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生與死的痛苦縫隙里
“白！”一直立在窗邊觀戰的彌祭儀見狀，不禁臉頰肌肉抽搐着大喊一聲，整個人都忍不住顫慄。
彌祭儀瞬間明白了白·十方戒的意圖。
因為怪物閃避的速度太快了，白·十方戒要想擊中怪物，對怪物成功標記進而使用無量枷鎖的原初能力，就必須要做到比怪物的速度更快。
然而白·十方戒目前所租賃的夜將雖然長着一雙可以飛行的巨大黑色肉翅，但卻並不是具有太大速度優勢的怪物，反而更擅長力量與力量之間的強硬碰撞，所以白·十方戒選擇了玉石俱焚。
力量是可以轉換成速度的。
就好比現在白·十方戒所做的這樣，他尋找風戟樹枝作為發力的支點，完全放棄了夜將的飛行能力，而是將夜將的所有力量都灌注在自己的雙腿之中，像跳躍距離能夠達到自身體長兩百倍的跳蚤一樣，進行一次遠距離的驚人彈跳。
彌祭儀幾乎可以預見，白·十方戒以這種通過力量換取速度的方式，使自己的整個人猶如一顆炮彈一般射向怪物，怪物自然是避無可避。
怪物的速度再快也快不過炮彈。
可是說到底白·十方戒還是一個人。
雖然他是一個能力者，但能力者的身體強度和普通人並沒有太大區別。
彌祭儀已經可以斷定，在白·十方戒全力跳出的那一瞬間，白·十方戒的雙腿絕對會因為承受不住這種巨大的壓力而肌肉全部撕裂，同時腿骨粉碎性骨折。
而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因為白·十方戒完全放棄了夜將的飛行能力，所以他以急速彈跳擊中怪物的同時，又因為怪物攀附着宿舍樓牆壁的角度關係，白·十方戒勢必會像一顆隕石一樣撞上宿舍樓的牆壁。
完全放棄了飛行能力的白·十方戒則無法掌控自身的轉向。
人類的身體強度絕不可能會比磚石建築更堅硬，以這種可怕的撞擊力，白·十方戒最終會......粉身碎骨。
一切只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快過了彌祭儀的思維。
彌祭儀只看到一道勢如奔雷的影子從眼前劃過。
而後，伴隨着轟隆一聲巨響，彌祭儀感覺自己所在的這棟宿舍樓都在搖晃。
白·十方戒在將宿舍樓牆壁撞出了一個大坑的同時，終於用手中的銀質匕首刺中了占羅的身體，與佔據占羅身體的怪物產生了一種不明原理的特殊反應，形成銀離子溶液，滲入占羅的身體。
占羅身體的皮膚表面浮現出一道道銀色枷鎖的烙印，將佔羅體內的怪物封鎖。
怪物失去了行動能力。
也正如彌祭儀所預想的那樣，白·十方戒也因為與宿舍樓牆壁的劇烈撞擊而導致全身粉碎性骨折。
伴隨着碎裂的磚石和迷濛的塵土，怪物和白·十方戒都從半空中墜落在地。
彌祭儀兩眼發空，神色惶惶然，丟了魂一般地轉身衝出了這間寢室。
當彌祭儀終於跑到癱倒在宿舍樓下的白·十方戒身邊時，後者已經雙目失焦、意識不清，嘴裏不停地吐出一口、一口的血沫子。
彌祭儀有些不知措施地蹲下身來，目光沉痛地看着肢體扭曲的白·十方戒，想要伸手將後者從地上抱起，卻又害怕自己觸碰不當會加重後者的傷勢和痛苦，又把手縮了回來。
在彌祭儀的眼裏，此時的白·十方戒就像是一個佈滿裂紋的陶瓷娃娃，一碰就碎。
白·十方戒感覺到一滴溫熱的液體打在自己的臉頰上，
清醒了一些，艱難開口：“你......哭了？”
彌祭儀下意識地抹了一把臉，輕咳一聲，讓哽住的喉頭順暢一些，至少要在自己說話的時候，不會讓白·十方戒察覺到他在哭：“沒......眼裏進蟲子了......不，是沙子。”
白·十方戒默然，沒有拆穿彌祭儀這拙劣的謊言。
此時天冷且無風，哪來的蟲子和沙子？
白·十方戒緩了緩氣力，一邊咳着血沫子，一邊斷斷續續地囑咐彌祭儀：“你先把那隻怪物處理了......再把我送回摩柯山......逆相嗣會處理我。”
彌祭儀深吸一口氣，平復下心中的隱痛，點了點頭，起身走到了那隻佔據了占羅身體的怪物旁邊。
這隻怪物同樣癱倒在地，分離的腦袋和身體依然被那一小股黑色洪流所連接，只是因為被無量枷鎖的原初能力所封鎖，這隻怪物一動也不能動，更無法使用自身的能力。
怪物微微抽搐着掙扎，但無濟於事，它用冰冷而怨毒的雙眼瞪着走到自己身邊的彌祭儀。
彌祭儀掏出了一把銀質手槍，對準了怪物的腦袋。
在扣動扳機之前，彌祭儀回頭看了一眼已經昏死過去的白·十方戒。
彌祭儀被夜色掩映的側臉輪廓格外孤單，低聲自語：“無量枷鎖與等價交換，你是無限之生，我是無限之死，我們活着的意義，彷彿就是為了無時無刻掙扎在生與死的痛苦縫隙里。”
“果然......只有你和我才是真正的同類，才能懂得對方的悲哀。”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們以外，沒有人能夠在活着的時候，說自己曾經感受過真正的死亡。”
隨着一聲響徹深夜的槍響，彌祭儀手裏的銀質手槍射出的子彈擊中了怪物的腦袋。
怪物分隔異處的腦袋和身體都劇烈一顫，銀質子彈形成的銀離子溶液滲入了怪物的身體，代表等價交換原初能力的特殊意義的花紋，爬滿了怪物的臉。
“用我的所有生命，交換你的所有生命。”彌祭儀語氣生硬地對怪物說道，像是一台過度重複運轉的機器，已經感到疲憊了。
當然，如果機器能夠感到疲憊的話。
彌祭儀手一松，握在手中的銀質手槍脫落在地。
彌祭儀倒下了。
彌祭儀的喉嚨像是一隻壞掉的老舊風箱，被一隻看不見的手蠻力拉扯，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越來越艱難：“無論死多少次......還是一樣害怕......”
彌祭儀的雙眼也在迅速失去神采，直到變成一片了無生氣的灰敗。
彌祭儀死了，但怪物還沒有死，因為這時彌祭儀已經將自己的所有生命都交給了怪物。
但用不了多久，怪物就會死。
根據等價交換的原初能力，彌祭儀將自己的所有生命交給怪物之後，怪物也會將自己的所有生命交給彌祭儀——其中包括之前彌祭儀交給怪物的所有生命。
而之後彌祭儀會復活。
舉個例子，用糖果比喻生命，一個人有十顆糖果，十顆糖果是這個人的所有；另一個人有一顆糖果，一顆糖果是那個人的所有；
這個人先把自己的所有糖果——十顆糖果，交給那個人，那個人就有了十一顆糖果；
隨後，那個人再把自己的所有糖果——十一顆糖果，交給這個人，這個人就有了十一顆糖果，而那個人則一顆糖果都不會剩下。
這就是“用我的所有生命，交換你的所有生命”。
先後順序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