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拖着行李箱回到興塘里出租屋后,辛歌再度回味起庄阿姨為她開門時驚愕的眼神。
瞧出自己不像是要出差的樣子,她急忙追問她這是要去哪裏,為什麼還帶着行李?
辛歌故作平靜地答覆:“我和祁溫賢分手了,以後就不在這邊住了,謝謝庄阿姨你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
女人儼然是不信的,還想多問幾句,辛歌只是笑着和她道別,直接坐上了早已等候在門口的出租車。
車輛緩緩駛離居住了三個月的別墅,辛歌心情還算平靜,途中,她做幾個深呼吸,忍不住往“真心話”群聊里丟了一個打招呼的表情,將珍珍和樺樺給炸出來。
辛辛:姐妹們,我今晚回家睡。
辛辛:請你們吃宵夜好不好?
辛辛:順便……帶個男人過夜……
最後一句話宛如重磅炸彈,另外兩人很快冒泡。
珍珍:高配還是頂配?
辛歌對這兩個稱呼着實有點不適應,只敲字:呃,戴眼鏡的那個。
樺樺:嘖,現在是男朋友了?
辛辛:不是。
樺樺:哇哦,炮……友……嗎?
辛歌一頭黑線:也不是。
樺樺:你別告訴我,你是看他無家可歸才收留過夜、打算通宵打遊戲什麼都不做啊?
辛辛:呃,其實,他是我……
辛辛:老公。
辛辛:合法的那種。
群里默了足足三分鐘。
珍珍:???
樺樺:???
珍珍:你不是三個月前還是單身嗎?就因為和那個大帥哥一起撿了只流浪貓,結果就嫁出去了?
樺樺:你到底是在哪裏撿的貓?我現在去撿一隻,也能擁有同款老公嗎?
辛歌捧着手機笑到眉眼彎彎,連司機都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幾眼。
看到一個年輕女孩提着行李箱從這種富人云集的別墅區打車前往舊城區老巷,他還以為其中必然有什麼九曲十八彎的豪門狗血故事,本還想找個時機安慰人家幾句,沒想到小姑娘根本不用安慰。
有錢人的想法,還真是難以捉摸。
*
晚間十點,祁溫賢如約帶着一隻行李包以及路上買的全家桶套餐敲響了興塘里8棟301室的大門。
隨即,毫不意外地受到了辛歌那兩位室友的熱烈歡迎,就連稱呼也從之前的“帥哥”變成了“辛辛老公”。
他眼角微睜。
雖然他時常以老公身份自居,也偶爾從會從辛歌嘴裏聽到這兩個字,但還是頭一回聽別人用這個稱呼將他和辛歌聯繫在一起,有一種——自己的感情被世界所認可的感覺。
他心裏高興,又不知該如何不動聲色表達這種高興,只能一本正經摸出手機:“這個月房租我給你們交了。”
珍珍和樺樺僵在那裏。
糾結過後,兩人一左一右將辛歌拖到角落:“辛辛啊,這麼說雖然有點冒犯,但你老公他是不是真的腦子不太好使?哪有人聽到幾句客氣話,就張羅着要幫人交房租的?”
辛歌尬笑,目光不離祁溫賢:“……他今天高興,什麼事都做的出來,給你們發紅包就收着嘛。”
這兩個姑娘沒啥壞心眼,都是想什麼說什麼的性子,她也沒怪她們,自家老公的腦子到底如何,她最清楚明白。
百分之九十九的時刻,都像是精密的儀錶盤,運轉流暢。
至於那百分之一的罷工……
多半都和自己有關。
*
那一晚,向來養尊處優的祁家少爺不得不和辛歌蝸居在出租屋裏。
按照“假分手”的計劃,兩人理應先分開幾天,可祁溫賢堅持領證當天不該冷落妻子,一定要過來和辛歌一起睡。辛歌起初擔心他睡不慣,甚至提議在附近賓館開間房,但被祁溫賢拒絕了——他知道她這四年過的辛苦、居住環境也惡劣,就想親身感受一下。
結果就是,他一個身高一米八五的大男人窩在那張小小的單人床上,連腿都伸不直,臨睡前還很不好意思地問她,房間裏怎麼沒空調?
辛歌揉揉太陽穴:哦,這位祁大少爺怕冷。
她上學那陣子,就總感慨為什麼祁溫賢這傢伙大夏天也能從早到晚穿長袖襯衫,別的男生跑幾步汗流浹背,他搬書樓上樓下來回幾趟,身上卻還是留着淡淡的皂香味。有次去祁家吃飯,她隨口一問,才從溫茹口中得知原來祁溫賢畏寒。
這事她一直記着,以至於後來大夏天看見他西裝革履把自己包成一個體面昂貴的粽子,也分毫不覺得意外。
出租屋裏的硬件條件是差了些,辛歌洗漱完畢,給他灌了個熱水袋。
大概是沒怎麼用過這玩意兒,祁溫賢糾結半天,才把那隻套着毛絨熊隔熱套的熱水袋塞進了被窩裏。
辛歌故意逗他:“暖和嗎?”
他抬了抬眼皮:“腳是不冷了,身上還冷。”
說罷,將渾身散發著沐浴液水果香味的妻子拉進懷裏,揉捏一通。
辛歌嘻嘻地笑,先前那種脖子上套着枷鎖的窒息感不復存在,她終於放開膽子去鬧他,一會兒拿仍留有些許水氣的身體和他貼貼,一會兒又仗着腿長將熱水袋扒拉到自己腳下,熄了燈也不消停:
“祁溫賢,你怕不怕癢啊?我試試哦!”
“祁溫賢,熱水袋和我,你今晚只能選一個……”
“祁溫賢,我就只是輕輕碰了碰誒,你怎麼就……今晚不行,這邊隔音效果很差勁……那我不管,我就要玩我就要玩,你自己想辦法控制!今天是領證第一天,你連老婆這點要求都做不到嗎?”
過於膨脹的結果就是,最後被忍無可忍的祁溫賢壓在身下。
辛大小姐邊求饒邊笑,心道,領了證的感覺就是不一樣——怎麼對他都心安理得。
居住條件簡陋、隔音效果也不太好,祁家少爺臉皮薄,確實沒打算在此變身衣冠禽獸。
但這一點都不妨礙他找樂子。
親了親辛歌的額頭,祁溫賢故意說起旁的事,紓解體內亂竄的邪火:“既然你都和兩個室友說了結婚的事,那我這邊也要曬一下,我憋了一天,還和庄阿姨演了場戲,你不知道,忍得有多難受……”
畢竟是自十六七歲起就日夜期盼的事。
一朝實現,卻無人訴說。
水蛇一般自他懷中游出來,辛歌擰開床頭燈,網開一面:“好吧,那允許你告訴江盛景和高昱——他們會保密的。”
祁溫賢笑了笑,摸出手機,點進“人:狗=2:1”三人群聊。
最新更改的群名是“人:狗=3:0”。
彼時,正在國外度蜜月的高昱大抵還在享受甜蜜的新婚生活,第一時間覺察到異樣,在群里問了一句“什麼情況”。
祁溫賢晾了他一會兒。
高家少爺天資聰慧,很快意識到了到底是——什麼情況。
高昱:@祁溫賢這是領證了?
祁溫賢:嗯,保密。
祁溫賢:份子錢可以先轉回來。
憋着笑看了會兒兩人的聊天記錄,辛歌比祁溫賢還按捺不住,索性搶過他的手機,用語音公佈喜訊:“……還不是祁溫賢和我說你們欺負他故意改了群名,那我只能犧牲一下,幫他從‘狗’進化到‘人’了呀。”
群里一片靜默。
高昱的語音雖遲但到:“你聽他放屁!”
江大總裁大概也忙完了自己的事,在群里發了一個“陰陽怪氣”的黃臉微笑表情包,他一貫很有帥哥包袱,不大說粗俗的話,於是跟在高昱的語音後面回了“同上”兩個字。
高昱還在繼續:我們能欺負到他?辛歌,你問問祁溫賢,到底是誰先改群名的?
辛歌蹙眉,狐疑的目光投向祁溫賢。
睡前摘了眼鏡,在柔和的小夜燈光線下,男人顯得更加溫煦,接近於琥珀色的眼瞳轉向她,語氣是被好友揭穿謊話后的無可奈何:“你過完二十歲生日的第二天,我就改了群名——我一直以為,從那天過後我們正式戀愛了,很快就會順利走進婚姻的殿堂,雖然沒和你說,但我其實真的很高興,於是就想奚落他們一下……”
她好奇:“你改了什麼呀?”
默了片刻,某人不情不願地開口,說改成了“人:狗=1:2”。
只有他渡了情劫,是個人,而他們都是單身狗。
沒想到當年兩人擦槍走火過後還有這樣一段小插曲,被那群豪門闊少間幼稚的攀比心逗樂,辛歌冷不防捂住了嘴,可即便如此,也遏制不住笑音自唇間溢出,活像一條吐泡泡的金魚。
祁溫賢難得吃癟:“結果過了這麼多年你才告訴,那並不是戀愛。”
他伸手將辛歌摟住,臉埋進她的脖頸間,彷彿變成了一個特別無助的孩子:“這三個月,我知道自己有些地方做的依然很差勁,也不知道,有沒有彌補上當年的遺憾。”
比如約會。
辛歌由他抱着,卻翹起唇角:“沒關係啊,我不是也經常很任性地說掃興的話嗎?再說,誰說結了婚就不能談戀愛了啊?我們一起慢慢學好啦!”
她湊到他耳邊,笑道:“有些地方你做的超級好,中和一下,就到平均分了呀。”
片刻后,男人深吸一口氣,掀開被子一角欲意下床:“不行,我再去看一眼結婚證……”
她嗤他:“祁溫賢,大半夜的,你又發什麼瘋啦!”
祁溫賢坦言自己的顧慮:“總擔心是假的,總擔心在做夢。”
辛歌取笑幾句,連哄帶勸,好不容易將人拉回被窩。
她像只八爪魚一般,手腳並用將他鎖住:“是真的是真的,你看看我,再摸摸我,真不真?”
結果兩人就在這種細碎的你來我往間又消磨掉了半個小時。
抬手去關小夜燈時,祁溫賢的手機又亮了一下。
倒不是人狗難分的那個群。
而是溫茹發來的消息,問他什麼時候有空,想和他談談關於辛歌的事。
事件當事人小小聲嘀咕:“你媽這麼快就知道了?”
祁溫賢按滅手機,並沒有急於回復母親的信息,而是向辛歌解釋:“你在瀾庭住了三個月,以我媽的性子,你覺得她會不和庄阿姨私下聯繫嗎?這個時間點,只怕她已經和我爸商量過一輪了……”
她“喔”了一聲,默默在被窩裏尋找他的手。
然後,十指交疊。
黑暗中,男人的聲音傳來:“怎麼,害怕?”
辛歌傾身貼着他,搖了搖頭:“以前,我總覺得自己家裏有那麼有錢,爸爸媽媽那麼愛我,所以天不怕地不怕;後來,我什麼都沒有了,就想着反正也沒什麼可以再失去的,也不害怕;現在,我有你了,我知道你會一輩子為我遮風擋雨——我怕什麼?”
祁溫賢沒再說話,只是扣緊了她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