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四章 一不做,二不休
「我……我寫的?」
聽到崔福的話,崔浩心裏已掀起狂風大浪,他的心神,迅速叫這風浪拍擊得顫動起來。
崔浩強捂住胸口,將那咚咚心跳給摁了住:「荒唐,本老爺怎麼不記得,我寫過什麼書信?」
崔福仍是一臉灰敗頹喪:「您忘記了嗎?當年那鄭副幫主不相信此事是老爺您策劃主使,曾要求老爺親筆書信,以保證他臨清幫安然無恙。」
「小人便找上門來,親自取了老爺的親筆書信,轉送給那鄭副幫助……」
崔福的話,有如一柄帶刺的鋒利倒鉤,直戳進崔浩的心裏,又緩緩往回鉤拉,將崔浩心裏最久遠的回憶,一點一點地帶了出來。
崔浩已回想起來,當年他派遣崔福聯絡賊匪,崔福通過手下人,找到了一名清平當地的綠林中人。
那綠林中人,自然就是臨清幫的鄭副幫主。
崔福與那鄭副幫主多番商議,最終定下了殺人劫財的計劃。
臨清幫幫助崔浩殺光李家滿門,作為回報,他們可以帶走李家家財。
而崔浩則要保證,官府絕不會阻攔追查,任由臨清幫在案發之後遠走高飛。
這計劃商定完成後,那位鄭副幫主又提出一個要求——要崔浩親筆手書,作為崔浩的憑證。
因為當初商定計劃,是崔福代勞,而那鄭副幫主並不相信崔福有那通天能耐,能掌控官府。
所以,只有身為縣令的崔浩親筆手書,並蓋上縣令大印,臨清幫才肯答應。
現在回想起來,崔浩已清楚地記起,當初他的確曾寫下書信,蓋了印鑒,托崔福帶給那鄭副幫主。
這可是赤裸裸的罪證啊!
有他的筆跡,還有他縣令大印,那可是鐵證啊!
崔浩清晰地記得,那信上鮮紅的「清平縣之印」篆書印文,那是唐代縣官印鑒的通用格體。
任誰看到那印鑒,都能看懂,寫信之人,正是時任清平縣令的崔浩!
「完了……」崔浩已站不穩了,他後退了兩步,「砰」一聲跌坐在了椅子上。
他已顫抖起來,連帶着那本就不大平整的椅子,都隨着晃動。
片刻之後,崔浩才猛地驚叫起來:「那該死的賊匪,竟還將那信收留着!老子不是在信中交代過,讓他「閱后即焚」嘛!」
這等機密書信,崔浩當然不願被人容留,當時為了佔取鹽井,他也沒顧慮太多,只在信中交代讓鄭副幫助看完就焚毀掉。
卻是沒想到……
崔浩猛地拍響大腿,厲聲罵道:「那該千刀萬剮的狗東西,竟還將之收了起來,現如今又交給了李佑!」
他仍是不解氣,站起身來又踱了幾步,終是迴轉身感嘆着:「難怪李佑會突然殺到我博州來,原來是有個蠢貨給他送上了證據,送上一支能直戳本老爺要害的利箭!」
「老爺,怎麼辦?」崔福咬牙道,「咱們絕不能坐以待斃!」
「廢話!」崔浩恨恨罵了聲,「這還用你來提醒?再乾等下去,就只能等那李佑帶親兵來捉拿咱們了!」
崔福已拿起田文遠送來的飛鴿書信,繼續看了起來:「此事面前尚未暴露,聽田文遠的意思,李佑只透露給了他一人。」
崔福說這話時,聲音帶了些陰戾,他似乎是咬着牙齒,擠了嗓門,才擠出這麼句意味深長的話來。
崔浩望向崔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崔福雙目一凝,眼裏迸出凶光:「奴才的意思是,一不做,二不休!」
他用手比了個手刀,乾脆果斷地斬了下去。
雖然這一下只斬在半空中,什麼都沒斬落,但這手勢的意思已十分明了了。
崔浩已凝眉思慮起來,此事目前只有他們幾人知曉,那田文遠也是自己人無關緊要,剩下的知情人,就只有李佑了。
若是李佑突遭橫禍,這件事不就徹底被掩蓋了住嗎?
想到這裏,崔浩也咬了咬牙:「對,一不做,二不休!」
他始終不敢將刺殺皇子這件事說出口來,但重複那「一不做,二不休」,已表明了同意態度。
但很快,崔浩又補了一句:「此事得從長計議,切不能叫人察覺出來!」
謀刺皇子,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事,當然得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崔福點了點頭:「老爺放心,此事我已有定計!」
「哦?」崔浩一喜,趕忙上前把住崔福手臂,「快快細說!」
崔福冷笑兩聲:「自然是依循前事,將那李家的滅門慘案,再演一遍了!」
「再演一次滅門慘案?」崔浩眉眼顫動,眼珠子轉了一轉。
他隨即露出陰冷笑容來:「倒是個好主意……」
崔福又一拱手:「那奴才這就去聯絡人策劃準備,煩請老爺和那田刺史溝通聯絡,咱們得確保掌握李佑的行程動向,才好擇選合適的時機地點,行那非常之舉!」qδ
崔浩臉上陰鷙笑容還未退去,他又緩緩點頭:「李佑的行程自不必擔心,田文遠自會向我彙報。但你的動作要快,儘早備齊人手……」
說到這裏,崔浩幽幽背過手,凝望向南邊方向,那裏是博州州城所在,也是李佑目前所在的位置。
目向南方,崔浩咬緊牙關,將五官繃緊,擺出副果決狠辣的姿態神情:「只要那李佑離開州城,往咱清平縣來。咱們便在半道之上,將之截殺!」
半晌之後,一個身材肥碩,一身錦衣的中年男子,從清平縣衙的後門走了出去。
他面向縣衙後門,躬着身子倒退着走了出來,走離縣衙之後,才緩緩站直,而後又轉過頭,上了一輛十分奢華的馬車。
這番奴僕架勢,自然是崔浩的心腹狗腿子,崔福。
崔福上了車,那馬車旋即駛離,朝縣城郊外而去。
與此同時,縣衙外一處隱秘角落裏,幾個錦服青年人互望了一眼,隨即又相互點頭示意。
「嗖!」
其中一人已迅速抹身,騎上了一匹駿馬。
那青年人騎着飛駿,卻是沒急着揮鞭打馬。
他一直凝望着崔福遠去的方向,直到那馬車已漸漸走遠,這人才輕夾馬腹,打馬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