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第2章 第2章

他不記得她。

這讓梁今月感到一絲失落,不為別的,就是不知道是她從前在他那兒存在感太低,還是這些年她長變了太多。畢竟快三十歲了,不會比少女時水嫩。

繼而想到她今天出門前沒找到燙睫毛器,隨便夾了兩下睫毛。總感覺睫毛的弧度不那麼完美。

發散的思緒暫時收住,梁今月恢復自然,扯了一個笑,“你好。”

對面的男人稍一點頭,“你好。”

服務員來為她們點好餐,說實話,梁今月很討厭吃西餐,在英國的那些年,她不止一次因為食物難吃而想回國。

所以,她原本是很反感這次相親的。

而現在……

坐在對面的男人正面試般地向她自我介紹,表情不冷不淡,“江序,二十九歲,做建築設計。”

簡單清晰,一上場就切入正題,熟練得像是已經經歷無數次。

梁今月認真看了他一眼,之前宋姿去參加初戀婚禮,回來給她吐槽:我曾經愛過的人,現在是什麼X樣。

都說歲月是把殺豬刀,怎麼到了江序這兒,就成了一句悖論呢?

輪廓變得更深刻鋒利,舉手投足之間添了幾分成熟,其餘彷彿什麼都沒變,社會浮沉數年,連眉目間的那股子疏離都還在。

他當年就廣受歡迎,如今應該有過之而無不及,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落到相親的地步……

或許和她一樣,不得已來的?

談話未得到回應,服務員正巧為他們端上頭盤,江序淡淡道:“梁小姐如果累的話,先吃東西。”

梁今月吃了一口自己點的蔬菜沙拉,開口道:“抱歉,昨晚沒睡好。”

“沒關係。”

不知道要說什麼了,想來想去,她也介紹起自己,“梁今月,二十八歲,之前在倫敦,去年才回國。”

江序嗯了聲,表示了解。

自我介紹流程走完,餐品也陸續上桌,兩人不咸不淡地聊了幾句,就這麼冷下來了,誰都沒有再起話頭。

梁今月知道相親場上的無言意味着什麼,她沒主動交談,很快吃完了蔬菜沙拉,切了兩小塊牛排,味道還好,但她沒什麼胃口,放下了刀叉。

她手裏端着一杯檸檬水慢慢喝着,對面的男人正慢條斯理地切着牛排,餐廳的燈光偏冷,傾瀉在他身上,更顯面容清雋,她看了幾秒,移開目光。

或許覺得氣氛太凝滯,江序終於客套地問了一句,“梁小姐現在在S大?”

一口一個梁小姐……

梁今月微微皺眉,猶豫了半天,還是決定問出來。

她攥着那隻玻璃杯,杯身上刻了細密的花紋,居然硌得手隱隱作痛,看着對面的男人,“你還記得我嗎?”

此話一出,飯桌間安靜數秒。

江序手上的動作停了,身子往後靠了靠,目光落在她臉上,似乎在搜尋記憶,幾秒后,他微微點頭,“有印象。”

梁今月愣了愣,剛想說話,又聽見他開口:“的確有些眼熟,我們是不是做過高中同學?”

他笑了笑,“過去好久了,很多同學記不太牢了。”

是這樣。

眼前的人眉眼還是熟悉的,甚至連吃東西的動作也還是記憶中的模樣,只是,有記憶的好像只有她。

梁今月忽然覺得索然無味,“我也是看你眼熟,仔細一看還是不像。”

江序輕輕抬眉,想說什麼,他放在餐桌上的手機響起來。

他拿過來一看,接了。梁今月見他聽了幾秒,微微擰眉,低聲說,“沒空。”

“你打給肖文,我趕不過來。”

他說話時視線轉到她身上,略停了幾秒,對電話那頭說,“先等着吧。”

那邊似乎催得很急,他又說幾句,掛了電話。

見狀,梁今月拿着包站起來,頗善解人意道:“江先生有事就去忙吧。”

江序目光瞥向她,沒動,過了會才開口,聲音疏淡,“開車來的?”

“嗯。”

他利落起身,招來侍應生結賬,沒什麼所謂地說,“那我不送了,注意安全。”

八點多,這座城市的夜才剛剛開始,梁今月開着車一路頭腦放空地回家,從高架上駛下,開到路口,又調頭拐回去,撥通宋姿的電話,“出來喝酒。”

宋姿驚訝,“你明天不要上班?”

梁今月沉默了一下,“管他的。”

約的是她們常去的一家酒吧,裝修講究,暖黃色的溫馨燈光,不像別的酒吧燈光搖曳、晃眼,適合下班后小酌幾杯,談心放鬆。

梁今月來得早,已經先喝上了,宋姿到的時候,張口就問,“失戀了?”

不然想不通為什麼在工作日的前一天出來喝酒。

梁今月抬眼看她,沒說話。

宋姿又試探着問,“領導給你穿小鞋了?”

梁今月雙目無神地看着前方,“給我介紹對象了。”

宋姿是知道這件事的,“哦,你不是和我說過……”

“我以前喜歡過他。”

“啊?”

梁今月沉默片刻,把話說完,“追過,但沒追上。”

認識江序那年,梁今月十六歲,正讀高二,文理分科后她選了理,沒想到物理學起來比高一更吃力,成績下降得厲害。

她原本成績不算多好,班裏中游,高二春節前的期末考試,居然下降到倒數幾名,物理只考了三十四分。

母親薛凝對她的學業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求多優秀,只要過得去就行了。但這次實在是有些過分了。

高二下學期開學,她被母親托關係轉去了重點班。

梁今月對此很厭煩,但又無可奈何,她知道母親懷疑她在原來班上早戀了,幾次明裡暗裏試探她。

她搞不懂她在想什麼,別說她沒早戀,就算真戀愛了,轉個班就能斷了?未免想得太容易。

開學的第一天的晚自習,她因為不太高興轉班的事,故意磨蹭着遲到了半個小時,進門的時候是陌生的班級,一個男生站在講台上做自我介紹,背挺得筆直,稜角分明的側臉,聲音是少年獨有的清越。

她一聲“報告”打斷了他,他的眼神就那麼轉過來。

她當時只有一個想法,那麼丑的校服,居然能被他穿得那麼好看。

後來她才知道,這是剛從杭州轉來的轉校生,和她大約算同病相憐。

第一次月考結束后,年級部按慣例張貼光榮榜,江序排名第一,物理和數學都是滿分,甩開第二名幾十分。一時間,全年級都知道重點班轉來了一個超級學霸。

梁今月當時在學校也算有名,剛上高中時她在元旦晚會上跳過舞,那個年代沒有智能手機,高中生們忙於學習,連電腦都不常碰,資訊相當落後,但誰都知道高一八班有個跳民族舞的女生叫梁今月。

那會兒正是青春躁動,有不少男生給她送蛋糕奶茶之類的小零食,在車棚外等她一起騎車回家,放假時還有高年級的男生約她去溜冰場。

她一個都沒理會,覺得他們的套路俗不可耐。雖然沒談過戀愛,但她也偷偷憧憬過,那會兒母親經常在家看一些韓劇,為生離死別哭得不能自已,她獨獨喜歡那些俊美的男主角,

在熏陶下,她有時候也會幻想遇見喜歡的男生,這個人要如何如何,她有一套自己的標準,而當這些條條框框具象化起來。

就是江序的名字。

她對江序的感情像所有年少的喜歡一樣,來得迅疾又洶湧。

上課有事沒事就往江序的方向瞟,下課也不再和朋友出去晃悠,就趴在座位上,偷偷看着江序。

他有時拿草稿紙寫東西,有時候自己看書,大多數時候,課間都有人來找他問題目。一個禮拜后,她敏感地發現,班上其實不少女生都對江序有那麼點兒意思。

她突然有了危機意識,她知道,這樣下去不行,暗戀沒有結果。

她必須主動出擊。

暗自觀察了一陣子,她在一個周六的晚上,攔住了下晚自習回家的江序。

那天她特意別了一個新買的發卡,亮晶晶的,問過周圍人,都說特別好看,連頭繩都換了最漂亮的那根,在校服裏面穿了一件薛凝從巴黎帶回來的襯衫。

見江序的時候她自然把校服脫了,那是四月份的B市,夜涼如水,襯衫單薄,她在冷風中被吹得發顫,緊張又忐忑地對他說,“江序同學,我好像有點喜歡你……”

江序的回複比風還冷,“我不認識你。”

而後抬腿從她身旁走過,連肩都沒擦一下。

……

“然後你就放棄了?”宋姿問。

梁今月搖搖頭:“沒,我痛定思痛,開始對他死纏爛打,他走到哪我跟到哪,每天做很多練習題為了找不懂的題目霸佔他的課間時間,鬧得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歡他,我自己都覺得我挺不要臉的……”

“這樣還沒追上?”

梁今月捧着酒杯,頭微微歪着,沒有說話,烏黑的長發隨性垂着,喝了酒眼睛像含了水,彷彿看誰都是嫵媚的,眼角眉梢皆是風情。

宋姿不敢相信,梁今月也會有追不上的人,她以為她只會無往而不利。畢竟連她們系挑剔的老教授都說,難得見這麼漂亮的華人小姑娘。

“這哥們不看臉?”宋姿摸着下巴,“還是太多人追,他對你的把戲已經習以為常、無動於衷了?”

梁今月不知道,也沒有再去想。

她離開青春期已經太久,這些年她忙着在異國他鄉生活,忙着讀書畢業,忙着工作賺錢……有關的片段早就自然而然地被她鎖進記憶的匣子裏,終日蒙塵,再不見天日。

如果不是今晚的重逢,她是不會刻意想起,江序這個人,在她的青春里佔了很多位置。

宋姿抿了一口酒,最關心的是:“他現在還帥嗎?”

問完又反應過來,“哦,不帥你也不至於在這傷春悲秋。”

梁今月笑笑,“沒那麼誇張,那時候年紀小,又不是多刻骨銘心,頂多是有點小感慨,緬懷我的青春,喝完酒就消化了。命運挺奇妙的,這座城市這麼大,居然時隔這麼多年還能遇見,你不知道我當時看見他,覺得自己和演電視劇似的……”

宋姿才不信什麼小感慨,沒得到過的男人就會成為執念,“一睡解千愁,真的。不然你對他永遠有初戀濾鏡,成年男人和少年不一樣,你感受感受,說不定就釋然了。”

“……”梁今月悶了口酒,“他都沒和我說兩句話,你知道嗎?他看我那眼神,就和看陌生人一樣,也是,十年了,早就是陌生人了……”

梁今月似乎有些醉了,絮絮叨叨的。

宋姿趁機問了句,“還喜歡他嗎?”

等了半天還沒得到回答,宋姿坐過去一看,梁今月趴在桌上,眼睛閉着,長翹的睫毛安靜垂在那,一動不動,這是徹底醉過去了。

不至於這個酒量吧……

宋姿招來酒保,問:“她喝了什麼?”

酒保微笑答,“混酒,混了白蘭地、威士忌、龍舌蘭、金酒、朗姆酒,還摻了點藍橙利口酒。”

足足六種烈酒,宋姿瞬間被氣笑了,“大半夜的這是買醉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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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否會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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