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046章
白敬之買了半扇羊肉回來,他請來的客人不算少,除了何政委跟丁南珍以外還有副團長以及兩三個司務長。
他們的年紀跟白敬之的不相上下,他們這一輩的人結婚都早,孫子都不小了,家屬就沒隨軍。
對於這些當兵的來說,吃半扇羊肉就跟鬧着玩似的,根本就不存在吃不下那件事兒,邵春娥想了想,便決定做醬羊肉。
白敬之把羊肉剁成邵春娥需要的小塊兒,又幫着劈了點柴,羊肉泡了半個小時去血水以後就開始醬了。
滷肉醬肉紅燒肉都少不了熬湯色。
鍋里放一點點油,往裏面在倒一點點水,抓上兩把冰糖不停的攪合,糖融冒小泡后往裏面加入一勺水,水就變成了瑪瑙色。
白敬之在灶台面前給邵春娥燒火,看到這一幕眼睛都快瞪出來了:“小邵啊,這白糖水咋是這個色的呢?”
白敬之喜歡做飯,但他做出來的飯菜狗都不樂意吃,他從來不知道做肉菜還要煮糖水!
白敬之的愛好邵春娥是知道的,她刷了一下鍋,鍋里的水洗干以後把生薑蒜片蔥段以及大醬炒香,聞言問白敬之:“這叫糖色,給肉上色用的。我聽雲鵬說你不是喜歡做飯嗎?以前你都是咋做肉菜的?”
白敬之想到自己之前做的那些狗都嫌的飯菜,表情有些赫然,他訕笑着道:“我都是直接倒油放點姜蔥以後就炒的,加的調料沒你這麼多。”
邵春娥點頭:“那你咋給肉上色的?”
“放大醬跟醬油。”放少了他覺得色不對,放多了肉就烏漆嘛黑的,還鹹得要死:“我就說我之前做菜顏色咋上不上去呢,原來我一直都做錯了。”
白敬之做菜完全是靠自己摸索的,摸索了好多年廚藝也還是上不去,他倒是去找炊事班的人討教過,可惜人家說的東西他完全不太懂。
邵春娥終於知道為啥白雲鵬聞白敬之做的飯菜而色變了:“那你做的那些肉菜全吃完了?”
這是個很嚴肅的話題,白敬之正色道:“當然,這年頭有口肉吃就不錯了,還挑啥。”
當然了,要是太難吃的他就留給倆兒子吃了,畢竟養他們那麼大了,總有要用得到他們的時候,要不然那兒子不是白養活了么?
邵春娥沒說話了,不浪費一口吃的,是現階段國民的普遍認知,像後世一樣浪費糧食的人只是在少數,不會做肉菜的人也不止白敬之一個,要不然那些飯店的生意也不會那麼紅火了。就拿她的快餐店來說,每天上她那去打菜回去打牙祭的人不在少數呢。
肉放進鍋里翻炒一會兒,加入干辣椒香葉八角豆蔻白芷等藥材去腥增香后倒入剛剛的糖色水,最後再來一碗白酒就行了。
開鍋後轉小火蓋蓋子燜着就行了。
邵春娥跟白敬之不想去客廳,便在廚房說話。
白敬之接着剛剛的話題聊:“我的戰友不少,大多數都在軍分區工作,咱們辦婚禮的時候他們肯定會來,婚禮宴席你是想在哪裏擺?是在炊事班那邊擺還是在縣城?”
隨着時代的發展,大家辦婚禮可選擇的地方也多了起來,去年白敬之的一個戰友娶二婚就是在當地縣城辦的。
辦得特別熱鬧,白敬之也想辦個盛大點的。
邵春娥沒想過辦婚禮,她愣了一下:“咱們都這麼大歲數了,還是別辦了吧,請親近的朋友吃個飯不就行了嗎?”
邵春娥跟顧正揚的婚禮就沒辦過,她爹娘收了顧家的錢,兩身舊衣裳就讓顧正揚把她領回了家,晚上在同一個房間裏一呆,第二天早上起來她就成顧家的新媳婦兒了。
連請親朋吃飯都沒有。
邵春娥沒想過自己還能有辦婚禮的那一天。
白敬之第一次拉邵春娥的手。
她常年幹活,一雙手並不柔軟,皮膚也不細嫩,中指的關節還有點變形。
那是顧銳鋒五歲那年她在幹活時不小心杵到后骨折沒養好留下的後遺症。
白敬之心疼極了,他說:“要辦的,咱倆的婚禮我不希望留下任何遺憾。你嫁給我了,我希望我能夠在我所能做到的條件內給你最好的。”
白敬之這個年紀的戰友們結婚大多數找的都是二十來歲的小姑娘,但娶同齡人的也不是沒有。
那些戰友們大多數都辦了婚禮,顯然他們的想法都跟他的一樣,覺得既然娶了人家,該給人家的總得給的。
若是連一個婚禮都給不了人家,那女同志嫁給你圖的是什麼?
邵春娥看着白敬之握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眼一臉誠懇的白敬之,眼眶不知道怎麼的就熱了。
她低下頭,說:“我聽你的。”
白敬之這才笑了:“那咱們就在食堂辦吧,地方大,能容納的人多。”
邵春娥對此沒有異議。
白敬之又道:“結婚後你就搬到我那屋住,一會兒我把家裏的鑰匙給你,你有時間過去看看,家裏缺啥你跟我說,我抓緊置辦。”
白敬之那個屋子是整個家屬院裏最大的之一,三間正房兩間廂房跟兩間倒座,除了白雲鵬跟白敬之的屋子,別的房間都空蕩蕩的。
以前白敬之從來沒想過收拾,反正就是個睡覺的地方嘛,收拾得那麼好乾啥?
現在他就不這麼想了,家裏有女人了,那家就得有個家的樣子,至少傢具得置辦齊全了,不然過年兒子兒媳婦聚在一堂都住不開。
“行。”邵春娥同意了。
兩人又說起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但白敬之握着邵春娥的手一直沒鬆開,邵春娥也像是沒有發現一般,任由他握着。
醬羊肉的香味溢了出去,飄得整個領居家都能聞得見。
林翠英站在院裏伸長脖子嗅,她兒子在屋裏撒潑打滾要吃肉。
要是以前,林翠英早就帶著兒子上人家去要吃的去了,但現在有王老婆子管着,林翠英不敢。
她甚至都不敢進屋,怕她兒子挨揍的時候她也挨兩下子。
聽到屋裏傳來巴掌拍屁股的聲音,隨後她兒子的哭聲就小了,林翠英縮縮脖子,趕緊拿着掃把掃院子。
她婆婆從屋裏出來,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從她身邊走開了。
她兒子也從屋裏抽抽搭搭的出來了。
比起以前那個流着鼻涕一身臟污的小孩子,現在的李文渾身乾乾淨淨的,臉不髒了,鼻涕也不流了,比以前多了幾分討喜。
李文從林翠英追着王老婆子跑。他年紀雖然不大但也不傻,誰對他好誰對他壞他自己心裏是有數的,王老婆子對他嚴厲了一些,但這半年來他的日子過得比之前要好多了。
最起碼熱菜熱飯乾淨衣裳是有的。
他奶奶沒來之前,他想吃口熱乎飯都得上別人家去蹭,林翠英只顧着她自己,有啥好吃的他跟他爸只能分到一小部分。
現在誰都能吃得到。
還有一點就是在家屬院裏的人緣也變好了,以前不愛跟他玩的小朋友也跟他一起玩了,這一點才是讓李文最開心的地方。
林翠英在王老婆子跟李文走了以後拿着掃把進了房間。
李和平靠在炕上抽煙,屋裏煙霧繚繞的。
林翠英做到炕梢去,對李和平道:“我看到你們團長扛着一扇羊肉去了對面,對面燉肉的味道真香。”
林翠英想到跟自己有過節的邵春娥從一個被人看不起的小商戶一躍成為這個團長夫人,就覺得渾身難受,她說:“要早知道你們團長要娶媳婦兒,咱們就該把媽介紹過去,媽不比那個妖妖嬈嬈的邵春娥能幹踏實嗎?”
是的,在林翠英這一類人看來,打扮時尚,因為身心舒坦而越來越年輕的邵春娥妖妖嬈嬈的,還離過一次婚,一看就不是踏實過日子的本分人。
李和平抬眼看了她一眼:“你眼瞎?我娘什麼樣顧銳峰他媽什麼樣你沒有眼睛看?”
李和平三十來歲了,他媽結婚再早現在也五十多了,因為常年的操勞滿臉的皺紋,白團長是有病還是眼瞎能看上他媽?
“你是不是日子過得太舒坦了?你要是日子過得太舒坦了那你回家種地去,省得在這裏給我惹是生非。”人白團長好不容易要結婚了,正是最高興的時候,這娘們兒背地裏嘴碎這些有的沒的,要是傳到白團長的耳朵里,白團長怎麼看他?怎麼看他媽?
林翠英腦子裏的嫉妒散去了一些,她這才發現自家婆婆跟白團長確實不配,別的不說,光年紀就大了人家好幾歲。她也是這幾天聽家屬院裏的那些人說多了,覺得氣不過而已:“我就那麼隨便一說。”
事關自己的前途,李和平越想越氣,他抓起搪瓷茶缸就往林翠英的身上砸去:“隨便一說!隨便一說!你怎麼那麼隨便?啊?!你知不知道你這話會害死我!你他媽是不是閑得慌,是不是家裏的活還不夠你干?”
林翠英不敢躲。
王老婆子這時候從屋外進來:“和平,這家屬院不能呆了,林翠英這張嘴就是惹禍的頭子,再待下去後果不堪設想,咱們家三代內就你最出息,絕對不能被這眼皮子淺的東西破壞掉你的前程,我後天就帶着她跟李文回家,在家裏她嘴碎點也沒關係,反正同村同族,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
家屬院裏就不一定了,面上都挺好,內地里誰知道是人是鬼!
林翠英說的那句話王老婆子聽了都覺得臉紅!整個家屬院裏跟著兒子兒媳婦兒隨軍的人除了邵春娥就是她,還一個離異一個喪偶,無形中兩人就被拉出來比較,王老婆子壓根就不信林翠英說的那句話是她自己想的,必定是有人在她背後挑撥她,意圖讓她做蠢事。
否則以她那腦子,壓根就想不到這一層面上來,畢竟她跟邵春娥年齡相差了十來歲,看着就像兩代人,她跟白團長更是不搭噶,說真的,王老婆子遠遠的看到白團長都覺得害怕。
李和平嗯了一聲:“行,到時候我送你們去火車站搭車。”
事情就被母子倆這麼輕輕鬆鬆的定下來了,林翠英連反抗的話都不敢提。
想到老家的那一幫子妯娌,想到前頭留下來的那個礙眼睛的大丫頭還有地里家裏干不完的活就覺得眼前發黑。
在這一刻,她恨透了這兩天天天在她耳邊念叨這些話的葉玲玲!
·····
羊肉醬了兩個小時,霸道的醬香味兒飄得特別遠。
馬上就到飯點了,丁南珍跟何政委等人也來了。
白敬之也離開了邵春娥的身邊去屋裏招待客人去了。
丁南珍找到廚房來跟莫莉婆媳一起裝菜。
丁南珍打趣邵春娥:“剛剛我就來一趟了,想幫你一起干點活兒,結果看到你跟老白在廚房裏手牽着手,我看我也不能在這礙眼不是,就回去了。”
丁南珍回去把這情況跟老何一說,老何講老白就是素了太多年了,這老樹一開花可不就一發跟老房子着火似的熱乎了么?
邵春娥臉一紅:“那你咋不上屋裏坐坐呢?莉不是在家呢么?”
丁南珍嘖了一聲:“上屋坐啥,銳鋒在給莉讀書呢,我尋思着也不能打擾不是。”
這下莫莉的臉也有點紅。自打孩子會動以後莫莉就決定給孩子做胎教,顧銳峰看了覺得新奇,也跟着學,剛剛他就拿着白雲鵬的高中課本在讀呢。
時不時的還要摸摸莫莉的肚子,趴在她的肚子上聽一聽孩子的動靜,白雲鵬那麼厚的臉皮都被他們熏跑了,被丁南珍看到,還挺難為情的,畢竟現在這個年代還沒有胎教這個概念呢。
邵春娥笑着說道:“還不是銳鋒那孩子,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話,說孩子在肚子裏會動就能聽到外邊的聲音,多給讀讀書唱唱歌能促進孩子的生長發育。”
就曉曉懷豆豆的時候胎教她沒少做,除此之外孕婦瑜伽之類的保健項目她也沒少做。
錢大把大把的花出去,效果也是顯著的。
莫莉跟邵春娥全程陪伴了曉曉生產的過程,她們直接就照搬了曉曉懷孕時的那一套。
管不管用的先不說,反正儀式感是拉的滿滿的了。
“真的有用啊?那我得給我閨女說說,讓她也給孩子讀讀書,反正閑着也是閑着,就當打發時間了。”丁南珍前兩天收到她女兒的信,她女兒懷孕了。
“試試唄,沒用的話也不損失什麼。”
“誰說不是呢。”丁南珍的話題一下子就偏了,拐到了怎麼養孩子身上,莫莉鬆了一口氣。
客人都到齊了,邵春娥跟丁南珍就上菜了。
主菜是醬羊肉,其他的菜有一個手撕包菜,一個水煮魚,一碟子新鮮蘸醬蔬菜。
這一桌子拿來招待客人可太敞亮了。來吃飯的人對邵春娥的手藝讚不絕口,媳婦兒被誇獎白敬之高興地跟什麼似的,要是有一根尾巴在,他都能飄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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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邵春娥跟白敬之宴請好友之時,在紅橋大隊西村的顧正揚的日子卻並不好過。
李芳芳在三個月前就跟鎮上的老光棍結婚了,顧正揚當了一輩子的舔狗,為了李芳芳跟她兒子顧大友散盡家財,到最後卻竹籃打水一場空,不止如此,還被李芳芳的二婚丈夫打了兩頓,第一次斷了兩根肋骨,第二次斷了腿,養了三個月才剛剛養好,可也落下了病根,走路走得快一點就又瘸又拐的。
顧正揚覺得丟臉至極,別說下地幹活了,就連門都不樂意出。
家裏的活計全都壓在王淑娟跟顧銳安的身上。
顧正揚沒了顧銳峰每個月的補貼,手裏的積蓄都花在了李芳芳的身上,這會兒手裏一個子兒都沒有,顧老婆子倒是有錢,但她的錢是她的棺材本,她藏得嚴嚴實實的,別說顧銳安跟王淑娟了,就連顧正揚都休想花一分。
五六月正是農忙的季節,剛剛播種下去的玉米要施肥要除草要打葯,王淑媛跟顧銳安早出晚歸的,顧正揚跟顧老婆子啥也不用干,也有時候飯菜都得由他倆一起回來做,時間段還好,時間長了誰能受得了。
今天顧老婆子跟顧正揚又沒做早飯,王淑娟跟顧銳安在地里忙活一上午了,餓得前胸貼後背的,顧老婆子連顧勝峰也沒看好,仍由顧勝峰拉在褲子裏,王淑娟一下子就火了。
她跟顧老婆子吵了一架,帶着顧勝峰就回家了。
顧老婆子追着她罵到了村口,回來又指着顧銳安跟顧正揚罵,罵兩個人沒本事,管不住媳婦兒,罵兩人是軟蛋,在家裏一點事兒也拿不起,罵顧正揚蠢,拿着一個水性楊花的東西當寶,到最後被人擺了一道。
顧正揚現在最聽不得的就是別人說這件事,就連說這話的人是顧老婆子也不例外,他梗着脖子跟顧老婆子爭辯:“別拿這個跟我說,我對李芳芳咋樣你是第一天才知道的?你當初不也沒阻止嗎?為了給邵春娥添堵,你不也對李芳芳特別好嗎?家裏是你當家,要是沒有你的默許,我能拿那麼多東西去給她?”
“要不是你整天在我耳朵邊上說邵春娥長得像狐狸精不安分,我能冷落她那麼多年?我的家庭破裂成這樣,都是你害的。”
躺在床上養病的這三個月,顧正揚把自己這失敗的人生來來回回的想了很多遍,得出的結論就是他不該為了李芳芳那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冷落了邵春娥,不該聽信顧老婆子的鬼話,覺得邵春娥不安分,覺得李芳芳才是溫柔賢淑的好女人。
反正在他的回憶復盤裏,他是沒有任何錯誤的,走到今天這一步,他怪顧老婆子誤導他,怪李芳芳不守婦道勾引他,甚至他還怪邵春娥脾氣太臭嘴太硬,要是她溫柔一些,對他好一些,他也不可能做出那冷落她的事情來。
要是他不冷落邵春娥,那出息的顧銳峰肯定會孝順他,他拿着顧銳峰寄回來的津貼,在整個西村肯定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就像以前一樣,村支書都要給她三分薄面。
顧老婆子被顧正揚氣得手腳都在哆嗦,她指着顧正揚:“你既然你今天過成這樣是老娘的錯,那你就去把邵春娥找回來,讓她跟你復婚,我倒要看看我往後再不管你,你跟她的日子能過成什麼樣!”
這句話正合了顧正揚的心意:“去就去,你就等着吧,我們肯定會過得很好。”
顧正揚彷彿看到了邵春娥跟他復婚以後他拿着顧銳峰的津貼大肆揮霍的樣子,他去隨便收拾了兩件行李就走了,臨走前還從顧老婆子那裏搶了五十塊錢做路費。
作者有話說:
是個大肥章沒錯了,大家多評論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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