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生死
蘇祈月這人恩怨分明,有仇必報,圖巴布曾經欺負了她,那她就要去找回場子。
而如今狼孩救了她,那就是她蘇祈月的恩人,對於恩人她還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此刻,蘇祈月腦海中沒有絲毫遲疑,她從石頭抓着藤蔓飛躍而下,在空中接連使出飛花折葉手,那纖細柔弱無骨的玉手翩翩起舞,數只撲向狼孩的白狼都被射中。
假如賀蘭明以在此,那肯定要無比震驚,短短數天便將這門武功學會,還使得有模又樣,就算是天縱奇才也不過如此吧!
洞口距離地面數丈,蘇祈月知道這麼跳下去肯定要受傷,因此她藉著餘力翻滾了很遠,落地減緩了衝擊力,雖然渾身擦傷不少,但是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皮外傷不足為慮。
她滾到狼孩的身邊,拔出流蘇金匕,向著圍過來的白狼一圈橫掃,這金匕何等鋒利,任你是什麼絕世寶甲,那也是如刀削豆腐一般,更何況只是些皮糙肉厚的狼。
有幾隻狼將頭躲開了,避過了蘇祈月這一刀,而躲避不及的白狼,頓時讓她劃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倒在地上嗷嗚嗚亂叫。
蘇祈月一把拉起狼孩,急道:“快走,你先前救了我,那我不想瞧見你被這些狼咬死。”說完,她也不管狼孩有什麼反應,拖住他身子便往後面跑。
好在狼孩枯瘦如柴,身子還沒她一半重,蘇祈月知道在這裏狼窟里終年不見天日,沒什麼油水跟營養,他身子輕也是正常的。
周圍雖然有些狼受傷了,但好像更加兇猛了,它們還不打算放任蘇祈月離開,剩下的數只狼又朝她撲了過來。
生死關頭,蘇祈月根本顧不得那麼多,她舉着匕首一頓亂划,如今還拖着狼孩,夷山八步拳的身法施展不開,出手招式全是為了活命,一點章法也談不上。
蘇祈月此刻披頭散髮,衣着破爛,她雙眼泛着血絲,惡狠狠道:“來呀!過來啊!過來我殺了你們!”
幸好流蘇金匕鋒利無比,這些凶狼也知道厲害,加之她模樣實在兇狠,將周圍白狼都震懾住了,它們在倒了兩隻同伴以後,輕易也不敢靠近。
蘇祈月鬆了口氣,帶着狼孩慢慢退到了黑狼王的洞穴之中,眼下無路可走,她只能先帶着狼孩躲入這裏。
沒想到靠近洞穴之後,那些白狼便不敢再追了,蘇祈月心想可能是洞穴之中有黑狼王的氣味,它們懼怕黑狼王,不敢侵犯它的領地。
無論怎樣,蘇祈月又躲過一劫,她癱坐在地上重重喘着粗氣,她此時聞到了濃濃的臭味,想必是狼糞的臭氣,如今她顧不上這些,休憩一會兒,起身去查看狼孩的傷勢。
狼孩已經昏了過去,身上全是抓痕,腳踝處有幾個血洞在冒着鮮血,想必是先前讓狼咬的傷口,好在這些傷也不算致命。
蘇祈月看着狼孩光溜溜的身子,臉紅如火燒,她嘆道:“你這臭小子,本姑娘如今算是還了你的恩情,我可不欠你什麼了,我、我看你這幾眼就全當是收利息了……”
“反、反正你瘦的跟乾柴似的,穿了沒穿都差不多。”
洞外,狼群的戰爭還在繼續,原本千餘頭狼,如今只剩下不足百隻,可見這場戰爭的殘酷。
而兩隻狼王的戰鬥已經到了白熱化,黑狼王由於受傷頗重終是不敵,終於倒在了血泊之中。
白狼王仰天一聲嚎叫,這聲音悠遠而綿長,宣示着自己的勝利,所有的狼都在此刻停了下來。
此時,白狼王喘着粗氣,一步步向著黑狼王的洞穴走了過來。
蘇祈月看着洞外,一顆懸着的心跌落到了谷底,心想這該如何是好?被白狼王給發現,那自己只有死路一條。
狼孩受傷昏迷,帶着他根本逃不掉,白狼王一過來他們只有等死,想到此處,她急忙在洞內匆匆掃了一圈,看有什麼地方可以躲避。
這洞雖然陰暗,但是洞內卻一點兒也不潮濕,地上鋪着許多乾草,除了洞口有些許亮光,再往深處可謂是伸手不見五指,而且亂石成堆,一個不小心便要被絆倒摔得頭破血流。
眼下強行闖出去是不可能了,蘇祈月可見識過白狼王的兇狠,這般衝出去肯定被撕成碎片。
沒有辦法,她只能拖着狼孩往洞內躲藏,好在洞內這些亂石密集,她二人身材瘦小,躺在石頭下剛好遮掩住了身形。
白狼王闖了進來,蘇祈月看到它也受傷不輕,嘴巴被咬掉了一半,露露白森森的牙齒,還在不停地滴着鮮血,渾身上下每一塊完整的地方,這模樣當真恐怖,蘇祈月不由一陣膽寒。
白狼王一直在洞口轉悠,它似乎是在尋找什麼?
蘇祈月正暗自納悶,心想這洞裏到底還有什麼呢?她正想着,突然一陣嗷嗚嗚叫聲迴響在洞中,這聲音奶聲奶氣,那明顯的幼狼的叫聲。
聽見小狼的叫聲,蘇祈月才恍然大悟,那肯定是黑狼王的孩子,白狼王這是要趕盡殺絕,它要殺了黑狼王的孩子。
蘇祈月心裏莫名難過,她能清楚知道小狼的命運,她這時明白了戰爭的殘酷,雖然是一場狼族的內鬥,但所有經過與人的戰爭毫無差別,她無能為力,只能當一個旁觀者。
白狼王在一處草垛里找到了小狼,那是一隻毛色黝黑的小狼,還尚未睜開眼睛,小嘴不停地吮吸着好,看似才剛出生不久,這窩裏只有它一隻小狼。
白狼王停下了腳步,它看了小狼一會兒,突然一爪子狠狠拍了下去,就在此時,一道黑影從它爪下掠過,救走了小狼。
這黑影不是旁人,正是先前還在昏迷的狼孩,蘇祈月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她轉頭向腳邊看去,腳邊已經空空如也了。
蘇祈月心中驚駭無比,兩人相隔不過半丈,她竟沒有絲毫察覺狼孩的行動,看來對方的身手已經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這時,狼孩已經不用四肢在地上爬了,而是像人那般站立,他雙手懷抱着小狼,惡狠狠地瞪着白狼王。
白狼王眼中流露出奇異的目光,那眼神彷彿不是在瞧一隻狼,而是在盯着一個人。
忽然此時,洞外傳來了一聲驚天怒嚎,原來黑狼王還沒有死透,它又從血泊中爬了起來,它發瘋般的朝白狼王撞了過來。
只聽轟隆一聲,白狼王反應不及,被黑狼王死死撞在洞口,兩隻狼王體型巨大,直接將洞口都整個堵住了,洞內瞬間淪為一片黑暗。
過了許久,洞內除了狼王重重地喘息聲,已經再聽不到其他聲音。
蘇祈月騰出一塊空地,取出火摺子點燃了一堆乾草,眼前所見的一幕讓她驚呆了。
原本洞口也足夠寬廣,可是兩隻狼王突然撞過來,它們將洞口卡的嚴絲合縫,白狼王被頂在前頭,胸口就插在尖石頭上,肯定是活不成了,而黑狼王拚死一擊之下,早就已經氣絕身亡。
而狼孩就靜靜地站在原地,蘇祈月走了過去,問道:“喂,你沒事吧?”
蘇祈月走近這才看清,狼孩始終看着黑狼王,臉頰上全是淚水,是黑狼王將狼孩養大的,那就如同他的母親一般,如今親眼見到它死亡,蘇祈月能知道狼孩有多麼的傷心。
如今洞口被封死了,根本無法出去,蘇祈月一臉愁苦地坐在地上,這時奄奄一息的白狼王突然看向了她。
蘇祈月怒不可遏,指着它道:“都怪你,活着不好么?非要拼個你死我活。”
“現在好了,我也要陪你們死在這裏……”
說著說著,蘇祈月突然傷心地哭了起來,說到底她還只是個小女孩,對於死亡,她還是很懼怕的。
“我不想死在這裏,我想娘了,我想烏珠姐姐,她快要從延州回來了吧,她肯定會給我帶許多好吃的。”
“還有舅舅們,他們對我很好,賀蘭部的美食可真好吃,我還沒有吃夠……”
蘇祈月傷心之餘,稀里糊塗一連串說了許多話,這時狼孩突然將小狼放了下來,他搬起一塊大石朝白狼王走了過去。
蘇祈月知道他要做什麼,驚恐道:“住手!”狼孩不會說話,他只是齜牙咧嘴,表達心中的憤怒。
蘇祈月擋在了白狼王的身前,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麼做?但還是下意擋在了白狼王的身前,因為她覺得就算狼孩不下手,白狼王肯定也活不成了,她始終覺得狼孩是人,而不是野獸。
人與野獸最大的區別便是人性,失去了人性,那就不可能成為人了,蘇祈月希望狼孩能成為人。
白狼王已經必死無疑,留給它最後一點尊嚴也不為過,這就是蘇祈月如今擋在白狼王身前的理由。
狼孩臉龐猙獰的可怕,可以想像他是多麼的憤怒,他高高地舉起了石頭。
蘇祈月緊閉雙眼,她心想反正要死在洞裏出不去,與其就這麼乾熬着等死,還不如現在就死了。
只是等了許久,蘇祈月也未能如願,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只見狼孩已經放下石塊,他抱着小狼靜靜地蜷縮在一個角落,那模樣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蘇祈月瞧着他只有無奈嘆息,這時她然感覺腳跟被觸動了一下,轉身看去,只見白狼王正盯着自己,將一枚爪子殼推到的腳下。
這枚爪殼油光發亮,鋒利無比,末尾還帶着絲絲鮮紅,明顯是白狼王才剛剝下的。
蘇祈月一臉驚詫道:“你……”
白狼王嘴裏嗚嗚咽咽,似有似無的低聲發出哀嚎,蘇祈月也不知它在表達什麼。
見白狼王送爪殼給自己,蘇祈月突然想到了什麼,她這才恍然大悟,這不就是完成狼神祭的證明么?難怪歷來狼神祭這麼難完成,或許每一枚狼王的趾甲,都代表着一隻白狼王的死亡。
只是如今被困此處,就算完成了祭祀那又能怎麼樣呢?想到此處,蘇祈月嘆息一聲,輕聲道:“謝謝你,只是我如今拿了也無……”
還沒等她說完,白狼王頭顱突然垂下,此時已經悄悄斷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