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亡與種子

西荒域。

雲丹國。

西部一偏遠野村。

“燒死他！燒死他！”

“是他帶來了不祥！”

“火！火！”

無數黑影在火光中若隱若現，瘋狂的扭動着他們的身軀，長青一時間分不清究竟誰才是處於火光中的人。

只見山火聳動，將他重重包圍，入鼻的全是各種植物，動物屍體燒糊的味道，令人作嘔。不得己，他只能朝山上跑去，以求最後的生機。

“嗬，嗬”，長青瘋狂的喘息，大火已經將空氣中的氧氣消耗殆盡，呼吸到肺里全是火辣辣的疼痛，但他也顧不得那麼多，拖着快被烤熟的身體慢慢移動。

最後在一個小土坡處，終於撐不住，癱坐在泥土上。放眼望去，一棵棵大木在火焰中釋放着自己的身軀，然後再慢慢倒下。

就算這樣，長青也沒有打算往山下跑。他知道，村子裏的人拿着柴刀，糞叉，就在山下圍着，防止他從山下跑出。

比起這無情的烈火，長青更不願面對下面的村民，無窮的憤恨，痛苦，還有一點對生命的渴望，在腦海中大量的迸發。

長青是村裏面長大的一名孤兒，出生喪母，四歲喪父。臉上帶有一大片烏青的胎記，遙遙看去，彷彿夜叉惡鬼降世，趴伏在臉上啃食着血肉。

村民認為其是不詳之兆，但是老一輩的心存憐憫，一點點的將他撫養到可以自己養活自己。

在他長大后，老一輩也撒手人寰，現在的村民對其只有厭惡，認為是不詳之人。

欠着老一輩的養育之恩，長青將一切漠視，謾罵都忍受下去。

本以為日子就這樣過到盡頭，可是老天從來未放過他。

因為常年受到排擠，長青住在村子西邊的一處小山上，其實也就是一個小丘陵，這樣大家都互不相見。

可是在春季驚蟄期間，山裡卻傳來了“咚，咚，咚”的奇怪聲音，彷彿有什麼東西開始蘇醒。

村民愚昧，將這一切都和長青掛上了鉤。

大火，將洗刷一切的不詳。

。

。

“我只是生來帶有些許醜陋，為何這樣對我！”

“說我不詳，我便刻苦讀書，改變身份，我已經籌夠明年鎮上初試的學費了！”

“李爺爺，黃爺爺他們的恩情這麼多年也不斷的在償還，為什麼！為什麼還是不肯放過我！”

一向孤僻的長青在火中奮力的嘶吼，深深感到命運的無奈與痛苦。

奮力嘶吼后便陷入了沉默，只有火焰燃燒的噼里啪啦聲。

“一座山的萬靈，為我陪葬，嘿嘿，我什麼時候也有這個待遇了。”

灰燼在空中不斷的盤旋，輕輕拂過他的臉龐，然後又飄向高處。

長青撫摸着因為大火而堅硬的土地，面露歉意。

“對不住了，各位。”

這些年來，這一草一木早已是他生活中重要的陪伴。

比起人們的各種社交活動，雖然也不會叫他，他更喜歡與山中事物打交道。而如今，一切都將化成灰燼。

想到以後不再有厭惡的目光，冷漠的話語，長青在火光中露出了微笑，徹底昏迷過去。

“下輩子不做人了，當木頭挺好。”

大火逐漸的蔓延而來，如同猙獰的惡龍，一步步逼向這苦命的少年。

隨着一棵燃燒古木的倒下，他的身軀徹底融入火中。

靈，萬物皆有靈。

我們無聲，我們不語，我們是道的孩子，也是道的一切。

恍惚中，長青看見了“大家”，他們在火中舞動，釋放着自己內心的情緒，有悲傷，有歡快，有解脫，在赤紅的世界裏成為一個個精靈。

長青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怎麼樣的一種狀態，入眼都是恍惚，思考也十分凝滯，無法像平時一樣迅速，清晰。

“鎮上的和尚說地下有地獄，應該就是這樣吧。”

突然，長青感覺到下方傳來了巨大意念，一種懵懂的念頭向他傳來，很單純，猶如未被現實污染的嬰兒。向下望去，巨大的光團淹沒了他的視野。

“轟！”

振聾發聵的雷音在天際出現，伴隨而來的是無盡的紫光雷電，瘋狂的在天空閃現，猶如一條條的猙獰的巨龍，在空中盤旋。

下方的村民哪裏見過這種情景，紛紛跪下，磕着頭，祈求着老天的寬恕。

村民的反應各異。有些村民甚至開心的揚起了嘴角。

“果然，燒死那個孽畜是對的，老天都要劈他。”

“對對對，他絕對是惡鬼轉世。”

而有些村民卻意見不一。對於以往的一切，似乎在雷聲下，也喚起了一絲絲的良知。

“造孽啊。”

對於種種，長青已經是感知不到了

天上的紫色神雷，猶如一把尖刀正對眉心，雖然他現在已經沒有了肉體，但是靈魂中的刺痛還是讓他感受到了滅頂之災。

倏然，天地默然。

一切都陷入了黑暗，唯一的光彩便是劈下的紫雷。一切聲音都消失，剩下無窮的寂靜，世界，時間，空間都在為這道雷光讓路。

長青感覺到了一陣陣的酥麻，自己彷彿未出生的雞子，在經歷洗刷。由毀滅的本質所組成的雷光在後上上瀰漫，龐大的雷光並沒有想像中巨大的破壞性，反而像沸騰的熱油，將整座山頭進行淬鍊。

山頭裏，一團璀璨卻不刺眼的光芒正在緩緩鼓動，像是一顆正在慢慢呼吸的心臟。

隨着雷光的包圍，光芒慢慢的縮小，而跳動的轟鳴卻越來越響。酥麻正在慢慢的升級，後面形成了難以想像的疼痛，他的靈正在被雷光粉碎，然後與光芒重組，也不知過了多久。

雷聲，漸漸的消失，天上的烏雲似乎不太甘心，不願散去，但是一切已成定局。

一顆橢圓形狀的事物緩緩映現在了虛空中。

天降仙露，地涌金蓮，虛空中不斷誕生着異象，

有古老生物通過光線在揚天嘶吼，彷彿時光並不能帶走其古老的尊貴，也有仙人飛升，將仙法規則赤裸裸的解刨在空中，甚至連巨大的古老建築也在異象中起起伏伏，如此種種，將原本只是一座普通山頭的後山改造成了一處散發著神秘道韻的神仙福地。

一切的一切，都被束縛在一座小山中，沒有一絲的氣息泄露，但是天邊的雷雲卻無法隱藏，龐大的神念正在靠近，遠處有不知名存在將目光投下。

“再不跑就跑不了了。”長青腦海中出現了這個念頭。神異的遭遇使他對自己的未來已有所感應，他能感受到有數道目光的窺視，甚至體會到了其中所包含的貪婪。

雖然只是一懵懂鄉野少年，但是去災避禍的本能還是存在。

虛空中橢圓事物緩緩發出一道意念:

“遁！”

於是一念之下，整座山頭開始顫抖，大塊無用的灰燼盡數抖落，大火早在紫色神雷降下來的時候便被撲滅。

被改造的山頭形成一個整體，逐漸地沉入了地脈中，遠遁而去。

村民們目瞪口呆地發現他們村子西邊的後山已然消失，只剩一個數尺深的大坑。

天上數道神念掃過，在空中爭論后，不了了之。

西荒域

東南方一處大澤深處，長青逐漸恢復了意識，但是很快又陷入了沉睡。

大澤內部充斥着豐富的水靈氣，而這些靈氣再有意識的朝着大澤深處涌去，速度不快，猶如溫柔的母親哺育着自己才出生的孩子。

持續了一段時間后，大澤的水汽開始變得稀薄。大澤的妖物感到疑惑，流失的水靈氣使他們感到暴躁，逐漸不安，可是卻尋找不到原因，后開展了地盤的再度爭奪戰。

這一切都與長青無關。他現在陷入了一種奇妙的的狀態。

溫暖，並且具有包容性，猶如出生前母親的元胎中。

充滿着神異氣息的液體包裹着他，補全他先天後天上的不足，時間彷彿停止，一切玄而又玄的知識，記憶，如同天河之水滾滾流下，沖刷着他的神魂身軀。

模糊間，他“看”到了天地的顏色，一道道法則構建了整個世界的框架，而龐大的靈填滿了這一切，四季在他眼前緩緩旋轉，數不清的靈在他身邊歡呼，時間變得緩慢，這種狀態，一過便是數十個春秋。

“轟隆！”一聲驚雷喚醒了整個大澤，新生的生命在宣告着自己的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