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家
小諸葛非常害怕，他回頭向家的方向跑去。
耳邊響起一陣笑聲，只覺得自己頭暈目眩，心悸不已，還沒跑幾步便暈了過去。
一直到醒過來，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
走出房門，已經是大中午，外面艷陽高照，一陣微風吹得門前槐樹漱漱作響。
風聲過後，萬物寂靜。
他拿起房檐下的一條尼龍袋子走出大門，把袋子鋪在大槐樹下躺了上去。
除了偶爾幾聲清脆的鳥叫，平時吱哇亂叫的蟬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自己好像被整個世界拋棄了一般。
又或者是，這個世界目前只有他一個人。
正在他躺在尼龍口袋上，想着這幾天發生的事，想着牛甜甜，就好像做夢一樣。
腳步聲響起，一個人走了過來。
“奶奶。”
小諸葛叫了一聲翻身而起，朝着來人撲了過去。
時光荏苒，白雲蒼狗。
這些年除了放牛，其他時間都在家裏看書練武，從沒有走出牛家村一步。
十五歲的小諸葛看着很多和他一樣大的孩子有些去讀書，有些去了大城市打工，他有時候很羨慕，也嚮往過走出村子。
這天，正在看書的小諸葛抬起頭，父親正在認真作畫。
他心中一動，自己應該好好感謝父親的養育之恩。
“爸......爸”他斷斷續續開口，學着別人喊爸爸時的模樣發出聲。
諸葛緒正在畫飛天仙女手中的琵琶，小諸葛親眼看到父親手中筆重重抖動了一下。
這幅畫廢了......
父親抬起頭來，不可思議看着他，但那不是第一次聽到孩子喊爸爸時的激動神情。那是惱怒、痛恨、仇怨、生氣。
諸葛緒想殺了自己的兒子，最起碼小諸葛看到的是這樣，他被父親的眼神嚇到了。
兩人就這樣僵持着，直到一聲驚雷響起，很快下起了雨來。
在小諸葛驚恐的眼神中，父親走了過來。
轟隆！啪！
兩種聲音交織在一起。
小諸葛嘴角流出鮮血，好久才站穩身子。
諸葛緒再次舉起手，眼中神情複雜，似是不舍，又像惋惜。
“唉，你跟我來吧！”
這巴掌久久沒有落下，直到驚慌的他聽到這句話才敢睜開眼睛。
看到父親轉身走出書房，他也跟着走了出去。
父親在屋檐下停住腳步，抬頭看天。
小諸葛大氣都不敢喘，忽然像是意識到什麼，跌跌撞撞跑到母親房間推開門，母親不在。
又跑到爺爺奶奶的房間，爺爺奶奶也不在。他驚慌失措，心中大聲喊着母親，爺爺奶奶。
他忽然好像意識到了自己會說話，但不能說話。
黑沉沉的蒼穹驚雷起，一道閃電劃破天空。在哪一瞬間，他清楚看到自家院落站着很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個人都看着他。
閃電消失后，院中人影就好像小諸葛的幻覺，瞬間消失，什麼也沒有。
轟隆！
雷聲小了，雨也小了。不可一世的炸雷就好像被馴服的猛獸，從怒吼逐漸變成了低聲咆哮。
雨來的快，去的也快，太陽出來了，小諸葛看向父親，想在他哪裏得到答案。
只見爺爺奶奶和媽媽，三人不知道什時候，都站在父親身邊，他心中一喜跑了過去，想撲進母親的懷抱好好哭一場。
諸葛緒閃身擋住，在他驚訝的眼神中緩緩搖了搖頭。
母親周海妹和奶奶滿臉淚水，但沒有一人上前來。
父親不讓我見家人了嗎？小諸葛這樣想道。
就在這時，門口走進來一個道士，他面色凝重，雙手捧着一卷灰白色的東西遞給諸葛緒說道：“事已至此，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他看向小諸葛，深深鞠了一躬，頭也不回走出大門。
“兒子，你站在這別動，不許過去。”
父親說完快步走進書房，不一會拿着一隻畫筒走了出來。
小諸葛認得那隻畫筒，自己七歲那年打開過，裏面裝着一幅美女圖。
父親走到他身邊，把畫筒肩帶拉開，讓他背好。
“記住，這隻畫筒非常重要，以後不許打開，也不許弄丟，必須無時無刻都帶在身上。”
“切記，萬萬不可打開，也不要讓別人打開，知道了嗎？”
小諸葛看到嚴肅的父親，言語威嚴，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含淚重重點了點頭。
他心中又預感，自己可能要離開家人了。
父親看他答應，拉起他的手向大門口走去。
“讓我跟兒子抱抱吧”一直沒說話的周海妹開口道。
諸葛緒停住腳步，嘆了口氣別過頭去，鬆開了手。
小諸葛最先跑過去，抱着母親哭了起來，奶奶也抱着他，三人哭作一團。一直不苟言笑的爺爺眼圈泛紅輕輕拍了拍他。
還不到半分鐘，父親走過來拉住他的手，用力在母親的懷抱拽走了他。
一直走到村口，小諸葛這時也知道，父親是不要自己了。
村口有人在等着，是一個不認識的中年大叔。
“這是彭叔叔，跟着他走，他會帶你去一個地方。”
小諸葛不想走，這是他第一次走出村子，既害怕也不舍。
猶豫期間，彭叔叔抓住他的手腕向前走去。剛下完雨的路面泥濘，他被拽的險些滑到。回頭看到父親的背影，他背朝着自己，動也不動站在村口。
小諸葛被這個彭叔叔拉着胳膊在泥土路上走了好久，翻過幾座山頭才到了比較大的一條路上。正好有一輛蹦蹦車經過，彭叔叔上去一番交流后，拉着他坐上三輪車的後車兜。
三輪車突突響着走了大半天，人漸漸多了起來。這裏人穿着花花綠綠的衣服，他什麼時候見過這熱鬧，看的眼花繚亂。
彭叔叔視若無睹，帶着他坐上一輛小巴車。下車又上車，一直到大半夜，才到了一個火車站，對於只在書上見過的東西，小諸葛難免不了驚奇。
在火車上經過了天黑，又到天亮，直到再次天黑才下車。
走到街邊。
“你叫諸葛羈是吧？”
這幾天除了催促，彭叔叔這是第一次和他正常交流。
小諸葛點點頭。
“你在這等着，我去去就來”
諸葛羈點頭答應，看着彭叔叔頭也不回，一會便消失在穿着花花綠綠的人群中。
站在陌生的街頭人來人往，心中說不上的慌亂。
就這樣一直到天亮，也沒有等到彭叔叔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