靜的聽着馮總說話。
“今年上半年,萬榮找到我說起了你們現在正在乾的這個商場的活兒,因為之前一直都合作得很好,我根本就沒有過多的詢問,當場就簽下了協議。”看到趙老闆有詢問的意思,他又解釋道:“其實每次干他們的活兒都是我和他們寫的協議,他們也就認我,給你們的錢都是要經過我的手,要不然我的介紹費就不好找你們要了。”趙老闆點點頭表示理解:“明白,都是心照不宣的。”黎智沒有說話,聽馮總繼續道:“後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們突然換人了,萬里城和萬榮請我吃了一頓酒,介紹了一個年輕人給我認識,並告訴我以後這一塊兒的活兒包括現在正在做的商場就和這個人聯繫了。那年輕人叫做萬里墨,也帶了一個叫做萬華的手下。我看都是姓萬的,想來也是一家,也就沒怎麼在意。但後來接觸了幾次,感覺這個萬里墨非常輕浮,萬華無比囂張,和之前的萬里城和萬榮完全不一樣,為此我單獨請了萬榮喝酒,想了解一下情況。萬榮是一個老成之人,他說看我這人比較耿直,叫我對萬里墨和萬華要有點提防,不要再向以前對萬里城和他一樣去處事。我說你也不說清楚,叫我怎麼去做呀!於是我就勸他酒,他的酒量我是知道的,也許是他對我有好感,也許是其他什麼原因,他藉著酒對我說了一些他們的事情。”
趙老闆給他倒了一杯水,他喝了幾口又點上煙,繼續道:“萬榮說,他們萬家是一個家族企業,從創業開始,經過上百年的斷斷續續的發展,涉及很廣,到現在主要從事的是商場,酒店,旅遊相關的產業。這一次萬里墨替換萬里城是因為家族鍛煉年輕一代,從中發現人才,經過比較后選擇能獨當一面的人繼承各類產業甚至掌舵人的位置,所以他們的競爭很激烈……”
趙老闆疑惑道:“那個萬榮他不是萬家的人嗎?他不能參與?”黎智接道:“聽他們的名字就知道了,萬里城和萬里墨應該嫡系,萬榮和萬華該是遠支旁系,就沒有資格競爭了。”馮總看了一眼黎智,說道:“這位黎兄弟說得不錯,當時萬榮說得也很感慨的樣子,只是語焉不詳,反正大概就是黎兄弟說的意思。”頓了頓又道:“這一次是萬里城的期限到了,由萬里墨接手他之前管理的事務。但是這個萬里墨,唉!真是一言難盡,他完全就是一個不懂人情世故的人,做事情就是要吃干抹凈的那種,他的跟班萬華更是有心理疾病的樣子,做得更絕!”
“這一次是和萬里墨兩人第一次接觸,你們大概也知道了譚東來他們的事情。把活兒幹完了,到該拿錢的時候,什麼理由都不找,直接就是‘不給’,譚東生當時就是上前理論,被打斷了手腳,其他人就噤若寒蟬了。我當時也在場,但是我又做不了什麼,要不我也會一樣的下場。但他們又要求我必須做下去,所以我又把老趙你也扯進來了,唉!對不起了,老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哇!這幾天我都在糾結,怎麼樣來把事情處理好,讓你們不吃虧。我也想明白了,這次就當受了教訓,老趙你們是最後的工序了,堅持幹完,如果他們不給錢,我來給!也別去鬧,要不到時候不好控制。”趙老闆欲言又止,黎智說道:“那譚東來的呢?”
馮總道:“我也一樣解決,該給的錢,我一定不會少!不過咱們還是把這個活兒幹完了,咱們再去商量,不能去鬧了,再鬧出問題更不好解決!這位黎兄弟你給譚東來也說說,讓他安心修養,工錢的事情我一定解決好!”趙老闆道:“唉,這麼多年下來,你馮總的為人我們都知道,我相信你!”黎智卻道:“我這次來就是來解決問題的,我可不願意等下去!”
馮總道:“那你想怎麼樣?”黎智:“我倒是想見一見那位萬里墨!”馮總苦笑:“他也不是想見就能見到的啊!”黎智道:“馮總把聯繫方式給我就好了!”馮總的臉色一下放鬆不少,說道:“好!”
黎智當著大家的面撥打了電話,並把電話開了免提放在面前,也許是因為陌生號碼,萬里墨很有禮貌:“你好?請問你是……”黎智的普通話很標準且富有磁性:“是萬少嗎?有些事情想和你談談!請問什麼時候有時間?”
萬里墨依舊禮貌的說道:“我是萬里墨,不知閣下要談什麼事情?”黎智道:“是這樣的,我之前在你這兒幹了活卻沒有拿到工錢,如果萬總有時間,咱們算算?”
原來是幹活的,萬里墨罵道:“我?,你幹什麼活兒的?老子欠你了嗎?誰找你的你就找誰去,老子忙着呢!”黎智道:“不是你找我們乾的活兒嗎?就這麼點錢,難道萬少要賴賬?”
萬里墨正準備掛掉電話,聽黎智的話又哈哈大笑道:“怎麼?我就賴賬了,如何?”黎智依舊很平和的道:“不怎麼,如果萬少要賴賬,呵呵,那麼我就要讓你認賬!”
“哈哈哈哈哈,有脾氣!我給你說個地址,你來找我,我給你算算!”萬里墨覺得很有趣,給黎智說了一個地方:“明天早上十點,你來找我,記得把手續帶齊啊!或者也可以多叫些人來!哈哈哈哈哈!”
黎智掛了電話,對馮總等說道:“怎麼樣,馮總,趙老闆,有沒有興趣一起去?”那兩個趕忙搖手:“兄弟好有魄力!我們就不便了!”黎智冷笑道:“我去也只是談譚東來的事情,本來也和兩位不相干,那麼我就告辭了!”
黎智回到譚哥的房子,給大姐說了情況,大姐和譚哥勸他算了,等譚哥傷好了再從長計議,這時候一個人去找萬里墨,明擺着吃虧呀!黎智滿不在乎,讓大姐不用擔心,自己有那個本事!黎梅見黎智自信滿滿,神情堅毅,似乎一切都不在話下,被他流露出的氣質感染,也想一起前去。旋即又想到自己要照顧譚東來,就無法相陪,只好聽從黎智,只是叮囑萬萬小心。
本地有一處地名和中原的一個地方同名,叫做平頂山,於多年前建成了一個公園,傳說中便是由萬家建設並經營。那些紅磚砌的圍牆攔不住黎智,隨意找個位置輕身而入,翻看了地圖,找到了約定的地方,是一片小型建築群,都是些兩三層的房子,看起來多是磚木結構,咋眼一看,好似回到了明清時代。黎智施展身法在建築物間穿梭來回,發現都是些工作人員,看來那萬里墨並沒有住在此處。“來得早了些,那我就等你吧!誰讓你才是大老闆呢!還是找一個僻靜的地方,免得讓更多的人看到你丟面子,哼哼!”於是順着公路信步而行,在離大門不遠的一拐彎處盤膝而坐,靜靜的等待。
汽車的聲音由遠而近,幾輛一看就是很高級的汽車沿着蜿蜒的山路魚貫而來,見有人坐在路中間,頭車停下來摁響了喇叭,黎智不為所動。車上下來兩個穿西裝戴墨鏡的人,罵罵咧咧的走到黎智跟前,也不言語,直接出手,從黎智腋下穿過,想將他架起來扔到一旁。黎智順着力道站了起來,任憑那兩人使力,卻再也紋絲不動。車上的人看出有些蹊蹺,副駕駛上下來一個四十餘歲的中年人,後面也下來一對年輕男女,三人並排走過來。其餘車上也陸陸續續的下來了幾個人,其中一人長相猥瑣,夾着一隻皮包,小步快跑的緊跟在三人後面。
幾人走到黎智身前一丈處站定,看三人散發的氣質,應當就是萬里墨等人,而那長相猥瑣的想來就是馮總提過的萬華了。萬華伸手扶了眼鏡,顛顛的越過三人,指着黎智:“那裏來的雜碎,敢擋萬少爺的路!”只見他再將手一揮:“給我收拾收拾,扔到溝里!”
三人中間的萬里墨,神情高傲,不置可否。那中年人和女子臉上儘是鄙夷之色,也不知是對萬華還是黎智。
黎智“哼”了一聲,雙臂微微一震,架着他的兩個人身不由己的摔向兩邊,拿樁站穩怒視着他。黎智朗聲道:“來的可是萬里墨,萬少?”
站在三人中間的年輕人上下看看,答道:“我就是,你就是譚東生找來談事情的人?怎麼就你一個人?有兩下子嘛!不過想要逞能還得拿出真本事出來。”黎智點點頭:“好!”話音剛落,人已到萬里墨眼前,眾人均覺眼睛一花,頓時一陣殺豬般的嚎叫響起,遁着聲音,卻是從路邊的水溝里傳來,離得近的兩人走近,發現萬華佝僂着捲曲在溝里。眾人一齊色變,都跳了起來。眼看黎智就在眼前,中年人反應很快,手裏突然多出一把一尺長的帶鞘短劍,他未及拔劍,直接以鞘向黎智左肋戳去,另一邊的女子出掌擒拿黎智右臂。劍鞘戳來,黎智看得分明,搶上一步,左手在中年人手背一拍。中年人感覺整個手臂劇震,鬆開了手,黎智左手順勢便握住短劍,跟着一側身用肩膀一靠,中年人只感一股大力傳來,不由自主的便向後倒飛而起,撞在正圍在邊緣的那些穿着西裝的人身上才拿樁站穩,但心潮起伏,激蕩不已。那女子的手掌此時堪堪才到黎智適才的位置,而黎智上前的這一步,正好避過,已和女子面對,黎智出手在女子肩膀上一拍,那女子瞬間氣悶難受,全身酸軟,心下大駭,強自提口氣,後退數步,暗自調息,警惕的看着黎智。
兔起鶴落,交手不過轉瞬間,萬里墨反應不慢,此時已後退數步,黎智跟着欺身而進,一探手便抓住了他的脖子。萬里墨頓時大驚失色,“啊”的一聲驚叫,旋即戛然而止,卻是黎智手上微微用力,止住了聲音。聽到叫聲,女子和中年人幾乎同時呼喊:“不可!”圍在邊上的人此時才反應過來,紛紛伸手入懷。黎智嘿嘿兩聲,慢悠悠的說道:“不要亂動,把身上的東西慢慢的拿出來,扔到地上,快點!”最後一字重重一落,如同大鎚敲擊在眾人心頭,不約而同的都是一跳。黎智話音一落,左手伸出兩指在萬里墨肋下輕輕一戳。萬里墨突然如同被抽了氣的膠人一般,頓時軟了下來,黎智抓着他的脖子,不至於讓他癱軟在地,但可以看到他的雙腿不住的抖動,臉上表情十分痛苦,眼神里全是恐懼。
那些人被黎智的聲音一震,茫然不知所措,此際左顧右盼,似乎不知身在何處。中年人強提一口氣,對那些人喝道:“快點扔地上!”又對黎智道:“朋友有話好說!”
“嘩嘩”聲響,周圍的人紛紛將懷裏的武器丟在了地上,居然還有兩支54。黎智將手中的萬里墨扔到地上,輕蔑的說道:“居然還有這樣的武器,呵呵!”環視一圈,女子和中年人靠在一起,兀自調勻氣息。中年人對黎智抱拳,再次說道:“朋友有話好說,請高抬貴手,有什麼要求請儘管提!我們萬家定當辦到!”
黎智臉帶笑意:“很好!”說完從口袋裏掏出一疊紙,手腕一動,那疊紙平平飛向中年人。中年人此時已調勻氣息,神色凝重的注視着飛過來的紙,待到眼前,深吸一口氣,凝聚於手,看準方位緩緩的拿將過去。
預料中的事情沒有發生,入手輕柔,就如平常傳遞物品,中年人心裏更是駭然,能將力道使用得如此隨心所欲,當真是高明之極。女子看着黎智,滿是不可思議的表情。
中年人以極快的速度翻過紙張,臉上慢慢變得舒緩,須臾,他無比真誠的說道:“敢問兄台高姓大名?”黎智冷笑着,未作表示。
中年人續道:“此間之事,錯在我們,在此深表歉意!兄台請放心,此前因我們造成的種種損失,我們必定給兄台一個滿意的答覆!”
黎智蹲下來,在委頓在地的萬里墨前胸後背各擊一掌,說道:“萬少,如何?”萬里墨忽覺身上壓力驟然消失,但仍感虛弱已極,好一陣才擠出幾個字:“聽你的!”
離智起身退開兩步,中年人和女子快步過來將萬里墨扶起,雙雙抱拳,對黎智說道:“但憑吩咐!”黎智擺擺手:“那好!你們不光欠錢不還,還將譚東來打傷,本來呢,我打算還施於萬少身上,但想冤家宜解不宜結,還是算了,照着我給你們的清單算算就好了!”
“多謝高抬貴手,感激不盡!”中年人道:“不如請兄台移步,前面就是寒舍,我等以盡地主之誼!聊表心意!”
黎智擺手道:“謝了,眼看年關將至,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就不麻煩了,那清單的項目,相信就在這裏也可以完成!”
中年人:“好!那便請稍後!”
黎智點點頭:“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