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95 章
崔森斯剛帶着一群手下回來,正提着雪豹穿過狹長的走廊要去找陸遙,便聽到前方傳來一陣凄厲嘶啞、綿長不絕的慘叫。
聲音低啞嘲哳,不會是陸遙,崔森斯剛鬆一口氣,忽然又意識到如果不是陸遙,那麼慘叫的人只可能是自己的手下!陸遙在做什麼?
崔森斯把淌着血的雪豹扔給身後跟着的人,取槍握在手裏大步向前衝去,抬起一腳猛地踹開實驗室大門,慘叫聲更勝一籌,還混上了令人恐懼的皮肉燒焦聲。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只見陸遙用膝蓋抵在瘸腿星盜的胃上,把他摁在原地,陸遙衣衫不整,向來嚴絲合縫的衣領被扯開了顆扣子,加上這室內濃烈刺鼻的Alpha信息素氣味,崔森斯一聞,心下便明白了。
但瘸腿星盜的慘狀着實讓人心驚,他的大腿被焊槍捅穿,傷口焦糊,焊槍頭被陸遙拔出后,鮮血便汩汩流出,濃稠地淌了滿地,恐怕是傷到了大動脈,不斷抽搐痙攣着。
更為慘烈的是被電磁分子刀捅穿的手掌,那一片區皮膚和肌肉的細胞分子被電磁力打散,重組時又混進了金屬,現在整隻手掌膨脹成詭異的形狀,發紅髮紫,流出的鮮血不斷爆出氣泡,在觸及分子刀的時候分成紅白兩層液體。
現代技術作用在人身上,彷彿要將人變成怪物的弔詭場景讓人心底發寒。
但陸遙的臉上沒有恐懼,只有驚怒和極其強烈的冷峻狠厲,冰刀子般切割着人的理智。
崔森斯愣了一瞬,隨即放下槍大喊道:「還愣着幹什麼?還不趕緊去把他們拉開!」
兩個星盜上前按住陸遙的肩膀把他從瘸腿星盜身上扯了下來,陸遙手裏還握着那把發出幽幽藍光的刀子,讓星盜發著顫不敢靠太近。
瘸腿星盜哭喊着,陸遙滿手都是他的血,瞪着崔森斯手裏上了膛的光能槍,把分子刀扔開了:「讓你的人滾遠些。」
崔森斯一挑眉,冷着臉沖瘸腿吼道:「沒出息的東西,還不快滾。」
可瘸腿星盜唯一完好的那條腿也被陸遙捅穿了,他痛呼着根
把人搬起來時,因為瘸腿的手掌已經和地面黏在一起,怎麼都扯不開,星盜不得不直接割下他一層皮,恐怕他後半輩子得換一隻機械手生活了。
慘叫聲遁入走廊,逐漸遠去,只剩下濃郁的血腥味昭示着剛剛發生的一切。
崔森斯來到陸遙面前,他蹲下來,伸手一把掐住了陸遙又冷又倔、冰岩般臉頰,哼笑一聲,似乎對自己手底下的人多麼凄慘全不在意:「真沒想到陸總工是一位如此勇武的Oga,既然如此,我該拿點什麼東西來表彰你的智慧和勇氣,是不是?」
陸遙一腳踹過去,被崔森斯敏捷地躲開,他站起身來拍拍手,讓手下把「戰利品」帶上來。
下一刻,陸遙帶着怒意的面色瞬間變作一片空白。
一隻銀白色帶斑紋的大貓被星盜拎了進來,後頸上鮮血淋漓,他半耷拉眼睛,似乎已經昏了過去,腹部隨着呼吸快速起伏着。
「你從哪……」陸遙的嗓音起伏跌宕,完全控制不住發慌。
「天上掉下來的,聯邦和一夥雇傭兵作戰失利,那位姓趙的上將副官帶着雪豹乘救生艙逃出來,可惜救生艙破損,人死了,就你這隻貓還活着。」崔森斯看着陸遙的臉色一點點發白,勾起了唇角,「所以你看我對你多好,一看這是你的貓,就又給你撿回來了,你很喜歡他是不是?」
陸遙喉嚨里的空氣幾乎要被抽干,說不出話來,他不明白崔森斯的話,他不明白銀戟艦隊怎麼會到這裏來和雇傭兵作戰,又怎麼會一敗塗地到統帥副官需要出逃的程度。
就算出逃,趙明河怎麼會把雪豹和自己裝在一架救生艙里?
種種不合常理的混亂碎片在陸遙的大腦中盤旋成渦旋,彷彿要將一切理智與清醒納入其中,再釋放出無盡莫名又強烈的情緒。
他離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陸遙不受控制的臉色讓崔森斯十分滿意:「想要你的貓?」
陸遙冰藍色的眼睛緊盯着他。
「當然可以,但你得拿點什麼東西來換,畢竟你差點捅死了我的一個手下,你說,我要是輕易放過了你,我的這些弟兄們會怎麼想。」
陸遙眯了眯眼,他看得出崔森斯和那個沒腦子的瘸腿星盜不一樣,比起陸遙的Oga身份,他更在乎陸遙能給他什麼實質性的好處。
「電磁湮滅槍的設計圖,你想要嗎?」
「電磁湮滅槍?」崔森斯訝異地挑眉,「我怎麼沒聽說過有這種武器,聯邦現在不是只能把電磁湮滅技術放在大口徑炮彈上嗎?」
「對,聯邦還沒有將電磁湮滅槍投入製造,只有大口徑炮彈形式,可你能找到的材料工廠根本不足以提供能夠承載電磁湮滅炮能量的材料,電磁湮滅槍威力小一些,但外面的黑工廠就有能力製作。」
「不錯的提議,成交,天後我要見到詳細圖紙。」崔森斯得到想要的東西,沒有半點留戀地起身離去,手下把半昏迷的雪豹扔給陸遙,臨走前,其中一人把一個鼓鼓囊囊的大布袋拋到陸遙腳邊,陸遙縮了一下腿避免被砸中。
布袋沒有封口,倒地瞬間袋中的砂石傾瀉而出,浪潮般撲向地面,潑灑一地,煙塵滾滾,嗆得陸遙直咳嗽。
「嗷嗚——」實驗室大門重新閉合,雪豹低聲嗚咽,陸遙立刻傾身過去把雪豹腦袋抱進懷裏,檢查他後頸上的傷口。
星盜們把陸遙帶來時拆去了他的個人智腦和身上的一切飾品,謹防被追蹤,或許出於大意和傲慢,他們沒有在意被意外綁架來的扭矩脖子上平平無奇的角形銘牌。
但對於這隻自己從天上掉下來的雪豹,星盜們對他進行了仔細的檢查,剪掉了他脖子上的項圈,又下刀挖出嵌在他後頸肉里的晶片。
湧出的鮮血沾在長毛上,幾近乾涸,凝成發硬的幾縷,陸遙及其小心地扒開長毛,查看雪豹後頸上的傷。
星盜們的動作及其粗暴,在挑出晶片時幾乎要把雪豹後頸的那塊肉攪爛,隨着大貓粗重的呼吸,粘連着的紅色肉塊輕輕顫抖着。
被星盜劫走的這一路以來,陸遙有過驚懼,有過警惕,有過憤怒,卻從沒想哭,但此刻把染血的雪豹抱在懷裏,他的眼眶鼻樑卻開始發麻,他真的沒想到還能在這裏見到他的大貓。
雪豹似乎感受到了陸遙的顫抖,慢慢清醒過來,轉過頭去,低低喵嗷着,舔了舔陸遙的臉和手。
粗糲的舌面刮過皮膚,陸遙愣住了。
他的手上還沾着星盜的血。
周雲辰和他都從沒給雪豹餵過帶血的生食,但天生獵手的基因不可磨滅,雪豹畢竟是大型猛獸,一旦他嘗到人血的滋味……
星盜收走了電擊項圈和戒指,陸遙一面酸楚地欣慰雪豹回到自己的身邊,一面又升起難以抑制的擔憂。
他好想抱抱雪豹,可又不得不暫時收回手。
雪豹用他那雙淡灰色的眼睛看着陸遙,彷彿思索了片刻,低頭蹭蹭陸遙的手以後,退開幾步,轉着圈打量這件實驗室的構造和監控器,隨後甩甩尾巴朝衛生間走去,一邊走,一邊一步回頭地看陸遙。
當毛絨絨的長尾巴沒入牆角,扭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衛生間逃了出來,隨後蹲在門口兇狠地喵喵叫,聽上去似乎滿口髒話,怒斥這個霸佔了自己領地的大貓。
陸遙抿了抿唇,站起身謹慎地跟了過去。
扭矩以為陸遙是來為自己討回公道的,立刻抬高下巴耀武揚威地看向雪豹,然而陸遙前腳剛一走進衛生間,雪豹後腳就用長尾巴捲住門把手將門一拉,阻隔了衛生間與實驗室之間的窺視。
扭矩:「???」
陸遙:「?」
他的雪豹什麼時候這麼高智商,還學會關門了?
「喵喵喵喵!」扭矩在門外張牙舞爪,無能狂怒。
雪豹蹲坐在前方,抬頭望着陸遙,尾巴圈住自己,乖巧又威嚴。
陸遙不太明白,以為他是想喝水,便轉過身去把洗手池上的水龍頭打開了。
身後出現一陣聲響,陸遙猜是雪豹踱步過來喝水了,他準備側身給大貓讓出位置,然而在抬頭的一瞬間,他看見眼前的鏡子裏出現一片高大的暗色身影。
雪豹沒有這麼黑,也沒有這麼高……陸遙猛地轉過身去,一張面龐在眼前一閃而過,還沒等他的理智分辨出一閃而過的動態剪影是誰,他的心跳便先一步爆發,情緒巋然決堤。
那人更是用大手一把抱住陸遙,沒有給陸遙留下半點辨認和準備的時間,狂風暴雨般發狂的親吻便落了下來,一切的擔憂與恐懼,一切的思念都融在這迷亂的親吻中。
他吻得猛烈,簡直像是一場突擊,陸遙下意識地閉上了眼,只剩下剛剛捕捉到的浮光掠影在腦海中輪轉回放,一點點和記憶中熟悉的面龐交融在一起。
陸遙不明白這一切是如何發生,周雲辰怎麼就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可他的身體先一步堅決地承認兩人的熟稔,軀體的溫度將陸遙籠罩着,即使他聞不到氣味,仍一下子認出了周雲辰的懷抱。
所有不敢置信的話語都被淹沒在巨浪壓頂般的親吻中,陸遙剛剛努力收回眼眶中的淚水在此刻忍不住落了下來,他的鼻尖發麻,眼睛發酸,連喉嚨里也溢出哭泣時的哀鳴。
他沒有什麼痛苦要訴說,沒有什麼委屈要抱怨,他只是很想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