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李雯怡覺得自己最勇敢的一次，就是當她父親和哥哥站在她面前時，她仍告訴他們，她每個月只會交八百元給家裏。

她的父母會讓她的哥哥多存點錢，將來生二胎的時候，經濟壓力才不會那麼大。

會讓她的弟弟也多存點錢，可以早點娶個媳婦回來。

而她每個月三千元的工資，會被她們以各種理由要走兩千五后，還會責罵她每個月五百元的開銷太多了。

就算她解釋她需要交住宿費、伙食費、話費，還有各種零零散散的費用，五百元剛剛夠支付這些。

她並沒有像他們說的那樣，是因為嘴饞和愛漂亮亂買衣服，才花掉了那麼多錢。

可沒有用，到了下個月時，她的父母還是會罵她。

她用一分錢都是錯的。

從小，家裏面誰都可以打她。

也從小，她的父母會當著村裏面大人、小孩，還有學校的同學面前，一次次打她，貶低她。

外面的人，也誰都可以打她。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父母不會幫她。

在她很小的時候，她被打時還會想着往外跑。

她的父母抓住她后，就邊打邊罵：你還想跑？你能跑去哪裏？就算我們打死你，誰都管不着！你死了，我們這些年餵給你吃的米，就當做全餵給狗了！

是啊，她沒有交到過朋友，跑到外面，她也沒有能躲的地方。

她從想往外跑，到只會縮在角落任由打罵。

她在外工作了兩三年，慢慢接觸到一些東西后，才終於知道，原來，就算是她的親生父母打她，她也可以報警的。

就算她沒有朋友，也有可以保護她的人的。

她不願再把錢全部交給家裏的話，讓她父親很生氣。

在她父親揮拳過來時，她放在身側的手準備按下報警鍵。

但她的手指還沒按下，她父親的拳頭就被制止了。

一位大娘帶着三個男人擋在了她面前。

“就是他們！我剛才就看到他們在扯這個小姑娘的頭髮，現在果然是要打人了！我已經報警了，小姑娘你別害怕。”

原來，並不是她以為的，只有她真的被打傷了，報警才會有用。

原來，被人保護的感覺是這樣的。

她開始慢慢存錢，搬出宿舍，在外面租了個小小間的房子。

她開始試着跟同事交流，雖然因為她給人的距離感，下班后不會有人找她聊天，她仍然很開心。

因為臨時工的時薪會高一些，所以她常常換工作。

幾年後，她來到了陳傑上班的廠，被他追求。

她拒絕了幾次，陳傑仍然繞在她身邊，跟她說話，晚班時把她送到路口。

幾個月後，她答應了。

她也想要知道，不再是自己一個人的生活，是怎麼樣的。

剛開始交往時還挺好的，後來陳傑的脾氣越來越暴躁，第二個月就問她要錢。

理所當然的跟她說，她的工資比他高，就該負責他們的房租水電。

不停地抱怨她，為什麼不把她原先租的房子給退了，完全搬過來跟他一起住，不需要每個月多花四百塊錢。

還跟她說起住在他們樓下那位嬸嬸的情況：她沒有老公，跟女兒關係也不好，就算能買下帶後院的房子又有什麼用。

然後就提出她也快三十了，年底他們就去登記吧。雖然他沒有什麼禮金，但她能有個男人在身邊照顧她啊，別學樓下嬸嬸那樣，到老了還一個人。

才在一起三個月，她就累了。

當知道陳傑在□□，親眼看到他賭輸了就拿着板凳在家裏亂砸的時候，她就跟他提了分手。

陳傑剛開始還不以為意地說，他最多只是欠了幾千塊錢，又沒有欠下幾十萬。而且他只是砸東西，又不會打她，有什麼好分手的。

她不相信他說的話。

她不想再生活在被打的環境中。

提分手的那天，她就回到了自己租的房子。

看到她態度堅決，陳傑才慌忙保證自己以後不會再賭錢，會好好對她。

當陳傑知道她已經跟廠里提了辭職后，像是放棄了一樣，不再纏着她求複合，也不再跟她說話。

她就以為，他們已經正常分手了。

一個月後，辦好離職手續的那天下午，陳傑來找她，說她既然要走了，就把放在他家裏的東西也都拿走，他懶得丟，離開時把他家的鑰匙放在桌子上就好了。

然後陳傑繼續回去上班。

李雯怡不喜歡給別人添麻煩。

想到陳傑家裏那個她為了圓小時候的夢想，給自己買的差不多兩米長的熊娃娃，她確實該去自己處理。

她想着現在還是大白天，陳傑也要繼續在廠里上班，她的幾套換洗衣服都放在一起，不用兩分鐘她就能把東西都拿出來了。

陳傑今天跟她說話的神情也很平靜。

她見過很多分手的同事，她也以為自己分手不會有什麼危險。

可在她走進陳傑家的時候，後面傳來聲響。

陳傑站在了門口。

她再次，見到了魔鬼。

李雯怡被綁住手腳躺在地上，手臂上是陳傑出門前用刀劃下的傷口。

她的腦海里想起幾年前，那個擋在她面前的背影。

她不該試着想在陳傑這樣的男人身上，找到大娘給她的安全感的。

·

李雯怡丟下的十元錢被撿到的氣運被奪走後。

樓下嬸嬸澆完花，去吃早餐時，一張折起的紙幣掉在她家後院旺盛的矮灌木花卉上。

當嬸嬸再次到後院時，突然覺得今天不打理花卉也沒事，她本來就是想摸摸她家的花花草草，才每天拿着修剪工具裝樣子的。

嬸嬸轉身回了屋子。

那張在花團里的紙幣並沒有被發現。

下午的時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讓紙幣在搖曳的花葉中掉到了挨着圍牆的土地上，一層層纏繞的枝葉和花團蓋住了李雯怡的求救。

茂盛的矮灌木，嬸嬸並不會扯開它的枝葉去看它的根部。

紙幣沒有被及時撿起。

陳傑把李雯怡關起來，一個是為了發泄自己的怒氣，另一個也是想打到她跟他複合。

李雯怡很快服軟了，他卻沒放過她。

別以為他不知道，有些人得到自由之後，轉頭就去報了警。

陳傑下手越來越重，他要打到她徹底害怕他，以後才不會又想離開他。

可時間久了之後，他卻越來越害怕。

李雯怡的兩根手指可以往後掰，緊緊貼在手背上，沒有知覺了。

她的一邊腿走路的時候要半拖着，就算他給她吃了幾餐飽飯，也沒有改善，並不是因為飢餓才造成的。

他把李雯怡弄成這樣，他放開她后，她真的不會報警嗎？

就算李雯怡自己不報警，她出去后，別人見到她這樣，特別是那些認識李雯怡的人，會不會詢問、起疑，然後幫她報警？

他每天都在網上查，非法拘禁致人傷殘，會不會坐牢。

非法拘禁會被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有毆打、侮辱行為的，從重處罰。

完了，他是不是會坐好幾年牢？

陳傑的情緒越來越控制不住，他越來越恨李雯怡。

一切都是她的錯，如果她不跟他分手，或者早點跟他和好，不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嗎！

都怪她，才讓事情變得這麼糟糕！

他現在看到鄰居回家時，往他家大門看一眼，都會開始懷疑鄰居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如果，李雯怡消失就好了。

這個想法慢慢地佔據他的腦海。

李雯怡因為家庭原因，不擅長交際，也常換工作，所以跟同事們除了工作上的事，私下不會聊天。

現在又辭職了，更加不會有聯繫。

她跟她家裏只要每個月按時打八百元回去，一年都可以不通一次電話。

沒有人會找她。

他以後只要少賭些錢，好好工作，每個月抽出八百元給她父母，對他來說，應該不會有難度。

陳傑眼神陰狠，是啊，就讓李雯怡消失吧！

她消失了，一切都好了。

他給李雯怡吃的食物越來越少，漸漸的，李雯怡的體重只有六十多斤了。

體重輕了，他後續處理也方便多了。

他在網上買好了最熱銷的大行李箱，準備請幾天假，租車去荒山野嶺遊玩了。

一段時間后，樓下嬸嬸開始修剪不用常打理的矮灌木花卉。

一些混在腐爛葉子裏的垃圾也被她清了出來。

然後她看到了那張折起的十元錢。

她立刻報了警。

被拘禁了大半年，體重只有六十斤，差點被拋屍荒野的李雯怡終於被解救了出來，送往了醫院。

·

下午，突然下起了一場大雨。

戚枝枝再次翻牆來到隔壁嬸嬸家，跟嬸嬸坐在後院的屋檐下，看雨中後院的場景。

她讓攝影師在自家院子裏休息，把攝影機放在她旁邊的桌子上，鏡頭對着後院的花卉。

“來，一起看下雨～”

她拿起嬸嬸給她泡的茶，在鏡頭前晃了一圈后收回來，“喝茶～”

一些直播間網友們：……

看出來了，戚枝枝現在的心情已經恢復了。

他們心裏一直都有些放心不下，戚枝枝早上在賣包子時的那份異常。

現在，終於好了。

直播間的網友們也跟着靜靜地看着鏡頭裏，細雨輕輕地打在那些漂亮的花卉上。

戚枝枝看着濺在她鞋子上的雨水，又把腳伸出去了些。

嬸嬸看了眼她的動作，轉開了視線。

戚枝枝看着濕了大半的鞋，沒錯，她是只凶獸崽啊。

愛玩水，偶爾可以不聽話的凶獸崽。

原型長不大也沒有關係，凶獸崽就是小小一隻的。

原型會變醜也沒關係，她本來就長得奇奇怪怪的。

所以，她今天又使用了那個讓壞人遭遇相對應的厄運的能力。

那些做了惡事的人，都該有報應。

·

在小鎮的另一條街道上。

一個女生無奈地看着跟在她身後的老人家：“莫阿婆，我真的想不起來。你再怎麼來找我，也沒有用的。”

老人家盯着女生離開的背影。

怎麼會沒有用呢？

她兒子很可能是被他們村上的人給殺死的。

你作為唯一有可能見過兇手的人，我來找你，怎麼會沒有用呢。

老人家緩緩扯開嘴角。

只要我跟着你，兇手就知道你在哪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