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林煦見到螢火蟲就不走了,他沒有靠近人群,在邊緣處注視着這片螢火。
直到那群人玩兒累了、拍夠了離開后他才一步步走進林間深處。
林煦仰望螢海,點點光芒猶如天上落下的繁星,星輝近在咫尺、觸手可及,沉浸在極致的靜謐和璀璨中,他再一次被大自然的美景所驚嘆。
這是林煦無法用文字描繪出的景色,所有的字句在這一刻都是蒼白的,只有親眼目睹,才能感受到螢火的溫暖和絢麗。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很多人喜歡旅行,許多美景只有親身經歷后才能感受到它的美妙絕倫,是自然饋贈和寶藏。
每隻螢火蟲都發著金色的光,在這片濃黑的山林中塑造出一張溫柔的網,包容一切、點亮一切、溫暖一切。
林煦伸手在空氣中抓了抓,螢火蟲靈活地躲開,金光在眼前跳躍着,變得靈動活潑。
夜深了,樹林裏潮濕風大,林煦的手一直是涼的,但他不在乎,想去觸碰這些光。
“煦煦。”江暘走到他身邊,把緊合的掌心打開,裏面是兩隻小小的螢火蟲。
林煦驚喜地瞪大眼,虹膜上印着淡淡的碎光,“你怎麼捉到的?”
江暘有些得意,“你老公什麼不會?”
林煦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從江暘的手裏接過螢火蟲,兩隻小小的生命被他捧在手心,翅膀扇動着,散發著微弱的光。
一隻的光芒很小,猶如石子落入水潭轉瞬不見,可是無數只的力量足以點亮黑暗。
“它們好小。”林煦輕聲說,生怕驚到手裏的小蟲子似的。
“是很小。”江暘站在他身邊,低着頭和他臉挨着臉看,“但你看,大自然很神奇,因為有了它們,所以沒有永久的黑暗。”
林煦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螢火蟲受驚地飛走了,回到自由的天空,融入大集體。
“冷不冷?”江暘握着林煦的手,“要回去嗎?”
如今螢火蟲看了,目的也達到了,若是再感冒的話得不償失,山裏的夜晚只有幾度。
林煦搖頭,“再看看。”
他掙脫江暘的手,跟着螢火蟲往深處走了走。
這片林子不大,他們白天來過了,江暘摸清了地形,由着林煦在前面走,他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
剛才他確實因為林煦的逃避着急了,也為林煦自卑的狀態心疼,所以態度有些不好,可看到林煦此刻的樣子,他覺得今晚來對了。
這幾天林煦的狀態越來越好,黯淡的雙眸開始有淡淡的光澤,不再像之前那樣對他片刻不離地依賴,情緒也沒有那麼容易崩潰。
除了不想接觸外人,其他都和常人無異,笑容也越來越多。
江暘的目光一直緊跟着林煦,見他又想伸手去捉光,笑道:“需要幫忙嗎?”
“不用。”林煦張開手沒捉倒也不失望,“我跟它們鬧著玩兒的。”
一陣冷風吹過,林煦打了個噴嚏,有點流鼻子,忍不住吸了吸。
江暘蹙眉,握着林煦冰涼的手,“回去了。”
“再看一會兒。”林煦商量着,“就一小會兒。”
江暘沒轍,難得林煦對一件事產生這麼濃厚的興趣,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他。
天氣有多冷林煦知道,他當即拒絕,卻被江暘強硬的套上,“想繼續呆在這就穿上。”
林煦掙扎的動作停住,老實站着任由江暘給他穿外套。
他們的身高體型差挺大的,林煦又消瘦,哪怕自己穿着厚厚的外套,青年的衣服在他身上依然很寬大,袖子長長的,衣尾到了屁股下面。
“你怎麼辦?”林煦說,“你感冒我會心疼的。”
“我火氣重,不冷。”江暘幫林煦把扣子扣好,又整理着衣領。
這裏的光線不好,要挨得很近才能看到彼此的面容,江暘低頭幫林煦穿衣服的時候,男性灼熱的呼吸噴在林煦的臉上,帶着熟悉又凜冽的氣息,身上散發著同一種沐浴露的香氣。
林煦抬眸注視江暘挺拔深邃的面容,從山根到鼻樑的線條凌厲,他是有攻擊性的那種長相,劍眉星目,沒有表情時會無形中流露出壓迫和距離感。但只要笑起來,那雙溫暖明亮的眼睛會迅速拉近距離,像個小太陽一樣散發著光芒。
林煦仰頭親了親江暘的鼻尖,哪怕他說自己火氣旺,被冷風吹着,鼻子依舊涼涼的。
江暘嘴角彎了一下,“不是要看螢火蟲嗎?怎麼一直盯着我看?”
“江暘,”林煦在幽暗中望向他,“有一件事,從我看到這片螢火蟲開始就想做。”
“嗯?是什麼?”
林煦勾着江暘的脖子往下壓,對着他的唇瓣吻上去,含着對方的嘴唇磨了磨,主動伸出舌尖探進對方的口腔。
江暘摟着林煦的腰回應着,濡濕曖昧的接吻聲在林間響起,這個吻由溫情變得火辣。
沒有人打擾他們,遍佈樹林的螢火蟲將他們圍繞其中,冷風沒有吹走這份炙熱,感情在相擁中持續升溫,不被世俗接受的感情見不了光,可沒有絕對的黑暗,每一隻螢火都是他們的見證者。
它們是黑暗的守護者,更是引路人。
林煦想一直待到螢火蟲消失,江暘不同意。
“如果你真這麼喜歡,我們明晚再來。”江暘說。
林煦搖頭,“這種美景看一次就夠了。”
因為絢麗,一次就足以在腦海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美景確實可以再看,但是會沖淡第一次看到的震撼。
林煦不想失去這份感覺,他想保留初見的美好。
過了半夜,林煦困了,江暘背着他回去,叫醒他沖了個熱水澡,又把葯拿給他吃,以防萬一。
林煦暖暖和和地躺在被窩裏,困勁兒過了之後反而精神。
浴室里的水聲停了,很快江暘光着身子走出來,用毛巾擦着頭髮,掀開被子想上床,林煦不許他上。
江暘:“?”
“去吹頭髮。”林煦說。
江暘懶得去,“我這頭髮短,一會兒就幹了。”
“那也得吹。”林煦從床上坐起來,“你不吹我幫你。”
“別,祖宗。”江暘趕緊把他摁住,用被子把他裹好,“剛回來說話都有鼻音了,這會兒還想亂跑?”
林煦眨眼,眼珠在燈光下亮亮的,像玻璃珠似的,“開了空調的,不冷。”
“那你也別起來,”江暘沒好氣地說,“萬一有個萬一,這裏又不能去醫院。”
林煦乖乖呆好,等江暘三下五除二吹完頭髮床上,躺進青年的懷裏,趴在他身上給肩膀上的傷口換藥。
傷口不深,只是皮肉傷,現在已經消腫結痂了。
江暘覺得不用換藥,把林煦摁住,拿過手機看了眼時間,“睡不着?凌晨一點過了。”
“我以前寫……”林煦頓了一下,才說,“寫小說的時候,經常五六點才睡覺。”
江暘把玩着林煦的頭髮,咬上他的鼻尖,“很得意?作息不規律容易變醜。”
林煦揉了揉鼻子,悶聲問:“我變醜了嗎?你開始嫌棄我了?”
“沒有,哪兒敢呢?”江暘笑道,“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手裏怕化了,恨不得給你供起來,就差點三炷香拜拜了。”
林煦笑出聲,對着青年的脖子嘬了一口,留下一枚吻痕,“你怎麼這麼貧啊?”
他的聲音很輕,尾音拉長帶着點兒軟糯和撒嬌。
“哪兒貧了?”江暘摸着脖子,上面的酥麻格外明顯,喉結滾了滾,撩開林煦垂下的長發,摸着他的臉頰,“煦煦,你笑容越來越多了,我好高興。”
“我笑一笑你會高興嗎?”林煦問。
“當然,”江暘眸色很深,溫柔的說,“你的笑容對我來說很珍貴。”
林煦把臉貼着江暘的胸口,聽着他穩健的心跳,遖颩噤盜過了一會兒,才說了句好。
江暘:“什麼?”
“我會多笑笑,”林煦說,“笑給你看。”
江暘親了着林煦的發頂,想關燈睡覺。
林煦卻突然說:“《棋子》的廣播劇更新到哪兒了?”
自從他的抑鬱症複發以來,拒絕了所有和電子產品有關的東西,任何能和外界接觸到的事情統統拒絕。
之前江暘不是沒有提過讓他聽一聽更新的內容,可林煦的態度很激烈,捂着耳朵說那些人會罵他,江暘嘗試過兩次后,就此作罷。
這會兒聽到林煦的詢問,江暘很意外,回答道:“更新到20集了,上周播放量破億,官博還發了破億福利。”
他說“官博”二字的時候,特意觀察着林煦的反應。
林煦很平靜,反而問:“在微博上發的福利?”
“微博上是一個抽獎活動,”江暘解釋,“聽悅FM發佈了我們之前就錄好的小劇場。”
林煦說:“你帶耳機了嗎?我想接着上次的聽聽。”
“帶了,”江暘對他的主動很驚,“等等,我去包里拿。”
江暘快速地拿過耳機,一人一隻,打開聽悅FM的app。
上次他們聽到第六集,江暘點開第七集接着聽,一進第七集的頁面,密密麻麻的彈幕全是【旭天大大對不起】、【旭天大大快回來】的字眼,佔據整個屏幕。
江暘也很久沒有打開app了,知道當初罵過林煦的讀者全都在長篇大論地道歉,卻不想連廣播劇的評論區都淪陷了。
江暘看向懷裏的人,試着問:“要看一看彈幕嗎?有一些劇情討論挺有意思的。”
“不了,沒什麼好看的。”林煦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閉着眼,聽着耳機里傳出來的聲音,噓了一聲,“別說話,開始了。”
江暘沒再嘗試,把手機關上,摟着人一起靜靜地聽着。
沒關係,只要林煦有進步就行。
心結要慢慢解,不能急於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