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小山聽着時芬的講述,自己回憶着,恍然間又回到了那段時光,臉上不時浮起笑容,時芬看到更是高興。兩人一個只管講,一個只顧聽,十分融洽。
黎潔和黎智動手,準備着飯菜,小蘇坐在旁邊,抽着煙,喝着茶,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陽光照進院子,一切都是那麼和諧溫馨。
快樂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不覺間小蘇兄妹已經在此逗留了大半個月。其間,黎智帶着他們走遍了小鎮的山山水水,以及附近的秀美山川,讓沒怎麼來過南方的小山流連不已。這天,小蘇告訴黎智:“哥,我們該回去了,出來已經一個多月,假期快結束了。”
黎智瞟了一眼不遠處溜達的小蘇,露出一絲笑意,那小子是早就不耐煩了,要不是一個人回去不好交代,恐怕早就跑掉了。
“有一個戰友,他們家明天殺豬,我答應了他明天我們一起去吃個午飯。難得來一次,去嘗嘗我們這兒的殺豬飯,好不好?”黎智道。
小山:“我們也去會不會不太好啊?”
黎智:“你們不也是當兵的嘛,說起來那就都是戰友呀,沒事兒,我已經說好的,他們一定歡迎!”
第二天一大早,黎智和小蘇兄妹吃過早飯,正在院子裏說話,曉峰帶着褚勤走進了院子,一進來就喊道:“黎智,不夠意思啊!”
黎智:“什麼不夠意思?”
曉峰撓頭:“聽說你女朋友到我們這兒來玩兒,也不打聲招呼,怎麼說咱倆是好兄弟,我也算是地主嘛,也該讓我表示地主之誼啊!是吧兩位!”這是對着小蘇和小山說的。
黎智:“你從那兒聽來的?我不是不想打攪你做生意嘛!我介紹一下,這是邱小蘇和邱小山兄妹。也是我的戰友。”又對小蘇小山道:“他叫易曉峰,是我當年一起參軍的戰友。”
曉峰和他們一一握手,互道“你好”,然後掏出煙雙手遞給小蘇和黎智,說道:“你以為這鎮上就沒人認識你呀!”又對小山道:“想來這位就是弟妹吧!怪不得黎智要藏起來不想讓我們知道,呵呵,黎智燒了高香啊!呵呵,本來我想做東,但是今天我們要到另一個戰友家去,要不明天我安排,可好?”
小山對曉峰的稱呼很滿意,微笑着說道:“實在對不起了,我們已經定下了日期,明天該回去了,下次有機會我們一定叨擾!”她帶着西域口音的普通話,聽得曉峰一愣,說道:“原來弟妹是從西域過來的呀!那裏是我們的第二故鄉,故鄉來客,歡迎之至啊,我也與有榮焉!這樣,中午我們去吃殺豬飯,晚上我來安排,就在鎮上!”
小山望望黎智,黎智說道:“這人是個地痞,很難纏,咱們聽他安排吧!”小山點頭說好,小蘇是無所謂的,也點頭同意。
曉峰一揮手:“那我們走吧,那兒也不遠,咱們邊走邊聊,半個小時就到了。”
幾人到街上買了禮物,在曉峰的帶領下,開始進發。想起當年一起從這裏出發,一晃就快十年了,黎智不禁心生物是人非的感慨,這許多年不見,不知道還能否認識。於是在路上,曉峰講述着其他戰友的情況,黎智也慢慢的回憶起了他們的音容笑貌。有曉峰一路上的解說,本就不遠的路程彷彿一晃而過。今天邀請他們的戰友名叫盛文昌,還在服役,近期回來探親,就住在鎮子的邊上,是一處獨門獨院的農家院子。
黎智等人還未走近,幾聲狗吠引得盛文昌出了院子。他穿着罩衣,迎接了過來,在罩衣上擦了擦手,從前胸的兜里掏出煙來,嘴裏說道:“這是黎智吧,快請進!”黎智和他握着手,介紹了小蘇和小山。曉峰道:“文昌你去忙吧,不用管我們。”
盛文昌說好,便接過他們的禮物,歉意的對黎智說道:“不好意思啊,黎智,你們先隨便坐。”黎智擺手表示沒事。
本地的農家院子,都是集多種功能於一體,休閑娛樂,曬糧食等等。盛文昌家的院子挺寬闊的,約有五分地。此時院子的一頭,靠着院牆架着三角架,掛着剛開邊的豬,師傅正從中取出內臟,還升騰着熱氣,顯是才殺不久。曉峰跟師傅打着招呼:“誒,鄧師傅,忙啊!”鄧師傅轉頭看到曉峰,道:“是曉峰啊,這是第二頭了,你是算好時間來的嘛,按豬的時候等你不來,這忙過了你就到了,快到那邊去坐,喝茶。”
曉峰嘿嘿笑着領着黎智到了院子的另一頭。這是一個小花園,十來株果樹散落一圈,圍着一圈紅磚砌的花台,花台里栽種着各類花草灌木,中間用幾根電線杆子搭的葡萄架,葡萄架下面有一張石桌,正圍坐着四個人。黎智認識的庄岩,吳祥錫,另兩個稍微打量,也想了起來,是湯堯和田豐園。幾人一進去,又是一陣熱情問候。
湯堯給黎智幾人倒起了茶,曉峰隨着的拿起石几上的煙散了一圈,對庄岩幾個道:“你們在這兒坐着,怎麼沒去幫忙?”
庄岩嗤笑一聲:“你還問我們,我們幾個幫忙殺了兩頭豬,這會兒都是技術活兒,咱們也不會幹,當然該休息一下了,倒是你躲懶,剛好忙完就來了!”
曉峰笑道:“有你們就行了呀,我這種四肢不勤的人反而還礙手礙腳的,呵呵。”
湯堯倒好了茶,問黎智道:“記得那一年,我們新兵集訓時在一個連,好像春節的時候就沒看到你了,後來分兵時也沒有你,我還打聽過你的,大家都不知道,退伍時還是沒有你的消息,這麼多年你到什麼地方去了?”
黎智看了一眼小蘇,說道:“機緣巧合吧,那時候我們這些新兵不是經常被派出去出勤務嘛。”幾個人都會心的笑了起來,大家都參加過。
黎智:“有一次吧,我被派去給一位剛退下來的領導搬家,他是從咱們域南出去的,在首府幹到退休,又回到域南的老家,搬了好多傢具。我當年沒當兵之前學過一段時間木匠,當時看到有些傢具需要修整,所以就動手整修了一下,老領導很高興,也許是一時心血來潮,把我推薦到了西域軍區後勤部的營房管理處,搞些修修補補,還別說,挺輕鬆的,但木匠也不是什麼專業技術,我這個人又懶且笨,這不,幹了幾年,去年回來的。”
這些事情在上次喝酒的時候已經告訴過庄岩和吳祥錫,此時聽到黎智又說一遍,他們倆都仍有些不服氣,吳祥錫道:“我們怎麼就沒那運氣呀!你看,你是木匠,我是做泥水工,庄岩乾的水電,那些修修補補的事情我們都能幹呀,怎麼就你遇到了。”
眾人一齊大笑,黎智道:“這個確實是運氣而已!”
湯堯:“我覺得這個也不光是運氣,還有手藝的高低,關鍵是人品!吳祥錫吧,雖說手藝不錯,但是人品可能有虧。至於我們嘛,人品不差,手藝將就,就是沒那運氣,是不是呀!”
田豐園:“說得太對了,吳祥錫這人吧,我最了解他,中學的時候就是同學,新兵連一個班,到老連隊也是一個連,我是太清楚他了。”
看到吳祥錫故作發怒的樣子,眾人鬨笑不已。
小山輕輕的在黎智耳邊笑道:“哥,你的這些戰友挺好玩兒的啊!”
黎智點點頭:“是呀,大家無拘無束,這樣才親切啊!”
湯堯看到黎智兩人交頭接耳,說道:“黎智,看你們兩個真的就只是‘戰友’?”
田豐園等也跟着附和:“恐怕沒那麼簡單,快說說!”
黎智嘿嘿一陣,道:“是這樣的,小蘇和我是一個單位,小山是在通信站,我們兩個單位隔得不遠,經常見到。他們有親戚在省城,今年來走親戚,順道就到我們這兒來看看,畢竟我們南方的冬天也有不錯的風景嘛,算是旅遊,我作為地主,當然要代為導遊嘛。”
小蘇點頭道:“是呀,在北方待久了,看慣了冬天的蒼涼,到了南方,氣候宜人,風景秀麗,我都不想回去了!”
黎智:“那就不回去了,就在我們這邊安家算了!”
“對頭,對頭,妙極!”
時間不大,盛文昌出來吆喝着開飯,院子裏,酒,菜已經上了桌,只等入坐。他預備好了一張圓桌,大家各自找着座位,很有默契的留下了背靠房子的那個方向,這是本地俗稱的上位,一般是給尊客或者輩分高者。黎智當然知道本地風俗,招呼小蘇小山坐了側面。
曉峰對盛文昌道:“文昌,不是說龍行宇和楊萬方也來的嗎?”盛文昌看看手錶:“是呀,他們答應要來的,這都12點半了,怎麼還沒到呢。”
曉峰:“楊萬方可是大忙人,我們等等吧,也不忙這麼一會兒。”
大家都說“好”,此時外面響起一陣汽車發動機的聲音,盛文昌說:“怕是他們到了,我這兒地勢比較窄,不好停車,我出去看看。”
不一會兒,盛文昌領着幾個人進來,兩男兩女,還有倆小孩兒,正是龍、楊二人各自攜家眷前來。曉峰在黎智耳邊說道:“還記得他們嗎?”黎智點點頭,曉峰又道:“高的那個是龍行宇,他還在服役,此次是回來探家。楊萬方比我們晚回來幾年,現在混得也不錯,在縣建設局上班。”
說著話,盛文昌領着他們走了過來,兩人穿着西裝,打着領帶,矩步規行十分有派頭。龍行宇留着寸頭,直立着的頭髮顯得精神十足。楊萬方卻是另一種平頭,頭髮到一定角度折彎斜着向後,打理得油光水滑,配合他略顯精緻的臉,給人感覺有些邪氣。這是小山的感覺,她不顯形的靠到黎智肩上,輕輕的說道:“你這兩位戰友派頭挺足的啊!”,旁邊的小蘇嘿嘿兩聲,表示贊同。
此時盛文昌的家屬沒在,褚勤就招呼着他們的家屬和孩子到了另外的桌子。庄岩幾人對龍楊、二人的到來都站起來表示歡迎,黎智看他們都站起來,也假意動了動。龍、楊兩人大馬金刀當仁不讓的在上方坐了:“讓大家久等了,來來,咱們開始吧!”一瞥眼看到黎智幾個人:“這幾位是……?”曉峰從旁介紹道:“這是黎智,不知道二位還記得不?當年我們一起出去的,他是我們當中年齡最小的那個!”
兩人一個拍拍腦門,一個拍了拍腿,都恍然大悟:“哦!我說怎麼看起來這麼面熟嘛,對不起,對不起,多少年沒見,確實有些生疏了,兄弟如今在那裏高就啊?”說著話又站起來伸出了手,微微欠身。黎智見狀也站了起來,卻發現對方微微彎腰,手伸出只離身體不過尺許。這圓桌五尺見方,必須得壓低身形,盡量把手伸長一點,才能得以握手。如此一來,孰高孰低就一目了然。小蘇和小山對望一眼,臉上都微不可察的變幻了一下。黎智的臉色則毫無變化,很自然的彎了腰,嘴裏說道:“現在沒個固定的工作,在外面瞎跑!”場面顯得很是親熱,龍、楊二人臉色依舊:“謙虛!”。曉峰隨着又介紹了小蘇兄妹,兩人依舊做着適才的姿勢,小蘇和小山微笑着站起來,打了一個手勢:“你好!”。見小蘇小山沒有如黎智一般,龍楊二人打着哈哈很自然的收回手坐下,顯得很大氣。
盛文昌拿起酒壺,一邊倒酒一邊說道:“平時吧,大家各忙各的,很少走到一起,今天難得有這麼多戰友賞臉走到我這兒來,一定要盡興!”他手裏提着一個大壺,面前擺了一遛的小壺,將其一一注滿,包括小蘇一人一隻。小山作出疑惑狀:“我也有?”。曉峰笑道:“當然!妹妹身邊不是有人嘛!”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氣氛自然就上來了,大家開始相互敬酒。庄岩一口喝得有點猛,咳嗽兩聲,說道:“文昌,麻煩幫我泡杯濃茶,今天出來走得急,泡好的茶卻忘記帶走了。”旁邊的龍行宇遞過來一個保溫壺:“喝我的吧,我今天正好帶着。”
“謝謝”,庄岩接過來放在桌上,說道:“可能以前喝酒傷了身體,現在稍微一喝點就覺得口渴,我又不喜歡喝湯,就泡着茶喝,現在把茶癮也喝大了,越喝越濃。”
桌上有多餘的玻璃杯,他車開外蓋,打開機關像沖蓋碗茶一樣由低漸高。“嘩嘩”的水聲伴隨着一陣霧氣升騰,一陣淡淡的味道飄過。盛文昌贊道:“好茶!”
庄岩閉着眼睛呼口氣,輕啜一口,說道:“看顏色就知道,這是普洱,這些年價格炒得挺高,但這茶吧,也不見得有多好喝,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個糊味兒!”
“哈哈,這個喝茶嘛,各有各的口味。”龍行宇看了他一眼,又向小蘇笑道:“來來來,我先同我們的客人喝一個!不知戰友是那一年?”
小蘇道:“你和黎智是同年兵,那麼我要早兩年。”
龍行宇:“啊,那是班長,我敬班長!”
其餘人也各自找着對手,一時間氣氛熱烈起來。庄岩又喝了一杯酒,再倒了茶,在唇鼻間嗅嗅,說道:“我就說這普洱是吹出來的名氣,並不如何,沒什麼味道!如同白開水一樣,還不如我平時喝的茉莉花,……”他還要繼續說話,身邊的吳祥錫站起來倒酒,看似無意的碰了他一下,便打斷了他。吳祥錫也找上了小蘇:“班長,我也敬你。”
小蘇站起來笑道:“兄弟們,哥哥的酒量可是有限,你們這樣一個一個來,要是待會兒現形可不能笑話啊!”
眾人都說:“那裏那裏,一看班長就知道是海量!”
“大家別光顧着喝酒,吃菜!”盛文昌站起來勸着大家,提着酒壺走到黎智身邊說道:“黎智,感謝今天的到來,敬你們兩個!祝你們幸福!”
其餘人都轟然叫“好”。
黎智看了一眼小山,但見小山已經碰了杯:“謝謝戰友的酒,也謝謝戰友的話!”黎智無奈,這一起頭,每個戰友都分別來一杯,以自己的酒量倒是沒事,小山的那點酒量!是靠不住的。
果然,盛文昌起了頭,曉峰又來了,黎智說道:“這樣可不好啊,小山是女孩子,讓她意思一下就好吧!”
“那不行”曉峰道:“我知道你愛護她,那每一杯讓小山意思一下,剩的你就幫忙喝!”
眾人都不懷好意的笑着,小蘇可不嫌事大,更是大聲道:“對,讓他喝,我就沒見這小子醉過!”
黎智看了他一眼:“你可是我帶來的,站那邊啊?”
小蘇笑着:“我站中間,他們都叫我班長了,我得說公平公正的話呀!倒是你小子從來沒叫我一聲班長!”
小山笑道:“二哥你是他排長,他敢叫你班長,你不得收拾他?”
小蘇:“這小子就是欠收拾!”說著還挑釁的朝黎智揚揚頭。
曉峰等和黎智喝完,小蘇慢悠悠的站起來,給黎智和小山倒滿:“小盛說這酒是自己家裏烤的,純糧釀造,確實不錯,他們說酒好的話可以在杯子裏冒尖,這就是了,來,我這個當哥的也敬你們!”
果然,仔細看的話酒杯中心的酒比邊緣高出一截。小山道:“二哥,你這樣倒,我怎麼端?”
小蘇嘿嘿笑道:“讓黎智端,絕對不會灑出來一絲!”
眾目睽睽之下,黎智只得替小山也端起酒杯,送到她的嘴邊。眾人鬨笑,就差鼓起掌來。
小山喝了點熱湯,站起來對說道:“很感謝大家,尤其是盛大哥的熱情款待,我也敬大家一杯!但小妹能力有限,就只能同時敬各位了,請見諒!我先干為敬!”這一杯是實打實的,喝完小山把杯一亮,顯示出了北方女子的豪爽,接着又道:“大家以後到了西域迪化,記得聯繫我們,讓我們兄妹也有機會表現表現!”小蘇也附和:“不錯不錯。”
眾人都道:“一定一定!”
龍行宇接着道:“聽兩位說話,早該想到是來自西域,嘿嘿,反應太遲鈍了。不瞞兩位,我現在還在那邊服役,曾去過幾次迪化,有機會再去的話,我一定來叨擾二位!呵呵,要不咱們留個聯繫方式吧!”
小山微微一笑,沒有說話,小蘇接着道:“我們的單位管得挺嚴格,基本沒用手機,家裏倒是有電話,但在家裏的時間很少,我把單位的電話留下來吧。”
龍行宇一邊記着號碼一邊道:“適才聽妹妹說你是黎智的排長?那我們稱呼班長豈不是降了身份……。”
小蘇笑笑:“見笑了,痴長几歲,混了這麼多年,才混個排長,慚愧慚愧,所以適才我沒好意思說,不過講兵齡的話,喊我班長也無不妥,覺得更親切,呵呵。”
龍行宇:“班長可別這麼說,你是軍官,我和文昌也就是個士官,那豈不是該更慚愧啊!班長你說是在後勤單位?我看着不像啊!看班長氣宇軒昂,英氣逼人,怎麼看都不是後勤單位的!”
小蘇笑得很開心:“知音吶,兄弟!我也一直覺得我很優秀,可是總有些人出於羨慕嫉妒恨,極盡諷刺,打擊之能事。”說著話,看了看黎智和小山,當然是意有所指,只聽他繼續道:“但我一直堅持自信,今天終於遇到一個知己!謝謝,謝謝!”
說完離席走到龍行宇那邊,給自己和對方斟上酒:“難得遇到知己,咱倆干一個!”
小山笑着對黎智說道:“我怎麼沒發現二哥還挺能說的,你是不是經常打擊諷刺他?”
黎智嗤之以鼻:“我哪兒敢?他是我的排長呀!很明顯打擊諷刺他的是你嘛,別人不知道,我能不知道嗎?他在家裏經常被欺負恐怕才是真的,呵呵!出門幾天剛一放鬆居然就忘乎所以了,哈哈哈哈!”
這時盛文昌道:“菜有點涼了,我去熱一熱。”吩咐着家人撤着菜。他的父親拿着杯子過來:“各位戰友,我敬大家一杯,感謝今天的到來!”眾人齊齊站起來,一陣“嘩嘩”的凳子磨地的聲音,大家齊齊喊:“叔叔好!”叔叔亮了杯子,道:“大家慢慢吃,酒喝好!以後常來!”說完又到另一桌去了。
這一杯是同老輩人喝,作不得假,實實在在的滿杯,庄岩幹了杯中酒,有點搖晃的坐下來又倒了一杯茶,仰頭喝了一半,捏着杯子:“茶吧,還是要帶苦帶澀的!這才是它的本來味道,既能解渴又能解酒,這個就跟白開水一樣……”,他身邊的吳祥錫又輕輕的踢了他一下。
龍行宇接着道:“是嗎?那你的意思這個就不是茶嘍?”庄岩:“普洱當然是茶,不過就是這些年炒高了,喝的也不是茶本身的味道了,當然,主要也不是我喜歡的味道……”楊萬方的聲音有點冷:“呵呵,聽來你是喝茶的人,武夷山老樹上的,獅子山的明前喝了嗎?”
庄岩:“這個,當然沒有。嘿嘿,我這樣的人哪兒喝得到那些嘛,就喝點茉莉花,有花香,也有茶的苦澀,也是回味無窮。”楊萬方:“哼,你知道這個茶多少錢一兩?”
庄岩搖搖頭:“我覺得這個茶也不是說越貴就越好喝!比如咱們這兒東山坪上的野茶,用東山坪上的山泉水沖泡出來就很好喝的。”
楊萬方臉上露出一絲不屑,說道:“你剛才喝的這個茶也不貴,三百多一兩!市面上都難得找到,難道還不如東山坪的野茶?不要一天到晚不懂裝懂!哼!”他說得很嚴厲,跟着領導一起久了,說出來的話也有一些氣勢。
看楊萬方的神情,龍行宇勸道:“好了萬方,各人有各人的習慣的味道。層次不一樣,見識也不一樣,你不能泥鰍扯到黃鱔一樣長,對不對?人和人當然也不一樣,他混的那都是什麼層次?你現在是什麼層次?夏蟲不可語冰,不要一般計較!”
這話聽着怪怪的,黎智掃視了一圈,大家都沒說話,吳祥錫低着頭,湯堯和田豐園臉色古怪,雖然臉上帶笑,但黎智覺得好假,他們只是靜靜的聽着。曉峰看了黎智一眼,示意他不要說話。黎智當然不會說話,雖然都是戰友,卻並沒有深交,胡亂說話就會得罪人。這不,看樣子,庄岩就得罪人了。
不知何時,龍行宇和楊萬方的家屬站在了他們身後,兩個女人對視一眼,又都看着庄岩,臉現輕蔑之色。
庄岩今天明顯有些過量,此時也感覺好像有些不對頭,但酒後有些遲鈍,卻不知是何故如此。
楊萬方繼續說道:“你說你就打點臨工,掙了多少錢?有幾分見識?自以為是!有的是吃虧的時候!”
龍行宇接着道:“庄岩,謹言慎行吶,萬方說得對,也是為你好,這麼多年了,你的脾氣我們都了解,不改改早晚都要吃虧的。前幾年你不是自己當老闆呢嗎,搞成如今的地步就是和你的性格脾氣關係很大。我跟你說吧,這茶呢,是萬方送給我的。本來是別人送給他們局長的,你說能送給局長的禮會差嗎?”
楊萬方又接過去:“我們說你,不要不服氣。嘿嘿,這個社會就是這樣,你的地位不如人,就只能被別人說。就你以為自己有多牛逼,在別人眼裏就是一個笑話,要不是看在戰友的份上,我們才懶得說你,哼哼,你要好自為之!”
庄岩已經意識到自己評論茶的話出了問題,酒意一下子去了大半。龍、楊二人的一番直指人心,庄岩心裏很不舒服:“我也沒說錯啊!怎麼這樣說我?”黎智看到庄岩眼裏依稀泛着淚光,但是在強忍着沒有流出來。其他人也沒有說話,聽龍楊二人的話有點人身攻擊的感覺,讓人感覺不舒服。他看了一眼小蘇和小山,他們也看看黎智,表情有些尷尬。來做客遇到這樣的事,確實有些尷尬。黎智對小蘇眨眨眼,意思是不要說話。他知道,以小蘇的性格是聽不慣這些話的,看起來龍、楊二人和另外幾個戰友之間也不怎麼和諧。不過此時作為主人家的盛文昌去廚房熱菜,燒熱湯去了,而另外的戰友也不說話,氣氛就很冷了,繼續這樣下去也不對頭,那些客人們也發覺這兒的氣氛不對,但都在遠遠的觀望,看着楊萬方指點江山,散發著強大的氣場。
其實此刻最難受的還是庄岩,他也不明白事情怎麼發展成這樣,說了幾句茶沒味兒,就被一頓教育,但他還是知道,不能有過激的表現,於是只是靜靜的聽着,還點頭稱是,但喝酒之後感情豐富,以至於眼淚圍着眼眶打轉,但他依然堅持着不讓其滾落出來。
黎智舉起杯子站起來,走到龍行宇和楊萬方中間,給他們倆各倒一杯:“兩位,庄岩是個性情中人,大家都是戰友,不計較了。來來,我敬你們一杯!”
兩人給了黎智面子,一飲而盡,黎智贊道:“好!聽曉峰說,方哥在建設局上班,兄弟我如今退伍回來也在各處工地上打點臨工,以後找到戰友門下,可得幫忙啊!”
楊萬方臉上略有驕傲之色:“小事兒,到時候找我,在本地的建築行業,安排個人還是不算什麼難事。都是戰友嘛,能幫到那是一定的,只要不像某……”
“那兄弟就先謝過了!”黎智知道他又要扯到庄岩身上,截斷了他的話。曉峰也過來給龍楊二人倒上酒,又對庄岩說道:“庄岩,你也倒上,先自罰一杯。”說著對他使個眼色。
庄岩的鼻子有點酸,卻沒動,旁邊的吳祥錫取過一隻分酒器,道:“我來幫忙!”說著倒滿了庄岩的杯子,在桌子底下又用腿輕輕的碰了一下,做得很自然。
庄岩舉起杯子說道:“我自罰一杯!”說完很豪爽的一仰頭,手腕用力,酒直接滑過喉嚨,只聽“咯兒”的一聲便進了肚子。也許是嗆得厲害,庄岩咳嗽了好幾聲,嗆出了眼淚,隨後便趴在了桌子上。吳祥錫拍拍他的背:“這小子怕是醉了!”
這時,盛文昌和他老婆端着托盤出來了,見庄岩趴在桌子上,吳祥錫解釋道:“他今天差不多了,咱們別動他,讓他先趴一會兒。”盛文昌道放下托盤,取出菜放在桌上:“咱們接着喝!”
這會兒上來的有幾個涼菜,兩小盆燉的排骨,中間是一大盆湯。
盛文昌先向黎智和小蘇兄妹介紹了自己的老婆:“這是我家裏的,管伶俐。”又介紹了黎智幾人。然後道:“這幾個菜都是去年的了,有點久了,不要介意!”
“這可是好東西呀,風吹排骨,心,舌,肺,”曉峰用勺子在中間的大盆里攪了一下,又道:“這是臘豬蹄,還有……,還有野味兒?”
盛文昌:“老人家他們捨不得吃,這下就便宜我們了!來,邱班長,你們在北方恐怕是難得吃到這些,嘗嘗!”
黎智也不禁吞了口水,夾了一塊排骨在小蘇的碗上面一晃,又放到小山的碗裏,說道:“嘗嘗,這是我家鄉地道的美味兒!”
小蘇哼了一聲:“我不會自己夾?”
氣氛不再尷尬,又有說有笑起來。在管伶俐的勸說下,大家移動了凳子,龍行宇和楊萬方以及曉峰的家屬也坐了下來。龍行宇給黎智作了介紹,他自己的家屬,梅冰,是小學教師。還有楊萬方的家屬,李存,在銀行上班。
黎智和小蘇小山一一表示榮幸。
俗話說“女人自帶三分酒”,幾個女人的加入又讓氣氛熱烈了起來,梅冰留下開車,不能喝酒。管伶俐作為主人家,不光熱情,更是口齒伶俐遠勝小山,但小山卻是不怕,論喝酒那是更不怕,有黎智在。褚勤是做生意的,李存在單位里也是常遇酒局,都不在話下,反而是幾個男人先敗下陣來。
幾圈下來,吳祥錫,湯堯,田豐園等紛紛表示不勝酒力,曉峰也有些搖頭晃腦的說道:“要不咱們今天就到此為止?”
盛文昌舌頭有些大:“這才哪兒到哪兒吶,還早得很!”
楊萬方很清醒:“也好,看大家都到狀態了,咱們下次再聚吧!”龍行宇:“嗯,我覺得也是,過幾天就得回部隊了,事情挺多的,得回去準備準備!”
院門口擺着一堆編織袋,一個戰友一袋。盛文昌父子和管伶俐在分發:“都是咱們自己家出產的,一點小意思!”
龍楊兩家人坐上一輛商務車飛馳而去,盛文昌說道:“庄岩喝多了,就在我這兒休息吧!”
庄岩扶在吳祥錫的肩上,此刻站直身子說道:“沒事兒,剛剛趴了一會兒,好多了,我還能騎車!”適才心情激蕩,胸中一股情緒不能自已,此刻平靜下來,當然就好了。他們四個人騎了兩輛摩托車來的。吳祥錫道:“你還能騎個屁,我來。”
盛文昌挽留幾句,也就順勢說道:“那好吧,路上慢點,有事兒打電話。”
摩托車絕塵而去,曉峰和黎智也告辭離開。
天色漸暗,停靠在江岸的一艘網箱船上,曉峰和黎智等人圍着在船後部艙內的一張桌子邊。江水緩慢的衝擊着船隻,船身輕微晃動着,透着窗戶,遙看對岸星星點點,別有一番情趣。
一對老夫妻陸續的從船尾的簡易灶台上端過來幾個盆子,曉峰對黎智說道:“這兩位是鄒大哥和胖大嫂,他年齡比我爸還大,但和我輝哥稱兄道弟的,我也就跟着喊了。”
鄒大哥和胖大嫂已經上齊了菜,胖大嫂坐了下來,鄒大哥在旁邊柜子裏取出酒來一邊斟酒一邊介紹着桌上的菜:“這是我今天才釣上來的一條鯉魚,新鮮,趕緊趁熱。這個是曉峰帶過來的雞,我做的燒雞公。這個就有點久了,前段時間運氣好搞到一隻甲魚,做的清湯。這個是一個熟人送來的小白菜。”菜說完酒也斟好了:“這個是前幾天才在酒廠去接的,還沒來得及泡,就喝這個吧,天冷了,喝點度數高的,暖和!”
曉峰呡了口酒,放下杯子,說道:“本來打算今晚叫上他們到大酒樓去吃,那知道中午會有那樣的情況,我也不好喊他們了。唉!”
黎智:“看來大家都故事挺多的,嘿嘿!”
曉峰:“唉,這個庄岩也是,說話不過腦子,吳祥錫都提醒幾次了,也不自知,自取其辱不是?”
黎智:“我看得出來,庄岩就是心直口快,是個性情中人。也許在他的內心裏,覺得戰友嘛,大句小句的說話,沒有關係。其實我也覺得,大家是戰友,既然還注重這個情意,就該暢所欲言,即使說得不對,也無傷大雅,笑笑就過去了,沒必要為一些小事鬧成了矛盾。”
曉峰:“唉,黎智,人都是不一樣的。我們一起出去的這些人,我基本都了解。雖然名義上大家都是戰友,大家也都在儘力的維持着這一層關係。但實際上,人還是會分三六九等的,比如楊萬方。”
說到這裏,曉峰舉起杯子:“咱們也不能光吹牛,這麼多硬菜,消滅它們!酒也要喝起來,來,走一個!”
“說起這個楊萬方,中學的時候我一個年級的。當時他們家是鎮上建築公司的,在縣裏也有親戚扶持,掙了不少錢。他一直都很強勢,很驕傲。後來到了部隊,有一次犯了錯誤。不知道那會兒你還在不在,我們老鄉和另一個地方的人大大的幹了一架,他領的頭,於是分兵的時候被分到最艱苦的連隊。但家裏有錢嘛,他舅舅通過關係找到了團長,然後就給團長當公務員。有一次到城裏去玩那啥,被警察抓了,讓團長很難辦,所以他在第五年就回了家。回家之後,很快就到建設局上班,給新上任的局長開車。”
鄒大哥:“曉峰是說那個林欣慧的兒子?”
曉峰:“不錯,這個林欣慧,遠近聞名,都說是一個女強人。他們林家和楊家世代都是搞土木的。當年鎮上建築公司改制的時候,林欣慧兩口子承包了公司,在縣裏做的風生水起。她兩個弟弟,興國,興邦都在縣裏市裡幹得不錯。周邊縣市的很多工程都是他們搞的,很有實力。”
“至於龍行宇,早的時候我們這兒有“區”這個級別,他爹當過書記,那個時候就和林、楊兩家走得很近。現如今雖然退了,但是在縣裏也有不錯的關係,聽說和鍾書記家還有親戚關係,龍行宇和鍾家的公子哥關係特別好。他們當兵也就是去走個過程罷了,回來就直接領着鐵飯碗。”
“盛文昌和龍楊三個都在團直機關,我們這一批人就他們三個留隊在團直,所以他們走得很近,盛文昌基本都是對另兩個唯命是從的。”
“庄岩這人很仁義的,我們一起回來的人當中,曾經就他混得最好,開過公司,辦過廠。但……,就是因為他這個人說話不注意場合,又喜歡喝酒,常常酒後失言,沒紅火幾年,現在也和吳祥錫一起打工。所謂性格即命運,誠不欺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