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愛而不得
第二案發時，俞南城跟隨林瑞其去了現場。
彼時，林沾香還在選購她的梳妝枱，並且整整四天沒有出現在俞南城的視線里，刑法課也沒上，代課的法制史徹底失去她的蹤跡。
也是，既然是蹭課，沒來也算不上違紀。
一起去現場的路上，林瑞其有意無意地提起自家妹子。
“前兩天說要搬出去住，因為這個案子，我忙到沒空看看她搬去哪。”
“這兩天每天跟一男孩混在一起，男孩家裏開夜店的，真愁死我。”
“你說她搬出去不是為那男孩吧？”
林瑞其一驚一乍到：“越想越不對勁，打個電話問問——”
聽電話的時候林沾香沒想到自家哥哥今天智商竟然在線，正在開心購物的她笑的那叫一個悅耳動聽，身邊不時傳來年輕男孩故意刷存在的聲音，倆人有說有笑，好不快活。
夜裏看店白天陪沾香逛街、最後被自家本命污衊的金一京太慘了，表示我愛的是你呀，你把我推給妹子，良心何在？
電話這邊，俞南城面色如常，從呼吸到眨眼的頻率絲毫未變，甚至在交談中主動將話題繞回案件，似乎完全沒把林沾香放在心上。
林瑞其深呼一口氣——我的妹妹，哥哥挺過你……
到了現場，阿桂遠遠看見俞教授，第一次從他清雋優雅的身影看到一股森森陰氣，那皺起的眉頭和緊抿的薄唇，怎麼看怎麼像在不開心？
林沾香從學校小道消息得知之前的案件變成連環凶殺案后，翹了課打車去警局。
正好重案組要開會，除了俞南城所有人都在。
沾香自發自動地坐在晶晶身邊，直到看見俞南城夾着本刑法教材不緊不慢地走進來，她才恍然發現，自己好久好久好久沒看見他了啊！
俞南城剛踏進辦公室，那抹嬌嫩的鵝黃色立時吸引了他的視線，消失了很久的林沾香笑容滿面地看着她，依舊乖巧可愛、生動活潑，那雙黑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目視着他走近，甜甜的笑容一點點綻放開來，似一朵短暫又絢爛的煙花。
林瑞其原以為他會反對林沾香出現在內部會議，畢竟在他倆關係搞僵時，“俞南城助理”的遮羞布估計是不能用了，只要有一人提出異議，林沾香就必須從辦公室消失。
可是沒有人提，俞南城初始看見林沾香，也只是面無表情地沖她點點頭。
俞南城根本不清楚自己為什麼不想理林沾香。
剛開始聽見她對別人說出那種話，他覺得有一絲不舒服，類似於被騙的感覺，他心中天真無邪的小妹妹，可能懂得比他想像的多得多，而且當時她的眼神、語氣，那種江湖痞氣和侵犯感十足的仇戾讓他震驚。
他聽見她打電話給朋友“報復”打她一巴掌的女孩，而在俞南城的理念里，那樣做是不對的。
可是她做了，做的很熟練。
截止到那件事，他也只是覺得反差太大，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總是對他笑的單純無害的女孩，他曾經縱容她對同學使壞，他覺得那只是個大不了的惡作劇，從沒想過她可能是懷着惡意去做的。
愈演愈烈的負面情緒自她突然從刑法課上消失時起。
不是很確定，自己是不是排斥一個暗黑的小蘿莉，但他很確定，自己不喜歡對知識半途而廢的人。
所以真正的生氣，發生在那個時候。
再次在重案組看見林沾香，他覺得一切應該已經回歸原位了。
她不會再追着他團團轉，他也不會因為她過火的行為而憂心或生氣。她變回他朋友的妹妹，和他沒什麼直接關係的同學院師生。
所以再見面，他對她生疏地點頭打招呼。
可是林沾香看見他走近，整個人從座位上彈起，像只好久沒看見主人的小狗，仰着頭一臉笑意地跟在他身後，就差屁股上黏一隻尾巴上下左右搖搖晃……
“俞南城，好久不見了！”
她緊緊地跟着他，及膝的鵝黃色連衣裙裙擺搖搖，尾腳觸碰到俞南城的褲子，她沒注意前面及時停下腳步，整張臉撞上他的後背……
俞南城迅速回頭確定發生了什麼，下意識伸手扶她一下，卻被林沾香牢牢地抓住手臂不放……
“俞南城，我好想你呀，你想我了沒？”
……
重案組辦公室如同地下的太平間，安靜，且尷尬。
俞南城看着那張滿滿膠原蛋白的小包子臉，笑起來膩死人不償命的大眼睛——面無波瀾。
心中某個不知名的地方，揪起又放下來的輕鬆感，被生生忽略……
俞南城沒有回她，林沾香一點也不生氣，當時真怕他板著臉說：“我為什麼要想你”……
還好沒有。
只要他不說不想她，那就默認他是想她的。
嗯，這下她總算明白，金一京為什麼說，愛情的真諦是洗腦了，她不僅要給俞南城洗腦，還得負責給自己洗腦，她太忙了！
這次的案子看上去比上次簡單，受害者依然是生殖器被割下，流血過多而死，但他體內沒有萬艾可，周邊沒檢測出精.斑，身上沒穿大紅色婚服，現場沒有紅色蠟燭燃燒過的痕迹，只是死亡的方式和受害者身份使得警察併案偵查。
沒錯，死者又是蘇城大學的學生古盟，大四，長相清秀，是同級的風雲人物。
“如果第一位死者與兇手之間存在情感糾葛的話，那麼第二位受害者肯定不存在，那兇手殺人的原因是什麼？仇恨？變態殺人狂隨機選擇目標？受害者的男性生.殖器去了哪裏？”
滿眼紅血絲的林瑞其率先發言，這幾天他們把蘇城大學校內與兩位受害者有關的，比較肥胖的女孩查了個遍，沒有發現可疑線索。
看過現場狀態的俞南城顯得更加冷靜，語氣卻不見輕鬆，沉沉的音調不急不緩道：“我認為，兇手和兩位死者都存在情感糾葛。”
面對與大家猜想完全相左的結論，小彭、阿桂和晶晶，包括林瑞其，都不自覺深深皺起眉頭。
但見俞南城緩緩解釋道：“第一案現場不用過多解釋，兇手在現場與受害者發生了關係——或許並非正常意義上的發生關係。第二案現場，兇手脫下受害者的褲子、割下生.殖器，最後還替受害者穿好褲子。”
“很明顯，她想給受害者留下一絲體面，或者說她不想看見對方不體面的樣子。”
“第一案發生在積滿灰塵的爛尾樓，兇手眼睜睜看着岳澤面部與臟污的地面摩擦的十分狼狽，於是第二案她把地點換在了離校不遠處、夜間人跡罕至的離人坡，那個地方有一片乾淨的草坪，血液流出會被土壤迅速吸收，即使掙扎摩擦也不至於臟污難看，所以第二現場比第一現場看上去乾淨很多。”
“你是說，兇手殺掉所有喜歡的男孩？”
林沾香說話間不禁打了個冷噤，致命愛人啊這是。
“可是為什麼呢？仇恨？矛盾？”晶晶百思不得其解。
俞南城搖了搖頭，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擊着手中的刑法教材，語氣輕柔，卻十分肯定：“我更願意解釋為——愛而不得。”
眾人面面相覷，各自打了個恐怖的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