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初次入宮
“武安將軍您先請,皇上說世子殿下讓奴另行安排。”太監行禮,卻沒給武安半分正眼瞧。
武安轉念一想,笑着作揖:“那這就多勞煩公公了。”說罷便轉過身,從易知許身邊牽過馬,跟着那個管事太監走了。
易知許不知道他葫蘆裏面賣的什麼葯,聽見有人叫他:“世子,這邊請。”
與他講話的正是先前給虞梔收拾書卷的小太監,他先對世子行禮后,便帶着他去了一處別院。
“世子,就是這聽雨院了。”小太監把他領到這裏,院內清幽,並無其他雜物,“此院原先是棋待詔的棋室,後來改成了別院,您且看看哪裏有需要的地方,只需要知會小人一聲便可,小人名叫海德。”
易知許只是點了點頭,便示意他下去,武安一路上囑咐他入宮后少言慎行,看來這宮中,當真是不太平。
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海德又轉回來,對着易知許行禮:“世子,與您隔了有一牆一路的長秋殿裏住着雲韶府的虞司樂,她素來性子古怪,夜間若是撫琴吟唱,您莫見怪。”
“司樂這是有多大的本事,住進皇城裏的長秋殿,真是天大的面子,我定是惹不起的。”易知許心中有些疑惑,卻也沒有言明,只是玩笑般的說了這樣一句話:“那司樂定是有一技之長。”
海德也不能多說,畢竟虞司樂的身份背景不一般,只能訕訕賠笑:“那世子若是有何需要海德的地方,傳喚一聲就是了。”
易知許不喜麻煩別人,獨來獨往慣了,頭一次見這樣貼心細緻會瞧人眼色的小宦官,還是說了句“多謝,有勞了”。
虞梔今日又一如前幾日坐在院中寫詩,並未褪下那一身紅衣,反而更加華麗,陽光下明艷動人,若不是宮人知道她是被囚禁,不知道的還以為這還是國公家的么女小姐。
今日她遣退了長秋殿的宮女侍從,筆墨依舊扔的滿院都是,只不過她這次並未有半分傷懷,反而是寫寫畫畫,每張宣紙都印上了紫金泥蓋的章,全然不顧風吹走多少,悠悠閑閑的拿出棋譜,卻不伸手博弈。看得眼睛乏了,她將棋譜蓋面,躺在院中的長榻上休息。
未有片刻,臉上蓋着的棋譜被人揭開,虞梔以為是裴文軒又來了,閉眼假寐,並不搭理。
一個清朗的陌生男聲響起:“小姑娘,你這隻看棋譜卻不打棋,是學不會的。”
虞梔睜開一隻眼,瞄了一眼,起身拿走棋譜:“哪裏來的登徒子,如此不知禮數。”
“不知禮數的是你吧,見了本世子還不行禮,一個樂師,天大的脾氣。”易知許覺得這個小娘子說話有趣的很,也咄咄逼人未讓步半分。
“方圓之內你懂什麼道理,世子又算是什麼東西,放到以前,”她像是想起什麼,言而又止,“武夫無頭腦,不與你爭辯。”
她推開易知許,轉身往殿中走,嘴角卻染上笑意,像只狡猾的狐狸,走了幾步,她又轉過頭變臉嚴肅的呵斥着:“長秋殿是我的地方,世子爺愛去哪就去哪,我的地盤,我為尊,快走不送。”
易知許心中有氣卻無處撒,看着她回了殿中,卻意外的發現她腳腕上的金鎖鏈,又加了一層疑慮。
長秋殿獨有她一人,身份卻只是樂師,見了權貴不怯,反而是不行禮囂張跋扈,說起的話卻頗有幾分文墨,易知許見院中散亂一堆宣紙,隨意撿起一張,上面蓋的是紫金泥章,寫的卻是:
我本青燈不歸客,只因濁酒留風塵。
讀過書的人,懂禮數,用的是顯貴才有的紫金章,身上的東西也足夠名貴,但是腳腕卻鎖了鎖鏈,他百思不得其解,收起那張紙,打算在宮中尋一尋武安去向。
虞梔在窗內觀望,見他撿起紙還駐足片刻思慮,便知道自己演的這一場戲,足夠精彩。
她在心中暗想:對不住了,易世子,相較於用自己的人馬去逃命,我更喜歡去借別人之手。
見他走遠了,她這才又出了殿門,戲檯子搭了一半,還得去結個尾,做事周全才是她楊承徽。
未有半刻工夫,海德找不到易知許,只好四處打聽,他見虞梔在院中,行禮問道:“打擾了虞司樂,我聽宮女們說您在院中坐着,便來問一問,您可曾見一個身着黑服的男子路過?”
“男子?除了裴文軒,這裏還會有什麼男子來,”虞梔嘲諷着,又擺出一副思考的樣,“黑衣,我看得不真切,剛好似有個黑影,往右邊去了。”
海德作揖表謝,匆匆離去。
虞梔指了一個反方向,算是去抵消剛剛欺詐易知許的話,這也是為了那個小太監好,畢竟她覺得,易知許和武安隨同回朝,牽扯上武安的事情,必然是不好的。
易知許晃晃蕩盪的在宮裏走,一副翩翩公子的正經模樣,他身上有親王令,宮女宦官見了也未曾驚訝,只是行禮問好。繞了許久都不見有武安蹤跡,他攔下一個小宮女,也有禮數的問着:“可知武安將軍的住處?”
誰料那宮女說:“回大人的話,武安將軍,不是還並未進宮嗎?”
這話讓易知許聽了一愣,見宮女一副不解的樣子,他一下子反應過來,打着笑說道:“對,哈哈,我忘了與他約在宮外而並非宮中了。”
宮女行禮告退,留下易知許一人在那裏,他踱來踱去,頭腦中分析着:武安歸朝卻未進宮,下人都不知武安進宮,那他必定是被送到了一個私密的地方,天下人皆知武安歸朝,皇帝卻封鎖武安進宮的消息,看來,真被他猜了個十有八九。
他得儘快找到武安才是。
武安此時正在皇帝分派的寢宮中喝茶,而裴文軒也在那,兩人對坐,相互寒暄。
“皇上近兩年來可好啊?我忘了,皇上當然是好,龍體還安在,只是不知我那承徽妹子過得如何了?”武安不看他,自顧自的倒了一杯茶。
裴文軒聽見這話,臉上微微變了顏色,但還是開口說道:“承徽,現為司樂,朕在衣食上都安排最好的,當然也是過的很好。”
“原來皇上所說的好,就僅是衣食,我倒是聽聞,我家么妹可是差點斷了腿呢,待哪日皇上進了我東晉北府軍營中,那我必當以此禮謝過皇上對家妹的照顧。”武安一臉笑,眼睛卻瞪着裴文軒,言語中似是摻了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