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傳奇伊始
靈能司大門外,人山人海,彷彿半座城市的人都匯聚到了此處。
一位消瘦的女子,昂首跪在門前。
圍觀的人們,對着她指指點點,表情各不相同。有的同情,有的好奇,有的鄙夷,有的則是漠然。
“她是誰啊?”
“聽說是城東一家姓沈的,她弟弟好像腦子裏有毛病,天生沒有一點靈力。”
“那不去看大夫,跑這裏來幹嗎?”
“嘩眾取寵唄。”
“你們不知道嗎,靈能司請來了幾位神仙,說要收徒弟,我估計她也是為這個來的。”
“一點靈力都沒有的廢物,那不是痴心妄想嗎?”
“這個當姐姐的倒是有些姿色,莫非……”
“嘿嘿嘿。”
非議聲如同紛飛的刀片,將女子割得面無血色,她卻仍然努力挺直胸膛。
門外的哨兵,此時卻聽不下去了,呵斥眾人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什麼東西,都退後!”
靈能司的威勢,自然無人敢違抗,女子的身邊,瞬間空出來好大一塊。
哨兵看向女子,眼神里也有一些無奈:
“你弟弟認識我們鄭言鄭統領,你先回家,到時候讓他來吧。”“或者你去街對面跪着,也省的我們為難。”
那女子正是沈芸,她看着眼前這些哨兵,堅定地搖了搖頭。到了這個時候,自己若後退一步,必然是前功盡棄。
靈能司裏面走出一位黑衣青年。
眼看大門被堵得水泄不通,他眉眼之間滿是不耐煩,拿手中的拐杖敲了敲大門:“怎麼回事?”
一位哨兵上前向他解釋。
“趕走,”黑衣青年口中輕飄飄吐出這句話,“馬上就要舉行收徒典禮了,這種難看的場面,別讓神仙們看到。”
“要不然,您還是去向神仙求求情吧?”哨兵為難地說道,“咱們燒香拜神,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這種小事也要麻煩神仙?”黑衣青年眉頭滿是煞氣,“怎麼,還要我動手嗎?”
“鍾玄,你別多管閑事,”有位年長一些的哨兵大着嗓門頂撞他,“人家在門外下跪求神,犯了哪門子法?”
鍾玄挑起眉毛:“看來我指揮不動你們?”
“你們執法隊與我們保衛科本來就不挨着,憑什麼指揮我們?”
“行,那我自己來,”鍾玄呵呵冷笑,跳到沈芸面前,“你自己走,還是我趕你走?”
沈芸用哀求的眼神望着他,鍾玄卻不為所動,伸出大手狠狠抓向女子的衣領。
啪啪兩聲脆響,鍾玄的雙手濺起兩團煙霧,沈戈終於趕了過來。他從空中一躍而下,跳到了黑衣青年的面前。
鍾玄看着手背上的白痕,譏笑着問他道:“丟石子?小孩子的把戲。你是哪位?”
“她的弟弟。”沈戈謹慎地看着眼前的青年。自己剛才用出的力道,足以打得普通人雙手紅腫,此人竟然毫髮無損,應該已經是中階修士了。
“哦,原來是廢物啊,”鍾玄面帶鄙夷地點着頭道,“趕緊把你姐姐帶走,別給咱們仙山丟人了。”
沈戈環顧四周,密密麻麻的人頭,將靈能司包圍得水泄不通,漢子濃重的體臭與女子香膩的脂粉味兒混在一起,直往他鼻子裏鑽。姐姐這麼瘦弱的體格,真不知道如何擠進來的。
“姐,你做的夠多了,咱們回家吧。”沈戈覺得自己鼻子一陣酸楚。
“小戈,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了,
”沈芸再次搖了搖頭,“我不能放棄。”
沈戈抬頭看去,靈能司的大門,依然如同昨天那般氣派,卻又陌生了許多,遠到觸不可及。
天空中,兩道透明的人影,正在俯視着腳下的人群。
其中一位,是位白須白髮的老人,那位老人頭頂星冠,腳踏朱履,身穿一襲白色錦袍,手中捏着拂塵與玉簡,腰間懸了一柄寶劍,鶴髮童顏,眉心有一道金色印記,湛湛放光。而另一位,劍眉星目,身穿一套鬆鬆垮垮的白色休閑服,長發被一根紅繩隨意束住,搭在身後,赫然是老酒鬼。
“他就是你選的弟子?”老人緊緊盯着沈戈。
“弟子嗎?”酒鬼摸了摸下巴笑道,“他不是弟子,他是我大侄子。”
“你確定不現身嗎?”老人擔心地看着下方,“這種年輕人,經歷這樣的場面,很可能一輩子就毀掉了。”
“他過去命運多舛,性子過於剛強了,剛則易折,”酒鬼貌似無所謂地道,“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心軟,就像是一塊璞玉,必須要經過打磨才行。”
“你倒是心狠,也不怕他做人的脊樑被打斷。”老人無奈地搖了搖頭。
酒鬼不再說話,默默俯視人群中的沈戈,心中想到:“小子,當別人,特別是你最關心的人,為了你捨棄自尊時,你會如何做?會跟着捨棄自己的自尊嗎?”
沈戈站在人群中,一時有些茫然。
沈芸扯了扯他的袖子:“小戈,你與我一同跪下,神仙一定能看得到。”
沈戈只覺得胸腔里有一團火在燒,嘴唇蠕動了兩下,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男兒膝下有黃金,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當街跪下,自己如何能做得到。
圍觀的人群卻不耐煩了起來,齊聲起鬨道:“跪,跪,跪!”
靈能司的大門再次被推開,有道威嚴的聲音響了起來:“怎麼回事,外面為何無故喧嘩?”
“鄭統領來了!”那位年長的哨兵高聲喊道,“鄭統領,是沈戈,還有他姐姐沈芸!”
一張沈戈很是熟悉的臉,撥開人群走了進來,是法令紋大叔。他掃視一眼場中的情形,心中頓時一切盡皆瞭然。
“沈戈,要不你就跪下吧,我可以幫你求一下神仙們。”法令紋皺着眉頭說道。以沈戈之前做出的貢獻,足夠自己為他開一次口了。
“他不能跪,這不公平!”一道尖利的聲音響起,金騾子那個流氓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鑽了進來,“憑什麼他就能見神仙。”
沈戈的雙腿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酒鬼站在高空中,輕輕嘆了一口氣:“自尊,是美好的品質,有時候卻會變成沉重的包袱。沈戈,打碎自己的自尊心吧。只是打碎自尊心后,你是會失去人格成為傀儡,還是會蛻變成為一塊圓滑的美玉呢?”當他說出這兩種可能的時候,語氣冰冷得沒有一絲波動。
沈戈只覺得胸中的火焰化為了潮水,一浪高過一浪,澎湃的拍擊聲,充斥着他的耳朵,再也聽不到周遭任何聲音。
似乎有一個溫暖的大手撫摸着沈戈的頭頂,令他頓時清醒了過來。
“沈戈,你看看你姐姐吧,你忍心讓她一個人跪在這裏嗎?”法令紋的聲音傳到了他的耳朵里。
沈戈看向自己的姐姐,她抿着嘴唇昂頭跪着,肩膀瘦削卻又筆直,似乎一個人便擔起了整個世界的非議。
耳邊彷彿響起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咚!沈戈狠狠跪了下去。
“唉,你們看,那個人腦子果然有問題,他跪錯方向了。”周圍議論聲再次響了起來。
沈戈沒有跪錯方向,他跪給了自己的姐姐,然後用力地磕頭。
一下,兩下,三下……
沈戈感覺自己每磕一次頭時,胸腔中澎湃的潮水就消退一分,宛如背負了許久的負擔,終於一件一件地被放下了。他的內心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好像在精力最充沛時站到了起跑線,又好像朝陽即將升起時站到了山頂。
一股驚人的氣勢,在靈能司門口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