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柏關原之戰
征和六年
柏關原是栩國南部的一座平原,生活着大大小小數十個酋邦,都歸栩國統一管理,栩國調和各個酋邦之間的矛盾,而酋邦負責向栩國王朝納貢。栩國先帝在時,採取懷柔政策,削減酋邦的納貢,讓酋邦之間推舉能人設立南卿司,給予他們一定的自治權,如此相安無事數十年。不幸先帝駕崩,新朝建立根基不穩,南方几個大部落酋邦不滿向栩國納貢,妄想侵佔王朝南方大片土地,以柏關原冉灌氏為首,聯合幾個大部落,私自廢除南卿司,蠶食許多忠於栩國的部落氏族,發動柏關原的戰亂,意圖分裂栩國土地。栩國新帝得知南方動亂,遂派出朝中老將沐上章率家軍前往南方,平定戰亂,柏關原之戰由此拉開序幕。
沐家軍軍營內,沐上章端坐在各個將領之上,雖然已經是六旬的老將,但眉宇間還是透露着一股英氣,神氣自若,一身鐵甲,腰間掛着三尺的長劍,默然而喻又不怒自威。
“我們從國都出發到此也有三月有餘,和這南邦也打了數十場戰役,勝多敗少,柏關原收復的也差不多了”,沐老將軍說,“如今聚集起來的叛亂部落也都被我們趕到了潘山峽谷裏面,是進是退,還請各位將軍出謀劃策。”
跟隨沐老將軍征戰多年的楊燁將軍說道:“潘山峽谷兩邊山林密佈,南邦狡詐,恐在兩邊設伏,我軍貿然進攻容易遭受伏擊。而且叛亂南邦被我們困於峽谷之內,背靠鑒江,鑒江水寒而急,南邦斷不敢渡河,我們只需圍困數日,等到他們缺糧而降,我軍便可不戰而勝”,楊燁看了看沐老將軍,老將軍微微點頭,於是繼續說道:“況且南邦如今已如困獸,要是逼的太緊,恐生破釜沉舟之志,憤而反抗,於我軍不利。”
“楊將軍所言有理,但是戰機稍瞬即逝,而且我軍勢頭正盛,連斬南邦數千人,如今好不容易才把他們逼進潘山峽谷,切不可給他們喘息之機”,一個身披黑袍戰甲,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年從後排慢慢走出來,“峽谷之後又是半片平原,只要前軍攻破峽谷,我軍鐵騎便可長驅直入,平原作戰,對我軍騎兵有利。而且南邦背靠鑒江,逃無可逃,正是我軍一舉殲滅的大好時機。”
少年說完,各位將軍議論紛紛,主戰主困分為兩派,沐老沉思片刻之後發話:“聖上遣我們入柏關原作戰已久,再拖下去顯得我們沐家軍戰力不足,怯於作戰。況且南邦困獸之鬥不足為懼,久則生變,易速戰速決。諸位將軍也不要忘了,雲皓國近來對我們栩國虎視眈眈,不可在南邦之事上猶豫不決。”
眾將聽聞老將軍發話,便不在議論,都拱手說到:“願聽老將軍差遣。”
“好,速戰速決,早日趕回國都提防北方雲皓國”,老將軍站起來看向眾人,“但楊將軍所言峽谷設伏也有理,進攻之時需要我軍牽制峽谷兩邊所設的埋伏,哪位將軍可擔此重任?”
“孩兒願往。”剛剛的少年將軍再次上前。
“好,少年虎將應當如此,”老將軍哈哈大笑,“那兩天之後,你就和你大哥一起率部牽制兩邊埋伏,等你消息,我軍再從正面進攻,一舉破敵!”
“正面進攻便以楊將軍為主將,等到前軍斬殺敵眾之後,再派騎兵進入峽谷之後的平原,肅清殘敵!”老將軍繼續發話,“此戰大勝,論功行賞,戰時言退者,立斬!”
“是!”眾將紛紛應和。
“都退下吧,瑾年你留下,為父、還有話與你說。”沐上章看着少年將軍。
“爹。”沐瑾年看着眼前的父親。
“此次雖然是你第一次隨為父出征,但是為父看出來了,你和你二哥一樣,都是衝鋒陷陣,殺敵立功的虎將”,沐上章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打仗不是兒戲,出征前你娘囑咐過我要保證你的安全,所以我讓你和瑾言一起作戰,遇事不斷可多聽你大哥的意見。”
“好。”
“退下吧。”沐上章擺手,沐瑾年便慢慢退出大帳。
“聖上,等老臣平定南方叛亂,再與你一起共謀北伐大計”。沐上章心中暗想。
決策已定,眾將紛紛從大帳內退出。此時一個身材挺拔,氣宇軒昂的年輕人站在帳外等候,一雙深邃的眼睛讓人感到此人明智於心,像個運籌帷幄的謀士一般。一身白裝,肩上搭着裘皮大衣,腰間束着玲瓏白玉,對着退出帳外的將軍一一做拱禮。將軍們也一一回禮,嘴上尊稱“少將軍”。
沐瑾年最後才從帳內走出來,年輕人看到,舉手示意他過來。
“大哥”,沐瑾年看到示意後走近,“爹讓我們兩天之後率軍殺上峽谷,清掉埋伏。”
“知道了。”沐瑾言似乎早就知道會有此安排,“我現在便和你去準備吧。”
“大哥早就知道了?”沐瑾年看着大哥淡定自若的樣子,不解道。
“昨晚爹就和我討論過是困是戰了,我和爹都覺得速戰速決為好。”
“那二哥也知道了?”沐瑾年繼續問。
沐瑾言笑笑,“你二哥只要有架打就行,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爹是不是讓楊燁將軍做前軍主將?”
“嗯。”沐瑾年點頭。
“楊燁將軍跟隨父親征戰多年,智勇雙全,爹早就讓你二哥去當楊將軍的副將了,你二哥可不管那麼多,到時候跟着楊燁將軍作戰,倒也隨了你二哥的心意”,沐瑾言把手搭在弟弟肩上,“你二哥作戰勇猛,你也是我們沐家男兒,可不能拖後腿哦。”
“好,我可不會輸給二哥,說不定我掃清峽谷兩邊的埋伏,還能趕下去幫一幫楊將軍和二哥呢!”少有的,沐瑾年露出了一股不服輸的樣子。
兩人對視,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潘山峽谷內
“虎王,族人們都安置好了,這峽谷兩邊也派人防着了,你也去休息一下吧。”一個身材魁梧,身上披着獸皮,後背扛着半人高的巨斧的男人對着眼前的人說。
眼前的人背對着男人,此時他們站在潘山峽谷後面平原的一塊巨石上,看着身後的一點點火光,那是族人們點起來的,因為害怕栩國細作偷偷潛入,火光會暴露位置,所以只點了零星的幾個火把。深冬的夜晚是寒冷的,沒有火焰驅寒的夜晚註定會是漫長的,但眼下處境,卻也只能如此了。
”冉辰,你覺得我們還能贏嗎?”虎王慢慢轉過身看着男人。
“虎王,雖然我們現在被沐家的軍隊逼進了這峽谷裏面,但是這峽谷兩邊那麼多大樹,我們現在在兩邊設伏,再配合地面的族人還有其它部落,一定能擋住他們的。”冉辰說道。
冉辰從小就和虎王在冉灌氏長大,虎王是上一任族長的二兒子,冉辰和虎王年紀相仿,是族長派遣在虎王身邊保護虎王的。虎王生性頑劣,從小貪玩。九歲的一個夜晚虎王偷偷騎上部落的小馬駒偷偷溜出去,一人一馬就在山原里走着。虎王也不知道要往哪裏走,只是部落里的長老每天只讓他在部落裏面習武,農作,虎王貪玩,這才藉著月色偷偷從部落裏面溜出來,想到處玩玩。走着走着就遠離了部落,夜晚的地方,沒了部落的火光,很多野獸也容易出沒,可年少的虎王不知道這些,只顧着去看看這些平時在部落沒機會看的地方。騎着騎着旁邊的灌木叢里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虎王勒住了小馬,有點緊張地盯着那邊的灌木叢。突然一隻碩大的野豬從灌木叢里沖了出來,只見那隻野豬身長足有五尺,一身黑黝黝的鬃毛,還長着一尺多長的獠牙,發了瘋似的朝虎王衝來。虎王來不及多想,趕緊勒馬轉頭就跑。可虎王騎出來的只是一匹小馬,而這野豬似乎很熟悉這附近的地形,不一會的功夫就追上了虎王,一個側頂,半人高的小馬居然直接被這畜生頂翻,虎王也從馬上跌落,後背重重地砸在了地上。馬兒受驚,站起來后直接扔下虎王就跑了,虎王看着跑遠的馬兒,忍着後背的劇痛,隨手抓起旁邊的一根木棍,站起身來和野豬對峙起來。
野豬看着站起來的虎王,停止了攻擊的節奏,圍着虎王慢慢走起來。虎王看了看周圍的環境,這是一片山林,夜晚的山風一吹,樹葉便嘩嘩地響個不停。虎王緊緊地攥着手裏的木棍,現在這木棍是虎王唯一的武器。看着野豬沒有輕易發動進攻,年少的虎王也沒有膽怯,身體裏流着的野性的血令他血脈噴張,虎王大吼一聲,舉起木棍就朝野豬衝去。看着衝過來的男孩,野豬目露凶光,齜開滿嘴的獠牙,蹬開後腿,嘶吼着朝虎王衝去,想着憑藉體型和速度優勢直接碾壓男孩。眨眼之息,虎王就聞到了野豬身上的臊味,來不及多想,正面對沖無異於以卵擊石,虎王一個巧妙的轉身躲到野豬左面,一個重擊狠狠的砸在野豬身上,可虎王手上拿着的只是一根普通的木棍,野豬皮厚,虎王用盡全力的一擊,在野豬看來不疼不癢。但這一擊似乎把野豬激怒了,野豬一個急轉身,用身體狠狠地朝虎王撞去,虎王只覺得胸口一悶,然後便被撞飛出去。
“畜...畜...生!”虎王摸着胸口,啐了一口血。這畜生這一擊實在有效,虎王只感覺這一撞把他五臟六腑都移位了,拿着木棍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野豬看着虎王的樣子,繼續發起進攻,奔跑帶起來的鬃毛飄起來,它決定一舉碾碎眼前的這個男孩。
虎王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地,雖然剛剛轉身的一擊沒有奏效,但是他卻瞧見野豬左邊後腿的傷口還在隱隱滴着血。虎王看過部落里的男人捕獵的樣子,這個傷口是捕獸夾留下的,想來是這野豬不小心中了獵人的陷阱,不小心踩上了捕獸夾,只是不知道這個畜生用什麼辦法掙脫開了捕獸夾,可能是疼痛,才讓它發瘋似地攻擊。看着近在眼前的野豬,虎王心中已經有了對策。
野豬距離虎王不過半尺,便嚎叫着向虎王衝來,虎王大吼一聲,丟掉木棍,用盡全身的力氣一躍而起,虎王手裏抓着碎石,面對襲來的野豬,虎王想的是躍起躲過野豬的衝擊,然後用鋒利的碎石扔向野豬的傷口。木棍無法對野豬造成傷害,但是這鋒利的碎石如果狠狠地砸中野豬的傷口,虎王相信這樣可以令野豬吃疼,說不定就能找到打倒這個畜生的辦法。
可不曾想這個野豬突然抬起前肢,昂起頭,用長長的獠牙朝着虎王刺去。虎王大吃一驚,沒想到這個畜生還能做出如此舉動。手中的碎石還沒來得及扔出,大腿就被獠牙刺傷,鮮血頓時噴涌而出,然後摔在了一棵樹下。
虎王掙扎着坐起,靠在了樹木之下。鮮血灑在野豬頭上,血腥味的刺激讓野豬更加興奮了,它嘶吼着朝虎王衝去,已經迫不及待要把虎王給撕碎。虎王直視奔來的野豬,眼睛睜得圓圓的,也跟着大吼一聲,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憤怒充斥着不甘。
突然一支帶着白羽的箭矢呼嘯着從虎王耳邊飛過,像是驚雷,刺得虎王耳朵轟鳴。箭矢飛過虎王,狠狠地陷入了野豬胸前。突然襲來的疼痛打破了野豬的平衡,野豬一個趔趄,倒在了虎王的身邊。虎王回頭看着箭矢襲來的方向,只聽到幾聲犬吠和奔馳的馬蹄聲。忽地一個身影從一塊巨石后躍出,藉著月色,虎王看清了那是一人一馬朝自己奔來,定睛一看,騎馬的人正是冉辰。
冉辰騎馬從虎王身邊跑過,伸手拉住了虎王,虎王單腳借力,縱身躍上了馬背。
“對不起主人,我來遲了。”冉辰充滿歉意地說道。
虎王忍着疼痛,“沒事,你來的正好。”
還沒等虎王和冉辰說完話,那中了一箭的野豬居然還沒有死,踉踉蹌蹌地又重新站了起來。突然射來的一箭讓野豬已無力再戰,野豬看着突然趕來的一人一馬,慢慢地後退,想要逃跑。
“把弓箭給我”,看着站起的野豬,虎王可沒有打算放過它。
冉辰把弓箭遞給虎王,虎王接過弓箭,搭弓瞄準野豬,鬆開箭弦,白羽弓箭嗖的一聲飛出,沒等野豬逃跑,箭矢已正中野豬眉心。野豬咚地一聲倒下,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慢慢地也就沒了呼吸。
冉辰回頭看着受傷的虎王,“主人,我們先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包紮一下,然後趕回去吧。”
“好,不過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跟着獵狗來的,我在部落找不到主人,猜想主人是不是偷偷溜了出去,我擔心主人的安危,便找來了獵狗,尋找氣味找來了。”
虎王點了點頭:“你這次救了我一命,等到回去我一定讓我阿爸好好地賞你。”
“我的任務就是好好看着主人,保護主人,主人偷偷溜出來還受了傷“,冉辰聳了聳肩,“賞我倒是不需要,只是別因此受了罰就好。”
虎王皺了皺眉,“那這樣,你要什麼賞賜偷偷和我說,我再找我阿爸拿,到時候我再把賞賜賞給你。”
冉辰沒有再說話,駕着馬帶着虎王離開了山林。
那個晚上虎王和冉辰結下了深厚的友誼,不再是簡單的主僕關係,兩個人經歷了數不清的生死。等到後來族長過世,大哥坐上了族長之位,為了穩坐族長之位,開始了手足相殘。虎王不願做砧板上的魚肉,在冉辰的幫助下,竟然在大哥親兵圍攻之下,帶着手下的數十個人,手刃了大哥,奪得了族長之位。坐上族長之位的虎王團結部落的族人,打敗周邊的部落,慢慢穩住了冉灌氏在柏關原的地位。因為虎王武藝超群,作戰勇猛,像是一頭下山的猛虎,部落的勇士就用“虎王”稱呼新上任的族長。
等到後來栩國新帝登基,虎王不願再為臣納貢,便聯合各個大部落發動了柏關原之亂,想為族人爭得更多生存的土地。只是沒想到栩國沐家軍戰力非凡,部落連吃敗仗,迫不得已退到了潘山峽谷之內據險而守。
思緒拉回到現在,冉辰覺得只要堅守在潘山峽谷之內,等到外面的沐家軍懈怠之後再殺出,一定就能求得一線生機。
“栩國王牌沐家軍果然名不虛傳”,虎王笑了笑,“被他們打成這樣不虧,只是可惜了部落里犧牲的戰士,是我害了他們。”說完,虎王神色又變得凝重起來。
“戰士們不是白白犧牲的,是為了不再受到栩國的壓迫,是為了自由,是為了我們的孩子更好得生存下去。”
“對,寧願戰死,也不願做栩國身邊的狗!”虎王怒目,旋即說道:“造筏之事準備得怎麼樣了?”
“按照虎王的吩咐,族裏的人已經開始造了,只是族人太多了,準備夠數量的木筏還需要一些時日。”冉辰說。
“抓緊,沐家軍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發動進攻,到時候前面的戰士頂不住,剩下的族人就坐筏而下,說不定就可以逃出去,只要我們沒有死光,只要我們的血脈還在,總有一天,我們的孩子會帶着怒火回來,奪回我們的土地!”
“定會如此!”
“你也回去休息吧,戰前部署可還少不了你。”
“是。”冉辰慢慢退下。
看着冉辰的身影,虎王也準備回去歇息了。突然,一陣詭異的風吹過,虎王嗅到了其中不安的氣息,虎王不知這不安的氣息是從哪裏來,條件反射地抽出了身後的朴刀,全身的肌肉緊繃,警惕着可能發生的危險,儼然變成了一頭真正的猛虎。
“虎王不用緊張,是我。”一股嘶啞的聲音響起,然後一團黑霧慢慢出現在虎王面前,接着從黑霧裏慢慢走出一個身影,身影全身包裹在黑衣之下,只露出一雙不像是人類的手,手上青筋密佈,甚至蔓延到指甲之下,彷彿每一條血管里都充滿着力量。黑影帶着詭異的黑色面具,露出的眼睛看不出一絲感情,就像黑洞一般,彷彿再對視一眼就會被吸進去。黑影裹着黑霧朝虎王走來,走過的地方,腳下的草迅速枯萎,就像是被黑影吸走了生命力一般。
看着黑影走近,虎王放下了刀,說道:“你已經好久沒出現過了。”
“那我們這也算是故人相逢。”黑影笑着說。
“怎麼,是來看我笑話的嗎,看我被沐家軍打的毫無還手之力。”
“哈哈哈,你是堂堂的虎王,只是一時的困境,我怎麼敢笑話你呢。只是你現在的情況可比當年被你大哥圍困好不了多少。”
“你想說什麼?”虎王皺眉。
“當年你大哥手足相殘,你為了活命而決定反抗,可是你當時羽翼未豐,手下可調遣的也不過數十人,就算勇猛如冉辰,也不能保你萬分周全”,黑影不緊不慢地說道,“是我,是我的出現,才救了你。”
往事再次浮現,當年大哥已經殺紅了眼,有着血脈關係的兄弟姐妹幾乎被他屠殺殆盡,不久屠刀就要舉到虎王頭上,而虎王年少,手下不過三十幾人。為了活下去,虎王和冉辰計劃帶着手下從部落出逃。就在出逃的前一個夜晚,虎王和冉辰還坐在一間木屋裏商討着出逃前的準備。
“主人,明天是部落的聖火節,部落里的人都會聚集到一起,族長也會出現在聖火節,到時候族長親兵也會去保護族長,那時候看着我們的人手必定會減少,這便是我們出逃的最好時機。”冉辰點着桌案上的蠟燭,然後緩緩倒滿一杯酒,遞給了虎王。
聖火節是部落里一年一度的重要節日,部落信奉火焰之力,認為火焰能夠凈化一切的污穢,再骯髒的靈魂經過火焰的洗禮,都能變得純潔。所以部落的人也會藉著這一天聚集在一起,圍着火焰祈禱,希望能夠得到靈魂的凈化,以求得到上天的庇佑。
虎王接過酒杯,抬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好,我已經和節蒿氏的族長取得聯繫,節蒿氏族長願意為我們提供歇息的地方,到時候我們就在那裏住下,等到局勢穩定了,再做下一步的計劃。”
冉辰還想說什麼,突然一股邪風吹過,虎王和冉辰都警惕起來。虎王和冉辰都是從小經受訓練的戰士,有着對一切突發事件的應對能力,這突然詭異的氣氛都讓兩人不由得緊張起來。
“難道你們就甘心這樣逃走嗎,像條喪家之犬一樣?”一個聲音從屋子周圍發出,虎王和冉辰都屏息凝視,想找出聲音是從哪裏傳出來的。不過這聲音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般,任憑兩人如何定位,都找不到藏身之人。突然,一團黑霧出現了,一個黑影從黑霧裏走出來。
“是誰!”冉辰一邊拔刀一邊向虎王靠攏,無論出現什麼情況,他的任務都是保護主人的安全。
“這族長之位,你大哥可以坐,你如何不能坐得?”黑影緩緩說道,“與其逃走,不如拚死一戰,就算戰死也無悔。”
“你到底是誰?”虎王說。
“你不用管我是誰,只需要知道我是來幫你的。”
“幫我?”虎王不解。
還沒等虎王說完,黑影突然消失,正當虎王和冉辰疑惑之時,黑影又再度出現,只是這時已經距離他們半步之內。不容多想,看到主人隨時會有危險,冉辰直接甩刀砍向黑影。可黑影沒有躲閃,居然伸出手臂直接擋住了砍擊,鋒利的刀刃加上冉辰的力氣,居然沒有讓黑影後退半步。黑影似乎也沒把攻擊當一回事,掏出一個布袋遞給冉辰。
”把這裏面的東西分給你的手下人,遇到危險就讓他們服下,到時候可保你主人性命無憂。“
“我憑什麼要相信你?”冉辰沒有接過布袋,反而警惕地問。
“我說過,我是來救你和你家主人的,至於你相不相信我,到時候你就可以知道了。”黑影慢悠悠地說著,然後就變成一團黑霧消失了。手中的布袋也掉在了地上。
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虎王和冉辰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詭異的事情,過了半響,虎王俯身撿起地上的布袋。打開一看,布袋裏面裝着數十顆透着紫色幽光的藥丸,藥丸上面遍佈着詭異的紋路。
“主人,這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虎王把布袋遞給冉辰,“這個人有如此本事,說是來救我也不知真假,我們到時候只需要見機行事就行。”
“是!”冉辰看着手中的布袋,一股不安湧上了心頭......
等到聖火節那天,虎王還在熟睡之中,突然聽到外面有打鬥聲,然後冉辰就帶着渾身血跡走了進來,“主人,族長帶人闖了進來,兄弟們都在外面擋着,我掩護你趕緊走。”
來不及多想,虎王抄起身旁的朴刀,跟着冉辰跑了出去,跑到門外,大哥已經帶着三四百親兵把他們團團圍住,手下的好幾個兄弟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弟弟,想着今天是聖火節,我這個做大哥的來看看你,可你這幾個不懂事的手下居然攔着我不讓我見你,這不,我幫你教訓教訓一下手下,想不到下手重了點,弟弟可不要怪我這個做大哥的。”族長站在親兵簇擁之後,不懷好意地說道。
“你..怎麼敢”,虎王氣的說不出話,一股熱血涌了上來,舉刀就向族長砍去。冉辰看着主人殺將上前,大喊:“兄弟們,保護主人!”說完也跟着虎王殺了上去。
奈何族長人多勢眾,虎王這邊也不過三十幾人,就算虎王這邊的戰士再能作戰,畢竟雙拳難敵,很快就被族長的人圍了起來。
“弟弟,你別怪我,阿爸老說我們都是狼崽子,為了族長位子這塊肉,狠起來什麼都做得出來,有時候我挺佩服我們阿爸的,老是看的那麼准”,族長慢慢從人群中走出來,“可是族長的位子只有一個,狼卻有那麼多,我沒辦法,只能這麼做,要是我們為了冉灌氏族長的位子一直斗下去,族人就會一直不得安生,別的部落巴不得我們亂起來,所以,我只能這麼做了。頭狼,只能有一個!”
“你放屁”,虎王打斷他的話,“我們幾個兄弟從來沒想過覬覦你的族長之位,是你自己多疑,手足相殘,我現在就送你去見阿爸和弟弟們,以慰他們在天之靈。”
看着主人又要殺上去,冉辰有些急了,再拖下去怕不是全都要死在這裏,此時他突然想到昨天黑衣人給的布袋。反正現在也沒有辦法了,冉辰掏出布袋,把裏面的紫色藥丸倒出來。
“兄弟們,聽我的,吃下這些藥丸,再隨主人殺出去!”冉辰一邊說著,一邊把藥丸分給手下的弟兄。
為了主人的安危,就算不知道這些紫色藥丸為何物,但是手下的兄弟還是想也沒想就服下了下去,跟着虎王殺進了人堆。奇怪的是,自從服下了這紫色藥丸,他們的身體開始發生了一些奇怪的變化,傷口開始快速地癒合,就算有新的傷口出現也能很快癒合,而且感覺不到疼痛,反而越戰越勇,力氣似乎也變得更大了,體內流淌着一股不知從哪裏來的力量。但是他們已經殺紅了眼,全然不知道自己身體發生的變化。
冉辰和族長都發現了這些人不對勁,但族長只能硬着頭皮催促着手下人往前沖,眼下是斬草除根的絕佳時機,他可不願這麼好的機會白白從手中溜掉。
只見虎王這邊的手下人越戰越勇,居然慢慢扭轉了頹勢,族長親兵慢慢不敵,而且他們發現對手就像是怪物一般,明明重刀砍下,傷口卻能一直癒合,力氣也越來越大。
“怪...怪...怪物”,親兵中不知道誰喊了一句,人群瞬間亂作一團,隊形也慢慢亂了,面對一群殺不死的怪物,親兵都無心再戰,紛紛嚷嚷着後退,變成了待宰的羔羊,而虎王的手下就像是闖入了羊群的狼,越戰越起勁,竟然以三十幾人的力量殺的親兵潰不成軍。
族長也慌了,連忙後退想着先逃跑。虎王看着人群中的族長,提着朴刀快步追了出去。追到百步之後,族長也不跑了,抽出佩劍,轉過身:“弟弟,這樣也好,我們公平對決,看看誰才配坐這族長之位。”
“今天,我就要為死去的兄弟們報仇。”虎王也不懼,踏步迎了上去。
族長猛地發力跳起,朝着虎王劈去,虎王也沒有躲閃,直接橫刀格擋,刀劍相碰擦出了亮眼的火花。還沒等族長落地,虎王一個側身卸力,族長的劍順着刀身滑下,然後抬手肘擊,朝着族長打去,族長一個低頭躲過肘擊,隨即橫劍朝着虎王的胸口劃去,虎王直接豎刀擋住了胸前的進攻,接着直接用力頂走,突然發力讓族長一個踉蹌後退,但很快就立穩腳跟,擺好姿勢重新和虎王對峙起來。
族長和虎王原本就是親兄弟,他們的阿爸給他們安排同一個老師教他們戰鬥的技巧,可他們兩兄弟的戰鬥風格完全不同。師傅說大哥總是想得太多,一招一式都已經是事前想好對策,這本來是好事,因為大哥想得多,往往有時候可以預測對手的進攻提早做好對策,可是在兩兄弟切磋的時候,師傅卻總說弟弟太克哥哥了,弟弟切磋的時候就想着打倒對手,面對對手的出招,他幾乎都是本能般地出招,而這恰好克制了哥哥,因為哥哥無法預測弟弟下一步會怎麼出招。
“哈哈哈,大哥把師傅教的東西學得最好,可是說不定有一天會被弟弟打敗啊。”師傅摸着他們的頭。
弟弟只覺得師傅是在誇他,也跟着師傅笑了起來,只是大哥卻把師傅的話當了真。
“弟弟,好久沒切磋過了,你力氣變大了。”族長放鬆了握着刀的手,“以前師傅就說我以後可能打不過你,現在想來他好像也沒有說錯。”族長無奈地笑笑。
虎王也慢慢放下朴刀,不明白為什麼族長為什麼突然停止了攻擊。
“弟弟,你覺得你可以坐上族長的位子嗎?”沉默了很久,族長突然問道。
虎王不解:“阿爸說你是族長,你就是族長,我們幾兄弟從來就沒想過做。”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們冉灌氏只能有一個族長繼承人,搶的人多了,部落就會亂了,我不知道以後誰會當族長,我只知道既然阿爸讓我當了族長,我就不能讓部落亂了。”
虎王看着眼前的哥哥沒有說話。
“可是弟弟你的性格我是知道,我知道你驍勇善戰,我們部落里沒幾個男人打得過你,可是你知道為什麼阿爸最後還是決定讓我做族長嗎。”族長抬起頭看着眼前的弟弟。
“我們部落沒有中原的那種規矩,我們部落不立嫡子,只是誰有能力誰當,你也有能力”,看弟弟沒有說話,族長繼續說:“可是阿爸覺得你太好戰了,我們部落不需要這麼好戰的人當我們的族長。‘如果讓你弟弟當了族長,說不定哪天就會帶着部落走向萬劫不復的地獄’這是阿爸去世前對我說的,我不知道部落以後的路會怎麼樣,只是我不想部落萬劫不復,我只想部落的人都平平安安的。”
虎王沒有說話,相似的話阿爸也對他說過,只是他覺得阿爸是怕,是懦弱,冉灌氏的男兒生來就是自由的,有部落欺負我們,有栩國的南卿司壓榨我們,我們就不能怕。可是哥哥說的話也讓他動搖了,不流血換來的和平,能算作真正的和平嗎?
“不過既然我們兩兄弟都走到這一步了,只需要遵循本心就可以了”,族長又笑了笑,“其實我本不應該和你說這些的,你手下的人突然變得兇猛異常,弟弟,你是不是動用了什麼禁忌的力量?”
虎王剛想說什麼,族長就打斷了他:“你不用跟我解釋,無論你用了什麼力量,我覺得這些都是不應該在部落里出現的,阿爸說的對,如果你當上了族長,部落說不定哪天就會走進萬劫不復的地獄”,族長又擺出了進攻的姿勢,“我會好好守着我們冉灌氏的部落,我會證明阿爸的眼光沒有錯。來吧,阿爸在天上看着我們呢!”
說完,族長再次舉劍向虎王刺去。虎王也不再猶豫,大吼着迎向了族長的攻擊......
冉辰一刀劃過,最後一個親兵也倒下了,冉辰回頭看看,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屍體,只有一兩個手下人受了一點點的傷,不過也像之前的戰鬥一樣很快就癒合了。這詭異的力量幫助他們扭轉了必死的局面,冉辰也來不及多想,“走,我們趕緊去保護主人。”冉辰現在想的只有虎王的安危。
等到冉辰他們追出去,看到族長已經倒在了虎王的朴刀之下,血液順着刀尖滴下,刀身映着虎王面無表情的臉。
族長已經死了,現在整個部落有資格當族長的只有虎王一人,冉辰見狀,單膝跪地,“恭迎族長!”
看到冉辰如此,手下也紛紛跪地,簇擁着新上位的族長。
虎王沒有說話,臉上沒有一絲神情,腦海里只是不斷回想着哥哥對他說的話‘如果你當上了族長,部落哪天就會走進萬劫不復的地獄’,哥哥的話就像是惡鬼的低語,讓虎王腦袋生疼。
柏關原
虎王看着眼前的黑衣人,“那這次呢,這次你也是來救我的嗎?”
“當然”,黑衣人帶着笑腔說道,“不過這次的沐家軍可不是你們之前部落的小打小鬧,那可是栩國的王牌,是栩國精銳中的精銳,普通的氣力丹可沒什麼用了。”
“氣力丹?”
“就是我上次給你的東西,怎麼樣,效果不錯吧,每一個服下的人都能獲得異於常人的力量,還能無限自愈,成為真正的戰士。”
“可是服下的人幾天之後都突然力竭而死,全身發黑。”虎王有點憤怒,他又想起那天的族長爭奪戰後,服下氣力丹的幾個戰士幾天之後突然全部倒下卧床不起,屍體發黑,死狀極其難看。
“獲得力量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就看和代價交換的東西值不值得了,幾條人命,換來了你現在的族長之位,你說這樣值不值得呢?”
虎王聽了不再說話,只是狠狠地盯着黑衣人。
“你不用恨我,其實你是覺得值得的吧”,黑衣人彷彿早就看穿了虎王的內心,“既然這樣,你介不介意我再幫你一次?”說完,黑衣人用他那詭異的手掏出了那個熟悉的布袋,遞給了虎王。
虎王猶豫着,似乎內心在掙扎着要不要接下。‘如果你當上了族長,部落哪天就會走進萬劫不復的地獄’,哥哥的話又在腦子裏響起,虎王也知道這是禁忌的力量,就像是和魔鬼做交易,和魔鬼做交易,註定沒有好下場,可這又可能是眼下唯一能拯救部落的機會。
看着虎王猶豫的樣子,黑衣人發話:“你不用怕,這氣力丹和我之前給你的不一樣,服下之後,只要沒有死,就不會用得上這氣力丹的力量。”
“沒死?”
“哈哈哈,確實如此,只要活着,這氣力丹的力量就發揮不出來。”黑色面具之下,一股狡黠的眼色從那雙黑洞般的眼睛裏滑過。
還沒等虎王說話,黑霧出現,黑衣人又慢慢地消失了,在完全消失之前,黑衣人繼續說道:“把氣力丹碾碎倒進戰士們的口糧里,一樣可以發揮功效。只不過用不用,就看虎王你自己的選擇了。”說完,黑衣人就完全消失在黑霧之中,隨即黑霧也慢慢地消失了。
虎王看着掉在地上的布袋,沉默着沒有再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