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許白還有很多話要說,他想問季謠謠,和江歷到底說了什麼,讓人家剛來就走。
可看季謠謠的表情,他就閉了嘴。
季謠謠高傲地坐下,用腳踢許白:“你好了沒?什麼時候回家?”
兩個人有一個婚房,不過通常的時候,兩個人都個住個的。
但今天不是,今天是兩個人交公糧的時候。
季謠謠催許白,許白站了起來,李錚看過去:“怎麼?你們也要走?”
許白指了旁邊的季謠謠:“沒辦法,回去得伺候這個娘娘。”
“我是娘娘,那你是什麼?太監?”
李錚低着頭笑了一下,拿着手機給江歷打過去電話,不想吃這兩個的狗糧。
對面卻沒人接。
車子正在飛快地行駛着,車窗開得很大,能看到裏面人冷淡的側臉。
他走得高架橋,從這裏到機場,最快能夠在一個小時抵達。
江歷從來沒祈禱過什麼,但在這一刻,他希望這架飛機如同幾年前的一樣,不要準點。
等他一下。
可惜,等江歷到機場的時候,林星辰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遠處的低空,飛機正緩緩往上升。
男人頹然笑了笑,那笑容根本不達眼底。
所以說,他對林星辰到底意味着什麼?
她很心狠,這在上高中的時候,他就已經領教過。
手機震動了一下,江歷沒去管,盯着機場的方向又看了半天,良久才轉身。
夜空很空曠,一顆星都看不見。
他坐在車裏抽了兩根煙,雲霧繚繞中男人側臉越發模糊,他忍不住又想到分手那天。
那天雪下得很大,是2009年來最大的一場雪。
他去追她的飛機,卻眼睜睜着看着飛機起飛。
江歷從不信命,從那時候也信了他小姨說的話。
“我們家裏人都沒辦法得到真愛。”
“你不過是個賤種,都不配來到這世上。”
手機再次震動了一下,江歷叼着煙,眸子深深,淡然打開看了看。
是季謠謠。
微信里只有她發過來的語音和一張圖片:“你找到她沒?我看她發朋友圈,是回老家了。”
下面就是嘈雜的聲音,夾雜着許白的低音,他沒仔細聽。
腦海里,只有回老家幾個字。
冷汗貼在他身上,有些不舒服,這時候他才意識到,剛才一直在跑。
也沒注意她航班的信息,明明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
江歷發動了車子,往家的方向駛去,一路上車子都很少,安靜的夜裏只能聽到車載放出來的聲音。
是一首外國歌曲,是他這麼多年會偶爾聽的曲子中的一個。
他沒覺得哪裏好聽,可那個女孩喜歡。
在紅綠燈路口,男人再次點開了季謠謠發過來的信息,看着林星辰的朋友圈截圖發獃。
紅燈很快就變成了綠燈,江歷的車子並沒有發動。
那雙修長的手點了保存,放在了手機里的文件夾里。
那裏面,是從她發空間開始,保存的圖片。
有明月,有星空,有她老家的山山水水。
還有一張女孩側顏,捧着什麼東西在看他的照片。
許久,他才將手機關掉,吹着冷風發動車子。
林星辰是在第二天清晨抵達老家省會的,從這裏坐車還得需要四個小時。
她吸了口這裏的空氣,在顛簸一路之後,終於到了老家。
這裏一切都不一樣了。
之前縣政府在這裏投資,將他們村開發成了旅遊項目,高速路就在村不遠處,家門口也都是柏油瀝青路。
沿着這些路慢慢走,林星辰終於找到林爸爸修得那條路。
依然是那樣的平坦,林星辰站在那條路的起點,忍不住淚流滿面。
她爸爸和奶奶,已經離開了四年。
這四年,她沒敢回來一次。
有村裡人騎着電動車路過,見林星辰站在路邊哭,騎着車子過去了,又折返了回來。
“星辰?”對方的語氣不太確定,帶着他們這裏特有的鄉音。
林星辰抬頭,淚眼模糊中,看到了一張女人的臉,仔細想了想,才不確定地問:“菊芬?”
對方點了頭,菊芬顯然很高興,沒想到在這裏能看到林星辰:“你這是剛回來?”
林星辰點頭,“我回來看看。”
菊芬瞭然,問林星辰:“用我帶你一段嗎?咱們村和以前不一樣了,拆了很多房子,又蓋了很多新房子。”
她前面還帶着一個小女孩,和菊紛的樣子有些相似,見林星辰看過來,她笑着說:“我寶寶。”
林星辰聽林爸爸講過她,那時候早早就在村裡結婚了,沒想到孩子已經這麼大。
菊芬那時候還去他們家裏找過她,給她送過喜糖。
“我想先去看我奶奶。”林星辰坐在後面,問菊芬,“你知道她在哪裏嗎?”
“知道。”他們村的墓地也全都遷走了,不在原來的那地方。
兩個人一路上都在聊天,可很快就沒什麼話題了。
“你們大城市裏的人,和我們不一樣。”菊芬把車子停下,“我聽說蘇景藤也在大城市裏,你們這些學習好的啊,都能在外面見世面。”
女人臉曬得有些黑,從電動車前面拿了幾個蘋果和板栗遞給她,“嘗嘗。”
林星辰木然地接過,看着這片墓地,腳步不停地走了過去。
很快,她就找到了林爸爸和林奶奶。
兩個人依然在一塊,墓地上的照片很新,周圍打掃的也很乾凈。
一看就是有人經過過來幫忙打掃的。
自然的,她想到了蘇景藤。
也就他知道她家裏的情況,會幫着打掃收拾。
林星辰沒糾結太久,在那墓碑前跪下,輕輕說:“奶奶,爸爸,我回來了。”
等她再抬頭,已經到了中午,熾熱的太陽下空氣好像都凝固了。
秋老虎依舊很厲害,樹上的蟬鳴叫聲卻沒了。
菊芬還在等她,小女孩已經無聊地睡著了,林星辰很不好意思:“多謝你在這裏等我。”
“客氣什麼。”菊芬給她遞了紙,問她:“你要在這邊住幾天嗎?”
林星辰點頭:“我先去村裡看看。”
“那邊住的人不多了,都住在新村這邊,也有民宿旅館,要不你住我們家吧,我們家就在馬路邊,很方便的。”
她怕林星辰覺得她會要錢,又說:“不收費的。”
林星辰感受到久違的熱情,心裏似是有暖流滑過,就先跟着菊芬去了他們家的民宿。
的確是不一樣了,和每個旅遊景點一樣,他們這裏的景區也是那般,周圍很多賣紀念品的,也有很多小吃的。
但那山那水沒變。
菊芬的家裏人都很熱情,林星辰一路上聽她說了,這民宿是她娘家開的,白天她就過來幫忙。
那頓飯林星辰吃的很開心,菊芬奶奶做的味道很純正,像她奶奶。
還特地給她煮了板栗。
老人家從前總是去找林奶奶說話,見林星辰回來看林奶奶,拉着女孩的手,一直不停得拍着,偶爾還會摸摸她的頭髮。
“我們星星都長大了。”
那一刻,林星辰再也沒忍住肆意洶湧的眼淚。
下午的時候,林星辰去找了村長,跟着村長一塊去了縣裏。
她要在這裏投資一家中學。
在美國那些年,她存下不少錢,加上沈爸爸往她卡里給她打的,一座中學完全可以建起來。
這樣,村裏的孩子就再也不用跑很遠的路去上學了。
再也不會像當初她那樣,林爸爸一直等在車站,不管是颳風下雨,他們都得騎摩托冒着雨回去。
可惜再也看不到那個身影了。
村長很高興,縣長也很高興,只等着程序走下來。
等回到村裏的時候,菊芬一家就聽說了這事。
“那真是太好了!”
菊芬摸着她女兒的頭髮:“到時候我們家小歡就可以在村裡上中學了。”
林星辰吃了飯想去房頂上,山裡夜涼,菊芬給她遞了件衣服。
這房頂上,依然能看到漫天的星辰。
在這山裏的歲月,林星辰的心慢慢平靜下來。
她想,如果可以的話,她想把這裏當成歸宿。
手續還沒等下來,她之前定好的施工隊已經來了。
跟着施工隊後面的,是一個修長的身影,男人顯然和這裏格格不入,眼眸睥睨這裏的一切,像是等人來膜拜的神祗。
那一瞬間,林星辰以為自己看錯了人。
江歷怎麼可能在這裏?
男人也在看她。
女孩穿着一身淺黃色的線衣,下身是簡單的牛仔褲,小白鞋。
平平淡淡的一身,卻將她襯托的很溫婉。
山裏的風大,將林星辰的頭髮吹得揚起,像是隨時都會駕風消失一樣。
風也在吹着男人,林星辰甚至能看到因為風大,他眯起的眼眸,和顫動的睫毛。
包工頭老張沒看見兩個人之間的暗潮洶湧,開口對林星辰介紹:“這是我們的老闆,負責這次施工。”
林星辰沒伸手,江歷也沒動。
老張後知後覺,看了看林星辰,又看了看江歷,突然反應過來:“星星啊,你是不是也看呆了?我就說,我們新老闆長得可像明星了。”
老張也是村裡人,負責他們這鎮上的所有施工。
林星辰勉強擠出一抹笑容來,故作淡定地開口:“你好。”
那邊江歷看她那雙素白的手,上面已經沒了那枚戒指。
不知道怎麼的,江歷的心情就好了很多。
他伸出手握住,一個人的指尖冰涼,一個人的手掌卻很暖。
冰於火,總有一個會融化。
江歷眼裏帶了笑意,“星星是吧?我是這次施工的總負責人,這學校由我來蓋。”
那星星兩個人字,從他嘴裏吐出來,淡然卻溫情。
他也叫過她星星,在那些耳鬢廝磨的日夜裏,他會把她壓在身下,這麼呼喚她。
林星辰覺得耳朵都在發燙,故作鎮定地把手給抽了回來。
然後轉身叫老張,小聲問:“張叔,怎麼回事?這人怎麼成了老闆?”
“哦。”老張給林星辰解釋,“剛把我們公司給買下來,我頂頭上司的上司。”
江歷站在不遠處,任由他們說話,眼睛盯着這村莊看。
他不是第一次來。
村裡人顯然有人認識他,見了面會和江歷點頭。
他讓助理搬了東西,住在了菊芬娘家的民宿,就在林星辰隔壁。
菊芬奶奶很高興,那天晚上林星辰一回來,她老人家就拉着她的手悄悄說,“來了個你們小姑娘都喜歡的帥哥,就住在你旁邊住着呢。”
林星辰有不好的預感,一回頭果然看見江歷站在房門口,頭髮凌亂着,額前的髮絲上還有水珠往下滴。
男人顯然是剛洗了澡。
他沒看林星辰,越過她走到菊芬奶奶身邊,問道:“有吹風機嗎?房間裏的不能用了。”
江歷就挨着林星辰,男人身上的味道拚命往她鼻尖鑽。
又是那清冽的,如雪松的味道。
“有的。”菊芬已經回去,只有她老人家在看店,她去翻櫃枱,卻沒找到。
一個房間都是一個吹風機,似乎沒多餘的。
老人家覺得不好意思,就看向林星辰:“星星,你房間裏的那個,能不能先讓這小夥子用用啊?”
江歷的頭髮還在滴水珠,他後背的衣服上已經有了一大片水漬。
林星辰不想讓老人家為難,點了頭。
“等我一下。”
江歷就靠在林星辰房門口,整個人都懶散下來,看着女孩子的房間。
裏面收拾的很乾凈,衣服也掛得整整齊齊。
林星辰很快就拿着吹風機出來,江歷的眸子卻像是有火跳躍,語氣依舊漫不經心,似是呢喃:“想不想讓學校快點蓋起來?”
林星辰抬眸,只見男人指了自己的頭髮:“過來幫我吹一下,明天我們就開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