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海上歸來入流川
這是一片神奇而充滿未知的大陸,河流湖泊,山川異域,珍禽異獸數不勝數。
據古籍記載,大地上原有眾多部族和國家,經曆數千萬次征戰之後,形成八個相對實力比較均勻的國家。然而,在這裏,不僅僅只有國家衝突,還有化形的各種靈族。
百水為生,萬物有靈,在靈力充沛之地或機緣之下,一些物類可變化為人形成人,即稱化靈或化形,即為靈族;而人們通常言說的靈族不含亡靈族。
在靈族之中,以龍族為首的靈族較為團結和睦,生活在靈域;另外還有,靜海神石島九泉之下的亡靈族,生活在冥界;除人族外,能化形為人的生靈皆為靈族,不可知的靈族依然數不勝數,除以龍族為首的靈族外皆有記錄外,亡靈族早已不復存在千年。
據史料記載,地丙九十四年春,羿帝後人奕勝天率領人族擊敗靈族后,人靈以靈諭起誓,不得侵入彼此領地,不得干預彼此內部事務,違者將受到靈噬,后所有靈族皆盡數遷入靈域,並關閉了連接兩域的靈域之門。
此後五百年間,人族經戰爭融合相繼發展,已建立不同的國家,分別為北境的北川和北車兩國,西部鍾離國和虞國,西南之地的南越國,東部寧國,南境柏梁,和中部厲國。
北境之北,連接着無鴉雪山有一道延綿不絕的長城,長城之外為織金國,常被八國之人稱之為雪人國。八國原屬大國的諸侯國,如今大羿衰弱,諸侯稱國,除長城之外的織金,其餘各國皆奉認羿帝後人為天下共主,史稱大羿。
八國之中,柏梁國實力最強,南越國實力最弱,其他各國實力相當。
五百多年後,多年休養生息的各國爭亂再起。
南境柏梁國之東,有一個熱鬧非凡的渡口,流川渡口。
流川渡口是目前八國之中最大的渡口,也是柏梁國最繁華的商貿交易集市,是流川河的入海口。流川河由起源於無鴉雪山中段的北川河,及起源於瓊斯山巔北段的西川河在厲國交匯而成。北川河從雪山之上流下,途徑雪山瀑布,據說瀑布足高千仞,寒冬臘月便會結冰,那是一道最美的瀑布,無冰時,瀑布前總是掛着巨大的彩虹。離開雪山瀑布,進入了北川國的靖山關,流經三十餘城後到達北川國最大的都城冶城,北川國因北川河而得名。之後,進入尚雅學宮轄地,再入厲國與西川河相匯。
第二大渡口是崇江渡口,崇江起源於無鴉雪山南段,是第三大河流,途經北川國,北車國和寧國,距渡口約四千多里處,成為厲國和寧國交界河,約三千五百多里處為三國交匯處,此後便是寧國和柏梁交界河。
第三大渡口是最南部的南越國與南蠻交界河阿萘河,在蠻語之中,阿萘河意為母親河。發源於瓊斯山巔中段,流經鍾離,虞國和南越,因為蠻族原因,這裏的渡**易相較於兩大渡口來說會少一點,不及流川渡口一半。
這片巨大的陸地,西有瓊斯山巔所阻斷,北有無鴉雪山和北境長城,據說瓊斯山巔之西是西荒沙漠,具體多大也無人可知,東有東海,南有靜海,傳說神石島就在靜海。距史料記載,地丁五年夏,羿勝天領聯軍將野人和雪人趕至北境之外,並修築了萬里長城,永世不得回南境。
流川渡口。
暗夜子時,一隻大船,從海面上駛來,船頭大纛上掛着兩個醒目的大羿文字“運商”,即將駛入流川渡口。
此時的渡口,依然燈火通明,商船相較於白日,少了大半多,渡口岸上沒有了搖旗吶喊聲,旁邊的集市上也沒有了沿街叫賣聲,酒家客棧里更沒有吵吵鬧鬧的人群,除了偶然挪動的船隻和渡口岸上極速飛跑的小人,就沒有瞧見再動的活物了,巨大的水浪拍打着船隻,人們偶爾說話的聲音都聽不見。大船快靠近渡口了,才發現那粘在石頭上的竹紙團是一盞盞河燈,許是黃昏時,那一對對有情人在這定的緣分。
夜空中霧蒙蒙一片,不經意的一陣海風刮過,猶如漆黑的魅影,背心涼颼颼的,除了水花聲,月亮的影子也瞧不見。
一位黑瘦的中年黑袍人移開一扇門,徑直走到船頭,望着熟悉的渡口,熟悉的酒館棧道,岸上被磨得埕亮的青石板,心中那塊石頭也像落了地一樣,有種歸家的感覺,許是海上漂泊久了,才有的情感。隨後,稍年長的另一男子移門來到黑袍人身後。
“宗主,我們終於回來啦。”男子望了望黑袍人又看了看渡口,猶如緊張的心突然放鬆一樣,又或者是歸來的興奮。
“是啊,想想那還是地壬七年巳月呢,沒成想,已經過了三年零一個月。”
兩人心裏滿是期待和興奮,現在該是好好睡上一覺,揮霍一把的時候了。
“符明大哥,叫大家醒醒,到流川渡口了,我們歇息一晚,明日再北上。”黑袍人轉過身,對男人喚道,頓時拍了拍男子肩膀。
不一會,四五個男人尖叫着從船里走出,臉上的喜悅猶如被赦免的死囚,又或者像發現金山一樣,不過突然發現黑袍男子也在,便沒有太過放肆。
符明將船停靠在岸上,一行人下了船,黑袍男子走在最後。渡口岸邊街道上除了燈籠依然亮着,所有門館都是熄燈的,酒家客棧也不例外,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還是不待客的。
“老鬼,前面有一家酒館,無夜居酒肆,你去砸門,再見不着店,咱就回船上去了。”其中一個男子對另一名年上臉上有刀疤的老者說道。
“顧笙,你叫我去,估計得門都不敢開。”老鬼笑道
“哈哈哈。”一下冷清的街道頓時樂呵起來。
“說的也是,哈哈哈。”顧笙一聽更高興了。
大家也有說有笑的,氣氛有趣很多。
“吧嗒”一聲,無夜居酒肆的門突然開了,一位彎曲着身子的老嫗探出頭來望着眾人,似乎聽得見男人們的談話。眾人瞧見,心裏想,這下好了,不用老鬼去砸門了。
此時,符明趕緊上前,不容錯過了。
“老夫人,我等乃走南闖北的客商,此番落腳貴寶地,煩請接納。”高大威猛的符明恭敬的向老嫗作揖,隨後轉向黑袍人說道:“這是我家船主。”
“諸位請進吧。”老人看了看黑袍男子,又瞅了瞅黑袍人左手腕微微露出的紋飾。
幾人有序進入館中,十來張酒桌整齊排列着,牆壁上幾盞蠟油燈照得房間透亮透亮的。無人顯得極其安靜。進入屋子打探幾番之後,幾人分別擠滿了兩桌。
“老夫人,能否給我們來幾個菜,我們確實餓幾天了,閑菜,剩肉隨便來點,外加幾壺小酒。”黑袍男子恭敬請求道。
“這是自然,不過此時餘食不多,客家莫怪。”老嫗回復道,隨後便轉身呼喚道:“老頭,碎女子,來客人了。”說后便轉身離去。
“宗主,你說,咱這次得多大功勞。”其中一個男子對黑袍人笑道。
“可夫,不得胡說,我們此次出海,雖有命,但亦有私心,為君為己而已。”黑袍男子嚴肅回道。
而在千里之外的冶城園亭郡一府內,一中年可人的婦人,在榻上正修補着衣物,旁邊還熟睡着一個漂亮的少女,清純可愛的臉上洋溢着無盡的羞澀。窗外潔白的月亮將階邊的花草照得清影可見。不一會,婦人起身走向窗邊,打開案下的抽屜,一隻精美的木刻發簪,簪頭刻有一隻青鳥,婦人輕撫兩下,又放回去,慢慢的,走到榻前,熄滅了油燈。
而無夜居酒肆里,依然充滿歡聲笑語。大家談笑風生,討論誰將封侯拜相,八國王室的那些秘事。
“客家久等了。”一白髮老者端着兩大盤熱氣騰騰的牛肉,身後隨着一妙齡少女,她手裏拿着兩壺酒。老者分給每桌一壺酒和一盤肉,隨後看向黑袍男子,女子送完酒,便被老者喝回裏屋。
“哪裏話,有勞了。”黑袍男子恭敬回禮道。
“老哥子,你這酒和牛肉很勁道嘛。”老鬼沒等大家開動就先手抓一塊塞嘴裏,同時直接把壺口倒嘴裏,沒等咽下去就稱讚到。
“這位老弟過獎了,尋常酒家菜而已。”老者,看着眾人吃相,也是滿足。
“老哥子過謙了。”
“客家該是鍾離賀蘭族中人吧。”老者仔細看了看黑袍男子左手腕的紋飾,沉默了一會。
黑袍男子頓時驚訝,幾人也頓感無措,他們此行歸來無人可知,奈何這老者卻識得其身份,難道剛才老者在偷聽,倒不可能的,八國自上而下皆不行小人行徑,再者,他們也無言賀蘭其他。
“老先生多慮了,我乃一舟子,走南闖北行商,說到底一賤商而已。”聽聞老者此語,黑袍男子解釋道。
“客家莫要疑心,老者隨意問問。”說完便回了裏屋,少女與老者又給兩桌加了六七個小菜。
在幾人食用期間,老嫗和少女收拾了幾間客房。
“酒菜共二百四十文錢,住店只有三間客房了,每間一百文,你們誰主事?”少女跑出來,回到眾人身前,沒等大家吃完就開始要賬。
“符明大哥,給錢。”顧笙吃得滿嘴油膩,朝符明開玩笑的命令道。
“用得着你說,人家不曉得啊,吃飯都堵不上你的嘴。”老鬼踢了一下顧笙大腿。
“哈哈哈。”眾人樂了,笑着符明從懷裏拿出一吊錢,給了少女,說道:“不用找了,明天早上給我們大夥弄點吃的。”
“好的,客家多謝啦,另外客房就在樓上左三間,客家自行安排。”說完少女便關好門窗,回了裏屋,留下一行人。
此時約已過五刻,眾船員已差不多歇息,黑袍男子獨自來到酒館小院,慢悠悠坐在院中石墩上,望着無盡的夜空,心裏滿是思緒。
“客家為何無眠?”酒肆老者路過男子身旁,一蒼老的聲音輕聲問道。
“念家了,出海多年,不知妻兒如何了。”聽聞聲音響起,男子沒有回頭,身體也沒有移動,似乎就是為了等酒肆老者。隨後便問道:“不知老先生如何猜出我乃賀蘭族中人?”
“你左手腕所佩戴的紋飾,是蘭王所賜,暗影之鏈,只有最忠心的賀蘭族中人才可賜予,而授予暗影之鏈的人,想必武藝,德行,才幹,忠誠,絕非常人所及。”
“可此鏈除了蘭王,無人可知,難道您是?”男子聽聞老者的言語,嚇得一哆嗦,他正在猜測老者是何身份。各種記憶閃爍而來,突然,似乎猜到了。“小子賀蘭清風,今才多有唐突,不知明暉老先生身份,冒犯了。”說著賀蘭清風便行了一個作揖大禮,同時彎腰九十度。
“你小子居然識得老夫,哈哈哈哈。”看着賀蘭清風行如此大禮,開懷大笑。
“小子年輕時便常聽着老先生故事,族中雖有不同聲音,但清風一直都相信老先生未曾叛國,清風也以老先生為楷模,況且先王也多次提及老先生。”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功過是非也無關緊要,況且我現在生活滿足。”老者說著無所謂的話,臉上卻流露出擔憂之色。
賀蘭清風想起曾經那段往事:地辛八十七年,秣兵歷馬的鐘離國命大將軍賀蘭明暉率領十萬大軍征伐虞國,欲奪回失地樓關六城,歷經十個月之後,相反,不僅沒有奪回失地,還丟失四城以求和,十萬將士做了亡魂,賀蘭明暉丟盔棄甲帶回不足千人逃兵。后賀蘭明暉以瀆職和叛國罪被判死刑,因明暉為先王胞弟,先王便偷放了他,並將其流放於西荒,永世不得回鍾離。關於這段往事,後人不得再提,據說朝中有人叛國泄密,且重金買通軍中大將。
地辛九十年,鍾離朝丞相桑君因貪腐處以極刑,中軍大將徐令極其屬下十三人因觸犯律法誅九族,但其中秘事不得而知。
“當年丞相桑君勾結虞國作亂,我義子徐令也有所參與,大軍所到之處皆險地,十萬大軍突圍一個月,十萬將士化作冤魂,我本該絕命於樓關,后先王念我同胞之情,將我放逐西荒,在西荒沙漠,我被一巫者復活,並得到靈諭,告知我,仍有使命,使命完成,方可向十萬將士贖罪。”
“老先生,晚輩不解,十萬大軍,就算他虞國再兇狠,也不可能全軍覆沒啊,再說還有您老先生的謀略呢。”賀蘭清風疑惑道。
“小子分析有理,除了桑君和逆子徐令叛國,還有獵龍族參與。”老者嘆息道。
獵龍族一詞出口,着實讓人驚訝,關於靈族的傳說已經過去幾百年了,如今有記憶的人早化作黃土。然而再次聽聞,確實驚駭。青年時在尚雅學宮無意間發現破舊的史官典籍,據記載:羿勝天率領人族打敗靈族,天下穩定后獵龍族、預言先知、羿族巫者便不見蹤跡了。傳言獵龍族巫者可操控靈龍,人力不可及,萬千草木更不可知,而自己海上追尋五年多,什麼島沒見過,倒是每天和死神切磋。
“老先生,那您何時才知道有獵龍族參與的?”賀蘭清風認真詢問。
“我在西荒,巫者無意間提及獵龍族,曾言獵龍族臂處有一紅色龍紋,我這才恍然大悟,虞國將領中,不少人便是。”
賀蘭清風也是第一次聽說獵龍族這等奇事,也難以相信。賀蘭清風似乎在思索着什麼,但是老人已不再繼續說下去,在老人看來,說得已經夠多的啦。
“今晚不早了,再聊就天明了。此次向你辨明身份,是因為我多年來寫出的治國理政之道,望你轉交我王,同時,這些年來我以靈諭辯出,流川河域將出現不明靈族,但總查不出是何靈族,就在今日午時左右,從河中游上一童子,竟發現,他可能是東海龍族所化之靈,帶我尋時,已不見蹤跡。因此,你需前往北林城,告知大祭司,加固無鴉雪山之下的羿帝神石,並且巡迴遺落的攝魂珠和界聯珠。”
“明暉老先生,您說這麼多我如何才能記得住,況且萬一北林城那些老傢伙不信怎麼辦。”賀蘭清風自知事態之重,不敢親自允諾,萬一不慎豈不置天下蒼生於不顧。
“無妨,我已飛鴉傳書於大祭司,你也知,鴉信十餘字,不足信。另外這是一封老夫的親筆書信,內有一物,大祭司看了自然明白,另外,室內藏有三車書簡,明日也順帶交於王上,帶我向王上告安,明暉無負於國,無負於民。”說著老者從懷裏抽出一封用火漆封口的書信,遞給賀蘭清風,說完便做了一個鄭重的君臣禮,隨後轉身離去。將入門時,又傳來聲音道:“本該老夫明日親自北上,怎曉得,老了,走不動了,你也是賀蘭氏中人,我信你,便老臉相求了。”
當此時,賀蘭清風頓感肩上責任更重了,右手不自覺的撫摸着暗影之鏈,他知道,鏈上的紋飾代表着什麼,忠誠,信任,國家和君王。但他心裏,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位置,那就是遠在園亭郡府內的妻子兒女。他清楚,自己離開的這些年,蘭王會派重兵保衛,但這些都不如自己親自守護。
翌日清晨,一行人起得很早,賀蘭清風命老鬼顧笙等人把書簡搬至船上,便準備北上歸國了。
此時的流川渡口,陸陸續續有了許多商船,大纛上有各種各樣的字,也有圖案圖騰的種種,看得出來,這裏彙集了各國的商船。其中許多商船都會從流川渡口北上進入西川或者北川等流域,途經柏梁、厲、虞、北川和鍾離等國,進行各種商貿換來一船船真金白銀。
渡口岸邊的小商販已開始沿街叫賣,往來交錯的人也熙熙攘攘。
“大叔,你們還會再來嗎?”酒肆少女跟隨男子們出去看熱鬧。兩老人在店裏瞎忙活。
“你叫什麼名字?”賀蘭清風看着少女問道,她好奇,為何店裏會有這麼一個少女,難道不擔心惡人嗎?
“我叫穆馨,在尚雅學宮念學,我昨天剛回來,今天就得回去了。我大哥穆佟在柏梁當軍,我二哥穆吉在他國遊歷,據說他還去過西蠻,也到過北境,具體真假不知。”少女小嘴一開就滔滔不絕,說起兩位哥哥就是一陣羨慕。
“原來如此。”賀蘭清風才知道為何不擔心別人會傷害她了。
“老先生是你父親嗎?”
“是的,準確來說是義父,我們兄妹三都是父親收養的。”
“你們和北川王室有關係嗎?”賀蘭清風問。
“父親說沒有關係,因為當時父親在一棵樹下發現的我們,便給我們賜姓賜名了,為了區別於沐姓王室,取作肅穆的穆。”女孩高興答到。
“這倒也是,再說,沐姓不僅北川一家。”
“父親說你們是真正的俠客,遊歷江湖,跟我二哥一樣,我也想學學你們,可惜一個女孩不安全。”女少女眼裏滿是羨慕。
說話間便已來到船邊。女孩似乎還有很多話沒有說完。
“好了,該回去了,小丫頭。”老鬼上前來催促賀蘭清風,並且轉向她做了一個鬼臉。
“回去告訴你父親,他的囑託我一定帶到,我還會回來看你們的。”賀蘭清風摸了摸少女的頭,心裏想着:敏敏應該這般大小了。
說完頭也不回得走進船艙,留下穆馨孤零零一人站在人群里。
一艘艘船離岸靠岸,人們不停上下船,渡口岸上旁有一個巨大的交換集市,各種商貨,有甲器,糧食,魚物,香茶,玩物等等數不勝數。
符明等人也從集市上換賣回來,所有人全部上船后,大船緩緩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