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志願
沈燕餵了雞鴨，便坐在院子裏樹蔭下看書，翻開書，書頁中卻有一張小紙條顫顫巍巍地飄落。
“當日後山所說，是我真心，校長辦公室之言，非我實意。若你相信，可否許我偷偷喜歡你？”
不知他什麼時候夾的紙條，沈燕看着看着不禁有些愣神。
沈秋想去菜地里拔菜，出來看見沈燕手裏捏着張紙條，傻獃獃地看着，便過去叫她。
“燕子，燕子……”
沈燕一回神便將那紙條揉在手心。沈秋笑了，“你藏什麼呢？我看看。”
“沒什麼，一個錯題而已，”她轉移話題，“姐，爸呢？早上起來就沒看到他。”
“哦，在後山呢，有人來買羊。現在肉價高，說是賣出去給你攢高二的學費呢。”說完，她便往菜地走去。
沈燕攤開手，將那紙條小心展開，垂目看了一會兒，終是又揉成一團拋向遠處。
高二上學期開學的時候，因為文理分科，班上多了幾個新面孔。
第一節課後，同桌悄悄地問沈燕，“你知道為什麼李麗妍沒來嗎？”
沈燕搖頭。
“這文理分科拆掉的又不是我們班，按說她不該不在呀？”
後面的女生湊過來，“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她轉學了。”
轉學？高中生課業緊，若非實在待不下去，何必轉學呢？
那女生又賊兮兮地說，“上學期那個照片事件還記得吧？顧桉楨後來去看了監控，看到就是她在搞鬼，聽說當時他臉色就很難看了。我猜她轉學這事和顧桉楨脫不了干係！”
沈燕聽到顧桉楨的名字，下意識偏過頭，卻發現他也正看着她，心裏一驚，忙低了頭。
她去食堂里，每次放下餐盤去打湯和飯，回來卻總能發現桌上不知何時多了盤肉，有時候是牛肉，有時候是排骨，抬頭望去，眾人皆在低頭大快朵頤。那麼多人，都低着頭，她愣是能從中將顧桉楨找出來。她去後山讀書，他躺在吊床上，卻再也沒有嫌棄過她太吵。她去圖書館，他便坐在她後座看書。她遇到困惑的題目，他便會將解題思路寫在紙上，偷偷地放在她抽屜里。
不管何時何地，她似乎總能找到他存在的證據。漸漸地，一切彷彿成了習慣。但是，卻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待她如何不同。因為直到高考到來，他們說過的話總還不到十句。
可否許我偷偷喜歡你？顧桉楨將這偷偷二字踐行得徹底。
十年寒窗，只為高考二日。那一年的高考恰逢端午，便是連龍舟也被擱置。
顧桉楨記得那兩天雨下得很大，他與沈燕並不在一個考場，最後兩門考試結束，他從教室衝出來去尋沈燕。高考已畢，他還有什麼顧忌呢？只恨不能將自己的心呈到她面前。可他尋覓良久，卻不見她蹤跡。
再見已是估分的時候，估完分，就要填寫志願。以往是高考分數出了以後填志願，他們這一屆和往常不同，估了分就得填，大家都顯得格外謹慎。
顧桉楨看到了沈燕的估分成績，她正常發揮，考的不錯，但和他估的差二十多分。高考競爭多少激烈，差一分就可能差了幾十名，甚至幾百名。他知道她要念醫學專業，這類專業在同一所學校取分通常會比其他專業高上不少。按以往的經驗來看，國內頂尖的兩所大學p大和q大醫學系估計沒戲，若是選擇冷門的專業，希望倒是不小。但要是不去這兩所大學，選擇就多了很多。
“你想填哪個學校？”
他問她的時候，目光灼熱無比，沈燕覺得自己彷彿就要被燙到，她支支吾吾地說，“我也沒想好，可能會去p大吧？其實也不一定非要醫學專業的。”
p大是多少人夢想的大學學府，顧桉楨也沒多想，脫口而出，“那說好了，我們一起去p大。”
沈燕一愣，紅了臉，半晌未說話。顧桉楨只當她默認，樂顛顛地找班主任拿志願表。
沈燕看到他走遠，才低聲說，“你走你的道，我過我的橋，幹嘛非要和我一起？”
顧桉楨早早就將志願表填好交給班主任。班主任看他從第一志願到第三志願填的全是一個學校，有些着急了，“我說顧桉楨，知道你自信，也沒必要三個志願都填p大吧，這樣風險很高。”
顧桉楨卻很堅定，“放心吧，我填的都不是熱門專業，競爭力沒那麼大。反正p大我是非上不可。”
隨口打聽了下，原來沈燕還沒交。
隔了幾日，李校長打來了電話，話說了一堆，意思很明確，建議他慎重考慮，重新填寫志願。
“p大是好，但你填的這些專業是怎麼回事？專業很重要，若是真想去p大，以你的成績，還有競賽加分，就算填熱門專業取上的可能性也不小。再不濟，退而求其次，在其他學校，選個自己喜歡的專業也行。好大學也不只p大一家。年輕人，不要因為一時意氣，自毀前程。哦，對了，那個沈燕就比你聰明多了。”
一針扎中死穴，顧桉楨忍不住問他，“你什麼意思？”
“沈燕想學醫，可p大和q大分數不夠，人家就填了s大，還是自己喜歡的專業，你看，這樣不是很好嘛。s大在國內那也是響噹噹的一流大學。”
顧桉楨傻眼了，耳邊只聽得沈燕填了s大，與他填的p大南轅北轍，一南一北，相隔何止萬里。
她騙了他。難道她真的這麼不願和他在一起嗎？憤怒、失望、苦澀，這些情緒一股腦地湧上心頭，他的拳頭攥了又攥，最後終是無可奈何回到了學校。
志願表已經交到校長手裏，顧桉楨只得跑到校長辦公室拿回原來的志願表。
李校長一副早就知道你會來的表情，還把沈燕那份志願表拿給他，“你看人家，志願填的多明確，就是一心想學醫。你呢？將來要幹什麼？難不成也要和她一樣學醫？跟風沒主見可不受女孩子喜歡。你難道就沒點自己的興趣愛好？還有，你喜歡人家，以後總也得養得起她吧。哦，當然，如果你以後只想靠父母的話，那麼，選什麼學校和專業其實都無所謂啦。”
顧桉楨瞪他一眼，在表上填下了三個志願。李校長瞥了眼，發現他學校和沈燕填的一樣，總算專業有所不同，看來榆木腦袋還是開了點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