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第8章 第8章

“我又沒有欺負你,你哭成這個樣子是給誰看的?”

蘇若嫵心中騰起一股悶氣,源自陸枝枝此刻的裝柔裝嫩,一瞧她柔弱無辜的模樣,蘇若嫵頓時一個頭兩個大,她從沒想過自己竟會碰上這種事情。

她往後退了兩步,再去看陸枝枝,見對方凄凄哀哀,淚珠子掛在纖長的眼睫上,一顫一顫地如同霜露垂落。

像是落在了蘇若嫵心田裏,害得她手足無措。

就在蘇若嫵心慌意亂之間,身後慢騰騰響起的腳步聲讓蘇若嫵又是一怔一愣。

陸枝枝的目光越過蘇若嫵,徑直看向來者,面上的神情變得越發凄慘難言。

來人身形高挑,面容清俊,陸枝枝從未見過這人,但不知怎地,她看他總有些面熟,再仔細想一想,的確是從沒有見過才對。

“發生何事了?”來人的目光在蘇若嫵與陸枝枝之間游移,見到陸枝枝這般姿態,眉頭輕輕擰起,卻不知為何。

他猶豫了一下,無視蘇若嫵的欲言又止,抬起腰下的佩劍,將陸枝枝慢慢扶了起來。

“這位姑娘,還請先起來吧。”

陸枝枝看着遞到眼前的一截劍鞘,默默伸出了一隻瑩白小手,被拉起來站穩身子之後,她胡亂摸了一把眼淚。

“在下朝嘉,受邀來城主府做客,不知兩位姑娘究竟發生了何事?這位姑娘怎地哭得如此……如此……”

名為“朝嘉”的年輕修士,沒將話說完,他對着陸枝枝默默嘆息一聲,隨後很快從袖中取出一塊方巾遞給了陸枝枝。

“姑娘,還是擦一擦眼淚吧。”他的語聲越發低緩柔和,如同他手中那塊綿軟的方巾。

陸枝枝雙眸含淚,若花上輕露,看了看他,才接過了朝嘉遞來的方巾。

“多謝。”

方巾上繡的是蓮花紋樣,因此陸枝枝倒沒怎麼用它抹淚,反而多看了它幾眼。

那廂蘇若嫵起初聽到這“朝嘉”是和她一樣,受邀而來的修士時,心底甚為高興,可誰知他一見陸枝枝哭哭啼啼,就趕不及地又是安慰又是遞方巾的。

蘇若嫵大受打擊。

她此刻漲紅了臉,任哪個不知情的人看過去,都一定會覺得是此刻垂憐無助的陸枝枝被她給欺侮了去。

再加上陸枝枝慢聲慢氣說的話:“因為方才未能及時看到這長廊上還有一位姐姐,才被姐姐撞了一下,不過沒有關係的,只不過是有些痛而已,反倒是,反倒是那些荷葉糖髒了姐姐的華裳美服。”

陸枝枝向朝嘉胡編亂造一通也就罷了,更讓蘇若嫵心驚膽戰的是,她說完之後,雙眼之中竟又滲透了淚水。

蘇若嫵看着她一滴一滴落下的淚,腦子一陣模糊,不禁疑惑,她是水做的嗎?這麼能哭?

還有!亂叫什麼姐姐!她才沒有這種愛哭鬼白蓮花妹妹呢!

蘇若嫵一陣氣結,指着陸枝枝就說:“你根本就是胡說八道,我才沒有把你撞倒呢,分明就是你的那些個甜糖把我衣服作弄髒了,你,你你……”

指指點點一串話,陸枝枝對她空洞沒有感染力的語言很是嫌棄,苦着一張小臉,默默撇去了朝嘉的身前。

她只抬眼看着朝嘉,對方便心領神會,替她遮掩住來自蘇若嫵的狂風驟雨,口中還說著,“姑娘你莫要害怕。”

朝嘉說完這話,偏過頭對着蘇若嫵似乎還想說些別的問責之言。

甫一開口,就被陸枝枝截斷攔了下來。

“我不怪這位姐姐的。”她的手巴巴扯住了朝嘉的衣袖,令他不得不回首待她。

蘇若嫵見狀,還有什麼不明白呢?小白花靠着哭哭唧唧的本事就將過路人吸引了去。

再看看她自己,蘇若嫵一開口解釋,朝嘉的神情就越發寡淡,似乎打心底已經認定了是她在欺負陸枝枝。

麻亂無章之下,蘇若嫵滿腹委屈,學着陸枝枝,哇的一下就哭了出來。

卻很快被一道禁言咒打消了聲音。

蘇若嫵再去看另外的兩人,卻見那年輕修士眉眼稍冷,目光更是看都沒朝她看一下。

她心下一驚,頓時壓住了唇舌,不敢再發出一絲聲響。

只見那朝嘉扶着纖弱無辜的小白花從她眼前走開了,那小白花膽子也頗大,歪了歪頭便對蘇若嫵吐了下舌頭。

蘇若嫵見狀又氣又恨,看着地上散落的荷葉糖,一腳一腳踢去了別的地方。

-

“姑娘小心台階。”

朝嘉提醒陸枝枝。

他說話時,面容極為柔和舒緩,見陸枝枝偏過頭看他,便對她微微笑了一笑。

他對陸枝枝的態度極為不自然,這一點,莫說是受事者陸枝枝,想必連他本人也都察覺到了。

陸枝枝看他眉眼含笑,言談溫雅。

終於在朝嘉實在無法繼續做戲下去之後,他的神色一冷,查探左右無人,就連忙攥着陸枝枝的手去了一處稍為隱秘的地方。

“朝嘉?”陸枝枝怪好笑的念着這個名字。

對方慢慢鬆了手,頜首抬眸,陸枝枝再去看他的時候,朝嘉的臉已經換了一張。

“顧未晞。”陸枝枝這回才滿意地拍手笑道。

陸枝枝半倚在樑柱上,林蔭遮住了她眼睫之下的眸色,她不願仔細去看顧未晞那張臉,但是對方並不想令她如願。

顧未晞語聲低沉,“方才我幫了你,你是否也該幫我一次?”

陸枝枝笑了一下,若是她早一步知道來的人是顧未晞,她又何苦作弄蘇若嫵?

再說了,顧未晞講話從來沒有真憑實據,他何曾真的幫到了陸枝枝?

心中雖是這般想法,但陸枝枝卻不直接言明,她更想知道顧未晞來找她是為了什麼,又是需要她幫他什麼忙。

“小顧道君說話怎麼變得這麼客氣了。”陸枝枝眉眼彎彎。

打趣的話並沒讓顧未晞有惱羞之意,他簡單直白地對陸枝枝說道:“你一定很疑惑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城主府內吧,但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更明白一些事情。”

“什麼事?”

“你是誰,從哪裏來,又該到哪裏去。”顧未晞語氣淡淡的,他看着陸枝枝的目光轉瞬不移。

陸枝枝眉頭微動,只覺得顧未晞說的這樣着實好笑。

不管她知不知道,可這些又和他顧未晞有什麼關係呢?

所以陸枝枝只是笑了笑,“小顧道君何必關心我這等妖物如何呢?”

話才說完,卻見顧未晞神色格外鄭重,“你非妖物,你是我顧氏一族的法寶‘永絳’。”

胡說什麼?

陸枝枝沒聽懂顧未晞話里的意思,便滿眼疑惑地看着他,倚在樑柱上的身子也站直了。

什麼‘永絳’,陸枝枝聞所未聞。

只聽顧未晞一本正經的解釋說道:“多年前,‘永絳’被盜,近來族中推算出‘永絳’降落的地點,父親命我來此,尋‘永絳’,也就是尋你。”

“你怎麼知道我是……”陸枝枝的話才說一半,顧未晞就接了過去。

“‘永絳’為我族法寶,骨血之令,必能調喚。”顧未晞頓了頓,“不然你以為,你為何會因為衛莘的一滴血而能化身成人?”

顧未晞沒說錯,不論是那日在洞穴之中,還是對付沙化蟒的時候,都是因為那一滴莫名其妙的血水才得以化身,這讓陸枝枝猶豫了一會兒。

說得好像是有那麼三分的道理,但是……

“那現在呢?現今我可沒受一滴血,也依然是個活生生的人。”陸枝枝駁道。

誰知顧未晞聞言並不覺驚奇,他的笑音之中猶有不屑之意,“這就得問延華聖尊了。問問他動了多少靈力才將你從法寶化形變成如此人身。”

顧未晞眼眸微動,“你若是不相信你是顧氏一族的法寶‘永絳’,也可以現在去問問延華聖尊,他什麼都知道,只不過聖尊少了張嘴,不會說而已。”

陸枝枝一聽,心覺顧未晞這傢伙膽子忒大,竟連聖尊都敢玩笑,陸枝枝可不敢,她連連搖手。

“退一萬步,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我是你顧氏一族的什麼法寶,那你現在這樣,是想帶我離開城主府,去你的顧氏?”陸枝枝笑了笑,反問他。

顧未晞微微眯眼,“不然呢?除了跟我回顧氏之外,天下蒼蒼,身為法寶的你又有何處可以去呢?”

“可是我覺得延華大人待我極好,不必你們奉血,我也可以更好的化身做人,為什麼要跟着你回去。”陸枝枝上上下下將顧未晞打量了一眼,她喚延華聖尊極親近的一聲“大人”落在顧未晞耳中,怪不是滋味的。

他冷着臉百般警示陸枝枝,“延華聖尊並非是你想像中的那般良善,他明知道你的來歷還將你困在城主府中,其心不純,其行不端,這還要我多說什麼嗎?”

顧未晞不喜歡衛莘。

但顧未晞更不喜歡從衛莘手中將“永絳”算計到手的延華聖尊。

不過他並不打算向陸枝枝說明白衛莘的情況,因為現下最要緊之事,是想辦法將陸枝枝帶出延華聖尊的眼皮子底下。

但是顯然,他的意圖和信念在陸枝枝這樣的靈寶面前無甚作用。

“不行啊。”陸枝枝突然伸出手,搭在顧未晞的肩上,她的眼波明亮如月,在知道自己是什麼東西之後,卻絲毫沒有迷茫無措。

“他待我還是很好的,總不能因為你的一面之詞,就將別人待我的好拋擲腦後吧?”陸枝枝眨了兩下眼睛。

顧未晞因她的觸碰而緊繃下顎,眼神意味不明地落在她身上,聽她繼續抒發自我的想法。

“你說延華大人心思不純,但是你自己似乎也沒那麼純粹善良,大家半斤八兩,既然如此,你憑什麼要求我主動跟着你離開城主府?”陸枝枝止了聲音,她看着顧未晞變化莫測的面龐,隨後不懷好意的笑了一下。

“你應該求我才對。”

搭在顧未晞肩膀的手指動了兩下,對方似乎沒想到陸枝枝會這麼囂張猖狂,一時間晃神不語,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卻見陸枝枝極輕快笑出了聲。

顧未晞受了悶氣,不等他反手甩掉陸枝枝的手,陸枝枝就已經將手縮了回來。

皎白如玉的手指在顧未晞眼前劃過。

“誒。你看,這就是最難解決的地方。我不願遵從你意,你亦不能順遂我心,那我們又還有什麼好說的呢?我看小顧道君還是快快用幻術將麵皮換上,然後趁着延華大人不注意,就趕緊溜出城主府吧。”

她的話中無不是對顧未晞的冷嘲熱諷,然而對方久無駁回之意,險些讓陸枝枝以為,顧未晞真的會求着她跟他走。

不過顧未晞還是給出了回應,他說:“遲早你會知道延華聖尊待你的究竟是什麼心思,不過到時候,就算你來求我,恐怕也為時已晚。”

狠話人人都會說,但將話說這麼絕的,顧未晞算是一個。

他越這樣說,陸枝枝越想知道,在延華聖尊人畜無害的表皮底下藏着的是什麼樣的靈魂。

於是陸枝枝彎了彎唇,輕輕的“哦”了一聲,顧未晞見她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

他真真不明白,為何永絳生出的靈寶是這麼個惱人的東西。

用話語暫先別了顧未晞之後,陸枝枝當即折身回去找鍾拂。

顧未晞將話說到無力挽回的地步,陸枝枝覺得他多少有些誇張。

鍾拂怎麼看都不像是他說的那種,不純不良不善之輩。

而事實究竟如何,還是要自己觀察決斷才好。

不過想想也真是奇怪,顧未晞哪裏來的底氣,敢對鍾拂聖尊之德說這樣的不敬之詞。

走到鍾拂的書房前時,她忽然想起來顧未晞的蓮花方巾還在她的懷裏,未曾多做糾結,陸枝枝找了一處地方就隨手扔掉了。

推開門,走進鍾拂的書房,卻瞧不見鍾拂的身影。

陸枝枝噔噔繞了一圈,還是沒能在其中找到鍾拂,她大致明白鍾拂有事出去了,於是坐在書桌前等着他。

不過多久,陸枝枝聽到房門微晃有人開門的聲音,她以為是鍾拂,於是屏住周身靈息,躲在屏風后想要嚇一嚇他。

誰知走進來的卻是兩個人。

這就沒什麼意思了。陸枝枝想。

在鍾拂這樣的聖尊面前,陸枝枝的周身靈息隱藏不了多久,但既有旁的人也一併來了,陸枝枝貿然走出去也不好,便默聲待在屏風後面。

鍾拂在書桌上找了一樣東西,交給了身後的人。

“之後就不要來找我了,若是為外人所知,對你我皆沒有好處。”

他才說第一句話,陸枝枝就知道自己藏得真不是時候了。

站在鍾拂對面的人沒有說話,反倒是鍾拂微微一嘆,“你如今這副模樣,非我所願,但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對道界多有怨言。”

“怎敢。”他掀開鍾拂遞來的圖冊,鳳眼微抬,看鐘拂的眸色之中自帶一種凄迷疏離,“蒼越山一戰,我將道界三千修士盡數坑殺,此時此刻,又怎敢對道界有所怨言呢?聖尊言笑了。”

熟悉的嗓音,模糊的面容,陸枝枝站在屏風之外,即使是被糊住了雙眼都能認出那人是誰。

殺意很快在心底泛起,陸枝枝越發靜默看着那人的舉動。

璟宸忽然對着鍾拂笑了一笑,眼尾泛着不自然的紅亮,“這岑荒一境的圖冊,本座就先收下了,可來日該幫的忙,聖尊也是一定要幫的。”

他清俊地面孔上出奇地蒙上了一層妖異之美,見鍾拂面色不對,璟宸並未多心,更無暇心繫鍾拂心中所想。

合起圖冊,翻入攏袖。

“還有蒼越山一戰,要多謝聖尊沒有出手,否則本座今日就不會是完完整整站在聖尊面前。”

璟宸在鍾拂的不虞目光中走了出去。

“你出來吧。”不過多久,鍾拂便叫出了陸枝枝。

他看她的眸色淡淡的,像是水那般的清雅淡澈,在察覺到陸枝枝的不對勁后,鍾拂輕輕皺了下眉。

“你怎麼了?”鍾拂問道。

陸枝枝很快搖了頭,“我沒事。”

她只是有些按捺不住想要將璟宸挫骨揚灰的心思。

“大人,先前那個魔修是你的相熟之人?”陸枝枝問得言簡意賅。

她現在摸不清楚鍾拂和璟宸的關係,原先蹭着鍾拂,也只不過看他人好,心想着打好交道,更容易殺了璟宸,但現今這二人一唱一和將陸枝枝弄得頭暈目眩。

一屆聖尊,竟和魔修暗中勾結,這算什麼?

陸枝枝心中越往深處細思,面上對着鍾拂的笑容就越發燦爛。

鍾拂默了幾許,耐不住陸枝枝一問再問,他垂眼說道:“方才那人與我同宗同源,也算得是相熟之人。”

答案終歸是陸枝枝所不期望的那個。

她在一瞬間冷下的目光落在鍾拂的眼中,鍾拂眼眸一顫,似乎是不明白陸枝枝為什麼一下子就不高興了。

“可是如今,我為道修,他為魔,以後再見面恐怕也只能是在除魔之戰上了。”鍾拂看着陸枝枝,突然又解釋了這麼一句。

陸枝枝抿了下唇。

撒謊。明明璟宸方才還說,日後還回來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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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蓮花師妹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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