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父與子

“宋炎盤腿坐在木盆之中，雙手交接，在身前擺出一個奇特的印結。有了木盆里的青色藥液，宋炎這次更加明顯的感覺到了靈力在體內筋脈中的流動。它像小蛇一樣在筋脈中遊走，也在一些筋脈里駐留，幾條細小的筋脈被填滿之後，少年稚嫩卻剛毅的臉龐，驀然間籠上了一層溫玉般的光澤...”

“小燁，一直忘問你了，作文比賽怎麼樣了，怎麼沒見到你的獎狀啊，不是說進了複賽一般也能得二等獎嗎？”宋燁筆下的主人公宋炎晉入練氣三層，寫的太入神了，都不知道徐婧徐莠芷什麼時候站自己身後的。

“什麼作文比賽？”宋燁強自按下心頭不詳的預感開口問道，這事他是真不記得了。

“新概念啊！你今年不是晉級了嗎？不是年前就比賽結束？”

“啊？！啊，哦！”宋燁快速翻閱了一下殘存的記憶，“比賽那幾天期末考啊，懶得請假了。”

宋燁倒不是真想起來自己怎麼沒去，甚至都不記得自己往那投過稿還進了複賽。只是聽徐婧說起新概念三個字，立馬就知道了比賽時間而已，慣例都是年前一周去滬市複賽，自己回答期末考不請假總不會有錯。

“你...你傻啊...”徐幼稚聲音啞啞的，力氣卻很大，宋燁被她從椅子上扒拉走，腳步踉蹌了一下。

徐幼稚霸佔了位置去看宋燁正在寫的東西，幾秒鐘后她就迅速拉動鼠標翻到了第一頁去...

看她那驟然發亮的眼神，宋燁知道一時半會電腦是回不來了，徐莠芷這叛逆之王，宋燁沒少從她那裏拿金庸古龍梁羽生的武俠來看。

還好，現在還不到2點，一個小時應該也夠她看完前面那4萬字了吧？唐蕊一般下午3點左右上線，應該不會誤事。

“新概念作文大賽不是有加分嗎？水木燕大還有免試入學的啊！你們老師不給假嗎？”

“不是，姐，是我有自知之明，你看我像是能得獎的樣子？”還是想不起自己到底是什麼原因沒去，但這責任不能被安到老師頭上去，唐章華既是自己的班主任又是語文老師，對於這幾年大火的新概念作文比賽不會不知道重要性。

自打99年賽車韓以《杯中窺人》拿了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又因為期末考試七門不及格被留級引發風波，到他2000年再次參賽拿下二等獎又出版了第一部小說《三重門》大火之後再次留級並退學，再到他2001年又出版文集《零下一度》，新概念這時火的一塌糊塗。

對了，還有個爛片無數的小四去年和今年都得了一等獎，明年他的《幻城》會出版，得想想辦法，不能讓他再把辣眼睛的《small時代》給拍出來...

“好吧，你自...爸，媽！你們回來了啊！”

“誒，誒，我們回來了，小婧你怎麼又瘦了，宋燁！是不是你沒做好飯！”

2002年2月9日，農曆十二月二十八，宋志峰和蘭雲英從叔叔家的海鮮批發店回到了石亭中學，第一時間裏，徐婧變瘦的罪名被安到了宋燁頭上。在這個重女輕男的家庭裏面，宋燁沒人權，徐婧才是親生的。

徐幼稚探頭出來朝宋志峰蘭雲英揮了揮手又坐回電腦面前，蘭雲英見到她也在，眼睛都笑眯了起來，拉了徐婧一起進了宋燁的房間傳出一片歡聲笑語，一時都忘了再找宋燁的茬。

宋燁沒在意自己低下的家庭地位，幫着拎了大包小包的宋志峰去放東西。

“宋燁，

你班主任打電話給我了，這次數學還是沒及格啊？不然還是去你付老師家補補課吧。”宋志峰說著話從口袋裏掏出300塊錢來。

還是和前世宋志峰迴來時一樣的話，現在想來，他已經考慮過不少時間了。家裏錢緊，宋志峰也向來清高不願意像其他老師一樣去外面做點其他事情，靠死工資和蘭雲英幫工賺的那點維持兩個孩子讀書，家裏但凡貴一點新一點的東西都是小舅送來的。

“爸，你放心，考數學的時候肚子疼沒發揮好，下次你再看吧。”

宋志峰顯然沒信宋燁的說法，臉色有點陰沉下來，“你就不能爭口氣嗎，數學但凡考好一點，大家也不用為你那麼操心！唐老師付老師，哪個不為你頭痛，李馬木生的葬禮我看到你了，你也不想想他！”

“爸，數學現在真的沒問題了，除了水木燕大我哪裏都敢報！”

“你愛報哪報哪！要是沒錄上自己哭去！”宋志峰甩手回了自己房間，傳出搪瓷水杯重重落在桌面的聲音。

還是和上個時空裏一樣，和老爸宋志峰總是說不上幾句就得頂起來到老都沒變，宋燁也不知道怎麼了，明明也知道他是為自己好，自己也不是不懂事，相生相剋吧，只能這麼想了。

宋志峰的成績一直頂尖，到老了還能禿嚕嚕嚕說他高中時學的饒舌俄語，奈何碰上了那十年特殊時期沒大學上，只能捧着小紅本跟着綠皮火車轉遍祖國的大好河山之後進了部隊文工團。

現在的這份工作也是因為文工團的資歷轉業后安排的，嗯，高中學歷，初中老師，也就那時候才有的事。而大學，成了他的執念，宋燁，是他夢想的載體和延續。

雖然打小教宋燁唱歌學樂器，但是宋志峰堅決不讓宋燁去走藝考，按他的說法，徐婧是個女孩子，學音樂當老師挺好，宋燁是男的，當什麼戲子。

宋燁也不能去讀中文系，在宋志峰看來一樣會將來沒出息，學校里那麼多語文老師，碰上大小事校長還是愛找宋志峰這根筆杆子。

宋志峰是個當過兵暴脾氣的文人，他有一筆好字，一手好文章，他的樂器和民族唱法整個安海都出名，但他只是一個鄉鎮中學裏領死工資的男人，孩子讀書的錢都得摳摳索索擠出來，他不想自己的兒子像他一樣就這麼過一輩子。

哦，沒錯了，宋燁終於想起來，作文比賽既要耽誤期末考試又要上千塊錢路費和其他花銷，於是在比賽前幾天被宋志峰給否了。

呵呵...他也沒錯，時代的局限性吧，誰也想不到未來的音樂界和文學界會變成現在的樣子。就連宋志峰自己在幾年之後也經常會被邀請去當各大單位演出的指導老師，只是因為文憑的硬傷一直窩在石亭中學直到退休。

或許是因為斷了自己最喜歡的兩條路，宋燁直到剛才見面也是下意識的敷衍，沒和宋志峰好好說話。

父與子，不能言說的苦衷，不可預見的未來，深深的一條溝壑橫亘其間。

宋燁知道，這次不能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