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大舅哥

第101章 大舅哥

講述過往時,馬冰的語氣和表情幾乎可以稱得上平靜,但她越是這樣,裴家人就越心疼,簡直聽得心肝兒都抽抽起來了。

孟夫人就摟着她不撒手,簡直跟割了自己的心肝似的難受起來。

老太太娘家姓孟,故而人稱孟夫人。

裴戎就有點生氣,因為太心疼而生氣,氣她不在一開始就來找自己。

馬冰苦笑,「若不是被您認出來,說老實話,這會兒我……」

也不會相認。

是不想嗎?

不,她做夢都想。

只是相認了又如何?

不過給裴家徒增煩惱。

裴戎越發氣了,「這是說的什麼話!若早叫我知道,我必……」

他的話還沒說完,馬冰就搶先道:「您要如何呢?是跑到陛下跟前討公道,還是集結昔日部眾,逼朝廷給公道?」

先帝臨終前已將一切蓋棺定論,當今登基,一切就好比翻了篇,再想徹查談何容易?

裴戎噎住。

正如馬冰所言。

昨兒晚上他就想着,好歹他為朝廷出生入死那麼多年,就算拼着過去的功勞不要,日後做個平頭百姓,也要替這孩子討個公道。

馬冰心裏軟得一塌糊塗。

被人護着的感覺,真好。

「可裴伯伯,您為朝廷拼殺,是為臣的本分,朝廷嘉獎,應該。可若自己伸手去要,實在不妥。」

如若真憑藉昔日的功勞,帶着那些老臣去向皇帝請願,逼着他做決定,這算什麼?這是逼宮!

說的更嚴重一點,很有可能被有心人一操作就成了謀反!

她不是沒想過召集雁家軍舊部,可思來想去,還是放棄了。

一來就算召集,也沒剩下多少人,況且這種事,也不是人多就能成功的。

二來,大家一次次殊死奮戰,能活下來實在不容易,馬冰實在不想再讓那些舊年的叔叔伯伯們拋棄來之不易的安穩生活,陪自己赴死。

馬冰說的,裴家人何嘗不知?

就是因為知道,才越發心疼這個孩子。

她背負了那麼多,卻還沒被仇恨蒙蔽眼睛,理智得可怕。

裴戎拍了拍她的腦袋,長嘆一聲,「這些年,苦了你了。」

他擺擺手,「罷了,先吃飯,這些事以後再說。對了,那個謝子質……」

那小混球兒,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馬冰端碗的手一頓,有些赧然地點了點頭,「他已經說服陛下,在暗中查了。」

裴戎一聽,心中百感交集。

「我素日說姓謝的爺兒倆不錯,如今看來,確實還有些良心。」

孟夫人瞅了他一眼,有些好笑。

以往這老貨對小侯爺十分誇讚,今兒認了侄女回來,身份一變,難免看對方不順眼起來,就成了「還有些良心」。

裴戎略一沉吟,「既如此,先觀望一二。」

若能藉助謝鈺的手,由當今親自操作,自然是最好的。

若不成……能從他那裏得到點證據,他們自己也好操作。

馬冰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

對面裴安和霍玫一個勁兒給她夾菜,「爹,讓妹妹先吃飯!」

飯都快涼了還沒吃幾口呢。

裴戎如夢方醒,「對對對,吃飯,先吃飯!看我,都歡喜糊塗了!」

小蝦努力伸長胳膊,遞過來一隻剝好的蝦,「姑姑,吃蝦。」

小孩子的世界是很簡單的,當他們願意把自己最愛吃的東西分享給你,足以證明一切。

馬冰心裏軟得一塌糊塗,「謝謝小蝦。」小蝦就笑眯了眼。

待眾人吃過飯,裴安趕着回衙門上差,孟夫人和霍玫拉着馬冰說話不提,一下午很快就過去了。

晚飯時分,蘇管家就來說:「已經按着老爺的話收拾出院子來,只是時間倉促,並不十分精細,少不得要大小姐將就一二。」

馬冰詫異地看向裴戎和孟夫人,「這?」

孟夫人就道:「好孩子,咱們娘兒倆一別十多年,你怎麼忍心就這麼回去?聽我的,也別回開封府了,就在家裏住。」

裴戎猛點頭,「就是就是!」

孟夫人又道:「咱們也不是沒房子沒地,住在衙門裏算怎麼回事呢?你若喜歡行醫,咱就開一家醫館!」

裴戎猛點頭,「就是就是!」

孟夫人:「……」

就是個屁,你就不會自己說話?!

馬冰噗嗤笑出聲。

她能理解二老的好意,卻並不准備離開開封府。

一聽這話,裴戎的鬍子都吹起來了,「怎麼,是那姓謝的小子勾引你?!」

又拍桌子,「我就知道,跟他爹一個德行!」

馬冰:「……」

這都哪兒跟哪兒!

午飯時不還「謝子質」,怎麼這會兒馬上就成了「姓謝的小子」。

還扯人家爹……

不待這麼遷怒的。

孟夫人熟練地回頭喝道:「你安生些!」

裴戎氣呼呼坐下。

越想越氣。

那謝子質,當真不是好貨!

「伯父伯母,」馬冰安撫道,「一來我驟然住到家裏來,難免被有心人看出端倪,若提前作梗就不美了。二來,開封府消息靈通……」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實在不想太早把裴家牽扯進來。

見她主意已定,孟夫人也不好再勸,只道:「好歹多在家待幾日。」

馬冰也不捨得馬上走,當即應了。

是夜,她躺在床上毫無睡意。

過去十多年的經歷足以令她在任何情況下迅速入睡,之所以睡不着,是因為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心情久久無法平復。

她甚至有些擔心,擔心一閉上眼就發現這一切都是夢境,不久前的美好都會變成虛幻泡影,消失得無影無蹤。

馬冰貪婪地摸着手下的被褥,把頭埋進去,全是溫暖的陽光的味道。

正想着,孟夫人來了。

見她眼神清明,孟夫人就笑,「我就猜着你睡不着,咱們娘倆說說知心話可好?」

馬冰親熱地拉着她的胳膊,忽然就很想撒個嬌。

「伯母,今晚您陪我睡好不好?」

孟夫人一怔,忽然紅了眼眶,「好。」

早有機靈的丫頭回去取了孟夫人的鋪蓋,倒把裴戎看得一愣一愣的。

「這是做什麼?」

丫頭道:「夫人說,今晚陪大小姐睡,讓您自己安置。」

裴戎:「??」

另一邊,馬冰摟着孟夫人的胳膊,如世上所有貪戀母親溫暖的孩童一樣窩在她懷裏,聲音軟乎乎的,「您給我說說爹和娘年輕時候的事吧!」

孟夫人一下下摩挲着她的頭髮,聞言想了一回,笑,「這可有的說了。」

馬冰一聽,仰頭看着她,「那您慢慢說嘛。」

「好。」孟夫人溫柔地笑,漸漸陷入回憶,「說起來,你爹和你娘相識也是怪有意思的。

當年你娘自己拉了一支娘子軍,你爹遇到時難免有些不大鄭重,說什麼打仗是男人的事云云,你娘哪裏服氣?便說不如兩人鬥法。結果你爹輕敵吃了敗仗,自此便追在人家屁股後面跑……」馬冰笑個不停,眼前好似真的浮現出一對青年男女追逐的畫面。

「從沒有人跟我說這個。」

孟夫人颳了刮她的鼻頭,「當年你才幾歲,誰跟你說這些?」

「那後來呢?」馬冰嘻嘻笑着追問。

「後來呢,他們兩人一個跑一個追,又投軍入伍,再後來,有了你哥哥,有了你……」

那邊娘倆說話時,裴安夫婦也在炕上說話。

「真跟做夢似的。」裴安感慨道。

「你先別做夢,」霍玫梳着頭,對着鏡子裏他的影子說,「如今妹子既然家來了,就得好好張羅起來,有不少事要辦呢。」

裴安點頭,「爹娘年紀大了,我又要去衙門,少不得要你操心。我這妹子吃了許多苦,一定要好好的補償她。」

霍玫斜眼瞅他,「什麼你的妹子,豈不也是我的妹子?」

裴安笑道:「這個你也跟我爭?她叫我哥哥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話音剛落,霍玫便丟開發梳欺身而上,直接把他擰着胳膊按在炕上逼問:「再給你一次機會,這是誰的妹子?」

裴安從善如流迅速改口:「咱倆的妹子。」

「這還差不多!」霍玫滿意地鬆開手,繼續回去梳頭。

梳好了頭,夫妻倆窩在被子裏說話。

「說正經的,首先日常起居所需的都要置辦起來,每季的衣裳先抓緊了做個十套二十套的替換,那院子匆忙間沒收拾齊整,也得好好整理整理。再者,」霍玫掰着指頭數的動作停了停,顯得有些為難,「若是尋常女兒家,這個年紀也該張羅嫁妝了,只是我瞧咱妹子性格堅毅果決,必要報仇的。」

說到報仇,夫妻倆對視一眼,都嘆了口氣。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孽緣啊!

並非那小侯爺不好,恰恰相反,就是因為他太好了才令人如此為難。

若他是個着三不着兩的,直接打發了就是。

可……公里公道地說,放眼整個都城,同齡人中勝過他的實在寥寥無幾。

如今,兩個孩子這樣看對了眼,只怕情根深種,再難分開的。

可偏偏這兩家中間隔着世仇啊!

以往他們確實說小侯爺人品難得,可若真牽扯到他的外祖父,當真能夠得償所願嗎?而錚錚又真能心安理得的去做皇家的兒媳婦嗎?

只怕是不行的。

另一邊。

謝鈺等了一宿,馬冰都沒回來,隱約猜到什麼,可到底沒得到確切消息,不安心,一整夜都沒睡安穩。

次日一早,他照例帶着元培巡街,可巧碰上早起去衙門的裴安。

原本因着裴戎,他們兩個關係也不過,謝鈺心頭一動,正要上前說話,卻見對方看見自己的瞬間就抬起下巴眯起眼,發出一聲重重的「呵」!

謝鈺:「……」

元培:「……」

裴安皺巴着臉,彷彿看見什麼礙眼的東西似的,照着謝鈺上上下下打量好幾遍,又是皺眉又是搖頭。

元培茫然,「小裴大人,您這是鬧哪一出?」

裴安瞅了他一眼,再看謝鈺一眼,「呵!」

哼完了,直接扭頭就走。

元培:「……什麼毛病啊這是?」

話音剛落,卻聽旁邊的謝鈺竟低低笑起來。

元培目瞪口呆,您又是什麼毛病?

謝鈺實在很難不高興,胸腔內急劇膨脹的情緒讓他甚至有點飄飄然。

方才裴安的反應足以說明至少三個問題。

第一,馬姑娘確實姓雁,也只有雁家後人才能被裴家如此對待;

第二,昨日兩家認親成功,並且裴家極其看重馬姑娘,這也正合了第一條。

第三,不管是裴戎自己看出來還是旁的,但馬姑娘並未隱瞞她和自己之間的牽絆,不然,裴安今天不會這樣對自己。

元培或許不解,但謝鈺卻在裴安哼第一聲的瞬間無師自通:

那是一種舅子審視妹婿的,懷有滿滿排斥和敵意的眼神!

這怎能讓小侯爺不高興?

她心裏有我!

她家裏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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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封府美食探案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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