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訓熊孩子是天經地義的事
寒風獵獵,宋小晚憑着記憶前行,終於找到了那株水蓮沙。她將背簍放下,伸手去摘紅色果實。
忽然一個雪球砸進了她的脖子裏,一股寒意頓時襲來。
身後傳來一陣笑聲,她怒目圓睜,回過頭,只見是同村的二林子。
這孩子大約十歲,頑劣不堪,成日惹是生非。小阿福沒少在他手上吃虧,宋小晚早有收拾這熊孩子之意,正好今日送上門了。
於是她收了怒容,轉而是一副甜甜的笑容,對着二林子道:“二林子你過來,我這有吃的。”
二林子將信將疑,小心翼翼地上前,宋小晚將果實一扔,一把把他揪過來。她可是練過散打的,對付一個熊孩子不在話下。
“晚娘姐姐我錯了!再也不敢了!”見識了宋小晚的武力值,二林子掙扎着求饒。
“還敢不敢為非作歹了?”宋小晚揪着他的衣領。
“不敢了不敢了。”
宋小晚這才放開了他,二林子鬆了一口氣,用討好的語氣問道:“晚娘姐姐,你什麼時候學會武術了?”
“問這麼多幹什麼?還不快回家!”宋小晚避而不談,佯裝一副兇狠模樣。
二林子嚇得撒腿就跑,一溜煙便沒影了,宋小晚搖頭暗笑。
天色漸晚,暮色緩緩襲來。宋小晚剛背上背簍,抬眼間,只見遠處一個身影立在那。
她頓覺毛骨悚然,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那人卻步步緊逼。
“是我。”
待他走近,宋小晚鬆了一口氣,原來是邵崇江。
宋小晚捂着心口,心有餘悸,“你不在家養病,出來幹什麼?”
“伯母找不到你很是心急,我出來看看。”說著,又咳了幾聲。
出門太急,倒是忘了這茬。
“你什麼時候來的?”宋小晚問道。
邵崇江聞言一頓,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盯着她,“正巧看見了你英姿颯爽的一面。”
自己揍熊孩子被他看見了?不過她並無半點心虛,“教訓熊孩子,天經地義的事。”
接着便是不斷地咳嗽,宋小晚上前扶住了他,眼見他愈發虛弱,便道:“快些回去吧。”
剛到門口,鄭氏便已迎過來,“跑哪去了?”
宋小晚無奈解釋,將邵崇江安頓好后,把水蓮沙放入煮沸的水中,待煮熟後端給了鄭氏。
鄭氏飲下后仍是滿臉愁容,“咱們家收留了一個外男,明日他們又不知該怎麼編排我們呢。”
“那趁現在把他請出去?”宋小晚順勢問道。
鄭氏輕嘆了口氣,“既收了人家的錢,怎好做這種背信棄義的事?況且,這冰天雪地的,他能去哪?”
宋小晚自然知道她不會同意,鄭氏是個心軟良善的婦人,不然也不會被人欺辱至此。
“明日我去趟鎮上,買些糧食,再看看有什麼活計。”宋小晚將碗筷收好,對着鄭氏道。
時值冬日,又臨近年關,再不想些法子,怕是年也沒法過了。
“是娘沒用,拖累了你們。”
從前還能靠着養蠶掙些銀錢,如今冬日沒了桑葉,她不得已停下了手中的活計。
宋小晚握住鄭氏的手,“娘,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
次日一早,宋小晚便起身將早飯做好,看着尚冒着熱氣的黍米糕,她不禁感嘆時運不濟,命途多舛。
空有一手好廚藝,卻無施展之地。
這就好比是一輛奢華,裝備齊全的豪車,可惜沒有油。
桃源村離鎮上約有十五里地,沒有馬車,宋小晚和荷葉只能徒步。
行至五里地時,宋小晚便累得氣喘吁吁。二人行到一家驛站,討了一碗熱茶,坐在門前喝。
這時一個奴僕打扮的婦人帶着兩個丫鬟並兩個壯漢走來,步履匆匆,神色緊張。
幾人腳底生風似的,徑直走進了驛站。宋小晚見此,飲下碗中最後的熱水,跟了上去。
只見裏頭的小二見了婦人便迎上去,奉上熱茶。
“你們掌柜的在哪?我有事找他。”她一臉焦急,根本無心飲茶。
過了片刻,一個中年男子賠笑走來,“原來是楊大嫂,有失遠迎了。”
楊大嫂倒也不與他過多寒暄,直接道:“我家太夫人的壽宴缺了點人手,想從你這店裏借走幾個。”
掌柜的眼珠一轉,笑道:“這可真是不巧了,我家掌廚的就兩個人,其中一人告假回家去了,還有一人是剛來的,廚藝卻是不怎麼樣。”
這元和縣誰不知劉老爺是個重孝的?劉太夫人每年的壽宴也是極為講究的,聽說去年一個廚子做的菜出了問題,壽宴過後,太夫人便腹瀉不止。
劉老爺一怒之下,命人將其打了二十大板,幾乎半殘。是以這事他可不敢輕易沾染,否則牽扯到了自身反倒不美。
楊大嫂聞言將茶碗重重一放,“我家老爺可是官身,能幫上老爺的忙是你的榮幸,周掌柜未免太不知好歹了!”
周掌柜不屑一笑,他能在此地開驛站,難道就不認識當官的?不過予她三分薄面,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那還真是周某不知好歹了,既然如此,楊大嫂請回吧。”
“你!”楊大嫂指着他,氣得直哆嗦。此處離鎮上還有十里的路程,到了鎮上還要尋找廚子,馬上便要開席了,她到何處去尋?賓客可都等着呢。若是太夫人和老爺因此盛怒,她自然逃不了一番責罰。
周掌柜做了個請的手勢,楊大嫂瞪着他,卻是紋絲不動,兩邊就這般僵持不下。
“或許我可一試?”
楊大嫂循聲而望,只見是一個白白凈凈的小姑娘,粗布衣衫難掩清麗,身段柔美。這樣的人如何能做廚娘?她的目光便帶了幾分懷疑。
“小娘子,莫要同我玩笑,須知我家老爺脾氣可不好,若是愚弄他,可是要吃板子的。”
宋小晚一笑,“我既然敢跟您應下,自然是有把握。”
楊大嫂聽了這話,又仔細將她打量一番,見她胸有成竹,又是一番思量。
荷葉連忙將宋小晚拉到了一邊,低聲勸道:“晚娘,你哪裏會做什麼菜?這可是宴席。”從前宋家還有權勢時,宋小晚是十指不沾陽春水。而後家道中落,她也只是學着做些家常菜。
宋小晚只道:“你放心,我心中有數。”
作為一個美食愛好者,天南海北,什麼山珍海味沒有嘗過,動手也是不在話下。
楊大嫂暗自思忖,也罷,暫且一試。若是出了什麼事,便推到宋小晚身上。
“既然如此,你隨我來。”
宋小晚便隨着她上了一輛青帷小轎,楊大嫂見她手指纖細,膚色白皙,便知這是個嬌養大的姑娘。不免有些好奇,“你是哪家的姑娘?”
“橋東宋家。”
倒是富貴人家,可惜宋家已敗,淪落至此。那見識過些精美菜肴倒也不足為奇了,許是在閨中學過烹飪之道。楊大嫂思及此便道:“那便將你在閨中所學的本事拿出來,主人家高興了,自然少不了你的。”
見楊大嫂誤會,宋小晚也未出言解釋,反而是對她最後一句話十分感興趣。
“若我做得好,能有什麼好處?”宋小晚問道。
荷葉惴惴不安地扯了扯宋小晚,她朝荷葉投去安撫的目光,條件自然是要趁早談。
楊大嫂不由得又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我原以為你是個品行高潔之輩,沒想到也是個見錢眼開的。”
不要好處?替人白做?這可不是宋小晚行事的作風。
“小女從未自詡高潔,只知拿人錢財便儘力而為,而這世間也沒有白替人幹活的道理。若是劉老爺不願出錢,那便把車停下,另尋他人吧。”說著,便要下車。
楊大嫂忙將人攔下,“哎,我就是這麼一說,你若做得好,老爺自然會賞你。”
她擦了一把細汗,一路顛簸,終是到了劉府。
這劉府大約是別院,雖則寬闊氣派,只是裝飾並不精美。楊大嫂帶着她避開喧鬧的賓客,偷偷地進了廚房。
哪知剛一進門,就撞見了劉老爺。楊大嫂一驚,隨即反應過來,行了一禮。
“奴婢按照老爺的吩咐,去驛站請人。誰知那周掌柜竟這般不識抬舉,不肯借呢。可巧了,碰着了這位宋娘子,她說自己很善廚藝,奴婢便將她帶了過來。”
劉老爺聞言將宋小晚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犀利,“你可知欺騙本官的下場?”
“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小女既然應下了,自然是有真本事。”
劉老爺點點頭,“那我就拭目以待了。”言罷,便離去了。
宋小晚鬆了一口氣,仔細打量着這廚房。劉家人大約是才來此地不久,廚具皆是新置辦的。桌上擺着新鮮食材,肉類,瓜果蔬菜,一應俱全。
因是設宴,賓客眾多,是以擺上了幾口鍋。光是生火的丫頭便有兩個,她們仔細盯着宋小晚的一舉一動,很是好奇一個小娘子能做出怎樣的席宴來。
其中一個洗菜的丫頭對着宋小晚道:“我們太夫人對於吃食上,可是十分挑剔的。”宋小晚不知她是出於什麼目的,只是回以一笑,便開始動手。
首先是葷菜,將洗凈的羊肉放入鍋中焯水,水開後放入香料並黃酒去腥。鍋熱後放少許油,把去腥后的羊肉放入,加入蔥姜蒜,冰糖提鮮,再輔以香菇,胡蘿蔔,加入適量水小火慢燉,這道菜名為福應三陽。
在此期間將魚切成細片,油溫尚低時快速將魚片放入,再將冬筍一併放進去,加上黃酒,慢火細煨。
接下來便是燴蝦仁,桂花魚骨,海參丸子等。
素菜便要做到素而可口,冬筍香菇切成細絲,白菜洗凈切片,再倒入煨好的雞湯。
重頭戲是長壽龍鬚面,青菜洗凈切段,蝦仁香菇備用。水燒開,煮成荷包蛋。爆炒配料,倒入高湯,再將長壽麵放入,水開收尾。
做完這些,宋小晚已是大汗淋漓,丫鬟們端着托盤魚貫而入,忙得更是熱火朝天。
她接過荷葉遞來的一盞茶,一飲而盡。不禁又有些惆悵,不知外間是怎麼個情形。
正在此時,一個婢女慌忙跑進廚房,對着宋小晚道:“我們太夫人要見你。”
宋小晚的心立時提到了嗓子眼,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