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陳麒,我報了北城的大學，期待我們的下次再見。

——夏茜

夏茜回過神，看向這位老同學。

老同學的視線落在陳麒身上,有點疑惑地看向夏茜：“這位是……”

夏茜看向旁邊的陳麒,解釋道：“咱們隔壁班的同學,二班的。”

老同學瞭然地點點頭,隨即又看向他們，嵐中的下課鈴響起,不多時就有同學們往外走着。

老同學回頭看了一眼校園,說道：“你們這是過來逛了？”

夏茜點頭：“嗯，在附近吃飯。”

匆匆路過的學生看到老同學站在這裏,先是一怵,而後又乖乖問好。

夏茜看着,不禁驚訝：“你現在在嵐中當老師？”

老同學笑了笑：“是啊,跟我一塊兒進去逛逛？”

夏茜愣了下，偏頭看向陳麒：“要進去看看嗎？”

陳麒今天的工作已然完成，之後也沒什麼事情，他點頭：“好。”

兩個人跟着老同學往裏走,在少年人流中逆行,回望他們的青春。

老同學先和門衛大爺打了聲招呼，門衛大爺正坐在搖椅上聽着戲哼曲,聽到有老師和他說話,連忙直起了老腰。

老同學敲敲門衛的窗，說道：“大爺,這兩個是我老同學，待會兒他們出來你記得放了。”

老大爺忙不迭地點頭，旁邊站着的年輕保安也將這事記在了心裏。

老同學轉過身來,看向夏茜和陳麒，笑道：“走吧，讓我帶你們看看現在的嵐中。”

時隔十年，他們再一次邁步走進了這個陌生又熟悉的校園。

老同學走在前面，和他們念叨着：“嵐中的變化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呢。”

夏茜當年在嵐中時，話雖少，但也有同學願意真心與她交朋友，這也是哪怕她後來轉學到陽城，但仍有人記得她的原因。

夏茜的視線四處晃着，打量着這個校園，她只在這裏待了不到兩年，還沒來得及仔細將校園描摹。

“你回來當老師很久了嗎？”

老同學偏過頭來看她：“是啊，研究生畢業就來了，也有幾年了。”

老同學瞥了一眼陳麒，擰眉思索，恍然道：“哦哦！我想起來了，這是陳麒吧？”

夏茜和陳麒同時怔了下。

“害，你們且看，前面那片優秀畢業生的牆上還貼着他照片呢。”

老同學動了動夏茜的胳膊，小聲道：“當年你要是沒轉學，那上面應該也有你的！”

夏茜聽她的話，有一瞬間的恍惚，笑着說：“怎麼會。”

一位年長的老師路過，和老同學打着招呼。

“小江晚上好。”

老同學連忙扯着夏茜往這位老師面前送去，笑吟吟道：“哎！王老師，你看看這是誰啊？！”

王老師抬了下眼鏡，在蒙蒙夜色中看清面前人的臉，又看了看她旁邊的人，驚喜道：“嚯！這是陳麒，這是夏茜！”

“你們怎麼來了啊？”

王老師在高中時，同時帶過他們兩個班，這兩個孩子學習都非常好，諸位老師對他們的印象很深，當然也不完全是這個原因。

“王老師好。”

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夏茜解釋說：“碰到了江阮，就和她一起近來看看了。”

王老師和兩個人寒暄了幾句，說道：“行，你們逛吧，我還有事先走咯。”

“王老師慢走，改天再來看您。”

王老師走後，江阮又帶着他們兩個人在操場上逛了逛，嵐中的操場翻新過，比以前要好上許多，操場後面是一個小花園，有一小片的樹林，還有一個涼亭。

三個人閑逛在操場上，身邊來迴路過的都是穿着嵐中校服的學生們，時不時有一些同學過來和江阮問好。

“夏茜。”江阮抬手指着不遠處的涼亭，校園裏明亮的路燈照不見那處，隱約能瞧見個別的人影。

“還記得那不？”江阮說道，“老談戀愛聖地了，那時候胡主任在那邊抓過好多小情侶呢。”

夏茜笑起來：“記得。”

嵐中的校園裏承載着太多他們青春的回憶，十六七的年紀，情竇初開和夢想萌芽，有多少人心中的大樹是從此生根發芽的。

校園內標誌性的建築物也翻新了，閑置許久的噴泉在冬天也選擇了休眠，江阮感嘆：“不過這噴泉夏天是真開着了，學校可算是捨得了。”

江阮嘆着氣搖頭：“就是有些孩子老覺得熱得很，晚自習偷偷下來玩噴泉，都搞得濕淋淋的。”

“這個年紀的孩子們，都是冒着傻氣的。”

夏茜嘴角勾起，伸手去抱她，小聲念道：“那時候的我們也是啊，話說你和那個誰現在怎麼樣了？”

哪怕江阮已經二十七，聽她問起這個仍舊會臉紅，“好好過着呢。”

江阮的婚禮，在夏茜大學畢業不久之後，且正好和她在同一個城市，當時的她收到了江阮的邀請，也特意去了。

校園裏的人影越發匆匆，江阮低頭看了眼手機，抬眼說道：“快上課了，我要走了，你們倆逛吧，我和門衛打過招呼了。”

夏茜點頭：“好，那你去忙吧。”

江阮走後，夏茜輕輕舒展了下胳膊，看着走上前來的陳麒。

陳麒偏頭看她：“怎麼了？”

夏茜恍惚間看到了十六七歲時的陳麒，少年的眉眼帶着任性和意氣風發，她勾着唇角笑了笑，搖了搖頭。

夏茜抬起頭看着天上不多的星星，星星不多，卻很亮，她在想，回到長大的地方真好啊，可以在熟悉的故地，遇見熟悉的故人。

然後去回憶那些曾被她悄悄埋藏在心底的記憶。

夏茜問他：“你喜歡嵐中嗎？”

陳麒愣了下，垂眼看着影子：“還好。”

操場上的人影稀疏，大多都匆匆往教學樓里趕去，一眼望去，整棟教學樓通明一片。

夏茜看看天上的星星，又看了看花園裏的枯樹，和那個此刻空空如也的涼亭，她說：“我喜歡這裏。”

陳麒看她：“那你……”

到了嘴邊的話被他咽了下去，只低着眼看着夏茜，她好像在笑。

“嗯？”夏茜見他沒說話，便作罷了，伸手指着不遠處的涼亭，“咱們過去看看吧？”

“好。”

陳麒跟着她往那處涼亭走去，方才他們看到的人影早已經消失不見，此刻只有靜謐無聲的枯樹和空無一人的涼亭。

走到這裏，身邊的光亮悉數退後，這裏是明亮路燈照不到的地方，也是早戀同學們的約會聖地。

十年前如此，十年後依舊如此。

夏茜站在其中，環視着這方平平無奇的涼亭，想起江阮的話，她回過頭，仰起頭去看近在咫尺的陳麒。

在黑暗裏，她只看得見陳麒模糊的臉，卻能記起他五官的每一寸模樣。

她抬起手，又浮在空中。

夏茜緊張地吞咽了一下，小聲說：“陳麒，十年前，我沒來過這裏。”

“十年後的如今，我和你一起來了，我和陳麒一起來了。”

黑暗中的陳麒怔住，他垂在身側的手蜷縮成拳，胸腔里那顆心不安分的加快心跳，漸漸的，手心出了細汗。

夏茜說完這話，只覺得臉熱的厲害，她不知道陳麒聽沒聽說過這一方涼亭是嵐中的約會聖地，有很多很多談戀愛的同學們會往這裏來，可她還想繼續說下去。

她的聲音很低很低，好似不想讓人聽到。

可是周邊的一切都太靜，哪怕她的聲音再低，陳麒也能一字不差地聽個清楚。

陳麒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擰着的眉鬆開，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聽到她說——

“陳麒，我們談戀愛吧。”

夏茜隱約能聽到陳麒加重的呼吸聲，卻沒能得到來自他的答案，她無奈地嘆了口氣，正想開口找個借口，手腕被猝不及防地抓住。

陳麒微啞的聲音響在耳邊。

“夏茜，我們在一起吧。”

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顫抖，他寬闊手掌的熱意也貼緊了皮膚燙着她的手腕，她抬着眼看陳麒，忽地鼻尖一酸。

陳麒察覺到，在黑暗中伸出雙手，將她擁入懷中，緊緊地和她抱在一起，他的懷抱很暖，像是隔絕了一切寒冬的風，夏茜伸手緊緊地環住他的脖子。

他們的擁抱很緊，像是把很多年欠下的情意都融入在了這個擁抱里。

吹來的冷風在他們之間尋不到縫隙，只好從他們的身側吹過。

過了很久，他們鬆開了彼此的身子，垂在身側的手卻緊緊地扣在一起，不過一會兒，夏茜冰冷的手心已被他暖的溫熱。

夏茜的臉很燙，視線始終低着，在看那隻和他交握在一起的手，他的手指緊緊地包着她的手背。

這一切好像是夢，卻又真實的不像話。

冷風吹在臉上，卻絲毫感覺不到冷意，只覺得臉上還燙的厲害。

陳麒輕聲喚她：“走了，夏糯糯。”

夏茜回過神，抬眼匆匆瞥了他一眼，卻又低下眼：“好……”

夏茜抬起眼看向不遠處的路燈，操場上的路燈很明很亮，而這裏的黑暗好像使她夢想成真了，一時間讓她懷疑，是不是走到那裏，燈光落下，她的夢就結束了？

她空着的那隻手掐了下手心，低頭看着她和陳麒交握的雙手，和他一起往操場上走去。

明亮的燈光落下，照着他們彼此的臉，夏茜抬頭看向陳麒，發現陳麒的臉竟是通紅的，她小心翼翼地開口：“陳麒，你還記得我們……在涼亭里說了什麼嗎？”

陳麒看向她，嘴角帶着淺淺的笑，像是始終沒能落下的。

“記得。”陳麒的聲音很低，視線也低了些，和她平視，稀碎的光落在她的髮絲上，眉眼上，她聽到陳麒說，“和我談戀愛吧，夏老闆。”

一時之間，夏茜的臉憋地通紅，可眼前的人卻肆意地笑着，她急忙錯開視線，一秒后，又不服輸地和他對視。

“那那……就和你談戀愛吧，陳醫生。”

夏茜說完，又紅着臉別開眼。

陳麒緊緊地牽着她的手，低聲道：“好。”

突如其來的驚喜讓夏茜沒了再接着逛校園的心思，她也緊緊地牽着陳麒的手，視線低垂亂晃，時不時看着他們挨得很近的影子，又時不時看看他們交握在一起的手。

他們不過是出來吃個飯，就這樣在一起了嗎？

夏茜晃晃陳麒的手，晃完又覺得怎麼那麼像是撒嬌，立馬停了動作，見陳麒垂眼看過來，低聲說：“那什麼……我們回家吧？”

陳麒看着她通紅的耳尖，和因為緊張微顫的睫毛，還有熟悉的臉頰，這樣熟悉的人，是他很喜歡了很久的姑娘，就在剛剛，他成為了她的男朋友。

陳麒學着她剛才的模樣晃了晃夏茜的手：“好。”

夏茜愣了下，連忙停住他手上的動作：“幹什麼？”

陳麒看着她，又低頭端詳着和她十指交握的手：“沒什麼，就是覺得很可愛。”

“什麼啊……”

夏茜的臉又熱了幾分，看着交握在一起的手，想到此刻的他們正走在校園裏，立馬想把手從陳麒的手心抽出來，未果。

她回頭瞪了一眼陳麒，陳麒不明所以，夏茜拉着他快步往校園外面走去。

走至校門口，老大爺從門衛間的窗戶里探出來，喊道：“你們是江老師的朋友對吧？！”

夏茜的臉色正紅，恰巧發著呆，陳麒垂眼看她，抬頭答道：“是。”

“哎哎哎，這個姑娘我好像見過啊！”老大爺看到夏茜，抬了抬他那老花鏡。

陳麒淡淡道：“她以前是嵐中的。”

老大爺擺擺手：“不是不是！我記得她說要回來當老師呢！因為這個我才記得清嘞！”

夏茜一怔，急忙低着頭拉着陳麒往外走了，兩個人走在路邊，一直牽着的手從未放開。

夏茜偏頭看向陳麒，語重心長地說：“剛剛我們在校園裏怎麼能一直牽手呢……”

說到這裏，夏茜的心裏猛地升起一陣愧疚感。

“記住了。”陳麒伸手摸摸她的頭，溫聲道，“現在牽着可以嗎？”

夏茜悶悶地答了一句：“嗯。”

走至停車場，兩個人牽了一路的手這才鬆開，夏茜冰涼的手心已然溫熱一片，她兩手疊在一起，暖了暖另一隻手心。

陳麒為她拉開了副駕駛的門，她坐上去，旁邊坐着的陳麒，她看着陳麒的側顏，想着今晚發生的事情。

在今晚，他們談戀愛了。

夏茜回過神，看着陳麒伸過來的手，不禁愣了一瞬，紅着臉道：“開車，怎麼能牽手啊……”

“我知道。”他漫不經心的話裏帶着一絲請求，“……再牽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