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扼鬼之符
為什麼要這麼喜歡他啊
她身上的魔氣愈演愈烈,全隨她的心境惡化而出,她抬腿一腳踢翻了面前的火爐,爐子倒在了地上,爐蓋掉開,一堆燃着火苗的白骨灑了出來。
那是她前世喜歡的人的白骨啊……
天上又淅淅瀝瀝下起了雨來,她的眼睛看了一眼那些慘不忍睹的白骨,終是冷漠地轉身離去,滿臉都是水珠子,她已經分不清那是天上下的雨水,還是她流下的淚水。
他的事,再跟她沒有半點關係了。
“魔女,往哪兒逃?”紫竹過來將她攔住,還想報剛才扔鏡子一仇。
可是現在的姜夢槐渾身都是魔氣,而且她殺人都不會眨一下眼的,她長長的魔爪伸出,朝着他襲擊而去,問道:“我要去地獄,你也要去嗎?”
“住手!”段京遙的一把寒劍飛了過來,將她的魔爪又擋了回去。
現在的她,滿肚子的火,很想殺人,很想放縱,她知道只要她不控制自己,今晚她就會走火入魔,她會被心魔所控制,她會殺很多的人,她會變成一個惡魔。
此刻看到段京遙提劍指着她,她一度又回想起了前世之仇,她忍不住要催動魔功了。
就在此時,公皙橪突然沖了過來,他是剛從三樓趕來的,她按住她的手:“姜姑娘,快停下來,你忘記你上船的初衷了嗎?你上來是想救人的,不是來殺人的。”
“可是別人要殺我,難道我要等死嗎?”她的墨發已經張揚了起來,惡意滿滿地盯着段京遙以及他身邊的紫竹。
那邊的沈星眠將段京遙拉了過去:“師兄,快過去,那隻鬼要衝破滅魂陣了。”
一旁的賀非常忙給姜夢槐使眼色,示意她快走。
姜夢槐心中有一絲感動,這兩個小子這一唱一和的就是想拉走段京遙,好放她離開。
她最後再看了一眼被紅光滅魂陣困住的謝零離,他的靈魂在被往外拉扯,半邊臉上的槐花印記現了出來,被紅光映得就像是一朵妖艷的地獄曼珠沙華開了起來。
他的視線始終都沒有看她,孤冷得像一顆隕落的星星,最終她轉身離開了,留在這裏又有什麼意思呢?人家根本就不喜歡你,也不需要你為他做什麼,人家心裏想見的是江淮花吶。
公皙橪跟在她的身後,見她身上黑氣纏繞,擔憂地問:“你沒事吧?”
她搖了搖頭。
公皙橪欲言又止,剛才她與謝零離的對話他都聽見了,他想安慰她,可是最終也只是說了一句:“姜姑娘,你並不比別人差,沒必要跟別人比。”
關於她的身世,他曾派人去打探過,他知道她與江淮花的關係,也知道她為何會變成一個魔女,可是在他眼裏的她,是存有一絲善良的,並非別人所說的那樣作惡多端。
姜夢槐抬眸看他,一雙眼裏皆是水光,苦澀地微笑:“謝謝你。可是……”
她真的很差,她永遠也比不上江淮花,她永遠也比不上她在那個人心裏的位置。
他見她情緒又開始波動起來,按住她的肩膀,讓她鎮定下來,道:“沒有可是,他不喜歡你並不代表你不好,只是他有眼無珠罷了。”
後面被陣法困住的謝零離朝着這邊看了過來,眼神充滿殺氣,心裏罵道:公皙橪,你給我滾開!
看着他們一起離開,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中,他不知是該高興,還是難過,慶幸她遠離了這場紛爭,可是又擔心她再也不會原諒自己。
她此刻,一定會很傷心難過吧。
從她孤寂的背影就可以看出。
姜夢槐下了樓,同公皙橪道:“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可以嗎?”
“好,但是你得答應我,不要想不開,活着才會有希望,不要亂想。”
她點點頭。
她一個人走到了一個無人的角落,尋了一個窗檯,往上一坐,靠着窗框望着下面洶湧的海水。
她又拿出了那張他留給她的信,開頭的吾妻二字是多麼的諷刺啊,雨水飄落在白色信紙上,上面的墨汁很快就被暈染開,那兩個字也模糊成了一團,再也看不清那寫的是什麼了。
她驀然發火,眼底陰暗,撕碎了那張紙,一瓣兩瓣……最後撕得粉碎,朝着海里一扔,大罵道:“混蛋!亓官謝,你就是一個大混蛋!言而無信的人渣!你就不是個男人!你說話不算話,你就是鬼裏面的敗類!”
“枉你還是大將軍呢,出爾反爾,不負責任的騙子!”
她一直不停地罵,彷彿怎麼罵都不解氣一樣,她太生氣了,恨不得把他祖宗十八代全都問候一遍。
她邊罵邊哭,眼睛就像被海水撲過一樣,始終都幹不了。
冷風嗖嗖地往她身體裏灌,她抱緊了雙臂,像個可憐的小熊一樣,將頭埋進了臂彎里。
不知道樓頂的情況如何,她在心裏咒他,最好今晚就死了吧,別再這塵世亂晃了,去下十八層地獄吧!
可是她一咒完又開始大哭了起來,哭得肝腸寸斷,她的內心還是那麼害怕他死去,她還是那麼的捨不得他。
她覺得自己好沒用,好像一個蠢貨,為什麼要這麼喜歡他啊!
***
五樓上,由於姜夢槐將那頂銅爐踢倒的緣故,白骨都倒了出來,天上降的雨水將火苗澆滅了,所以謝零離的靈魂得到了暫時的安寧。
趙昔堂命人將銅爐扶起來,把骨頭重新撿進去,他手執兩道符紙,正欲再次點燃它。
謝零離忽然啟唇,道:“趙昔堂,我見到你的夫人了。”
趙昔堂的手一抖,那手中的符竟是掉了下去,順着風飄走了。他的臉立即陰沉下去,指着他的鼻子大聲說:“你休要胡言,你怎麼可能會見到她?”
她的靈魂已經沉睡許多年了,連他都好多年沒見到她了,他怎麼可能見到,莫非……
謝零離繼續說:“不僅我見到了,你家元寶也見到了。”
趙昔堂驚訝滿臉:“是元寶告訴你的?你帶他去見她了?”
“是啊,我帶他去見她了,可是你的夫人似乎不太喜歡他呢。”謝零離輕飄飄地說著,故意激起他內心的痛。
趙昔堂悵然地後退:“她是不喜歡元寶,她甚至連我都不喜歡……”
一邊的段京遙見此狀況不妙,謝零離正在利用這段與趙昔堂周旋的時間,思考破陣之法,他高聲大喊:“趙門主,你別被他的話所迷惑,快點重新佈陣。”
隨後他又同身邊的原玉迢幾人道:“我們即刻開啟殺鬼陣。”
沈星眠遲疑地問:“師兄,真的不管謝師弟的死活了嗎?”
段京遙:“他不是謝零離,這世上本就沒有謝零離,從前的那個師弟一直都是他的一縷魂。”
“可是,他是跟我們一起長大的呀!”
原玉迢道:“師兄,你忘記師伯的囑託了嗎?你要違抗師命嗎?”
他矮下了氣勢來:“當然不敢。”
來此大船之前,師父就對他們千叮嚀萬囑咐,這隻鬼怨氣極重,倘若不將他滅殺,後患無窮啊。
他們樽月宮肩負着除妖捉鬼的使命,必須以拯救蒼生為己任,惡鬼橫行禍亂人間,他們必須扛起誅殺惡鬼的責任來。
段京遙道:“快!我們必須要趁他衝破陣法之前將他誅殺。”
賀非常感嘆一聲:“沒想到我們幽靈五雅最終捉的卻是我們自己。”
謝零離勾笑道:“儘管來吧,我不會怪你們。只要你們能答應我從今往後都不要再去找姜夢槐的麻煩。”
段京遙盯着他,終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究竟喜歡誰?”
他曾經是江淮花的未婚夫,如果他喜歡姜夢槐,那麼自己當然會為江淮花抱不平。
謝零離眸眼含笑,緩緩開口:“我喜歡的人自始至終都只有一個,那就是……師姐。”
他仰天長嘯,身體裏的怨氣沖向天際,抬手抓住四周的紅絲線,猛烈地旋轉身體,鈴鐺叮叮作響,黑色濃怨從他身體裏散發出來,漸漸流竄至紅絲線上,將紅線逐漸染成了黑線。
而陣法四周的汨盛門人被這道黑色絲線反纏上了,本來他們才是那列陣之人,如今卻變成了被困之人。
絲線如水蛇一般纏繞上他們的手,再到他們的脖子,這帶着謝零離身上強烈怨氣的絲線,企圖將所有人都活活勒死。
“快,列陣救人!惡鬼身上怨氣太重,再不誅殺,恐怕整船人的性命都有虞。”段京遙大喝道。
其餘人此刻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救人要緊,他們只能四面排開,舉起長劍,勾勒起符紙,指着中間的謝零離刺來。
謝零離長眸挑起,露出一個冷意的笑,他雙手鬆開那些絲線,對着四面那些被絲線纏繞過的人道:“去吧,去殺了那些討厭的人,把司徒鶴給我帶出來。”
隨後,那些汨盛門的人便聽從他的命令,真的朝着前面的大殿走去了。
他們像沒有靈魂的傀儡一樣,面堂發黑,兩眼獃滯,卻記得謝零離給他們下達的任務。
原玉迢問:“怎麼回事?”
段京遙掃向四方:“不好。這些人都被厲鬼怨氣所控,如今已經變成一具乾屍了。”
“哈?”原玉迢恐懼地叫了一聲,“這隻鬼這麼厲害呀。”
謝零離勾唇一笑:“就算你們用陣困住我又如何?我的怨氣堪比那無望海的巨浪,浪涌震天,你們可困不住。”
“不管你怨氣有多重,今日我們都要讓它全部沉入海底。”段京遙飛躍而起,利劍直衝他的眉心,金光炸裂,仿若天空劈開了一道閃電。
謝零離勾起他的長劍,迎上他的那柄劍,其餘的人也齊齊朝他襲擊而來,他們四人各自守着東西南北方,殺鬼陣的金色巨芒宛如一個翻過來的大碗,將他身體罩住。
那些光芒如同陽光一般照射在他身體的每個部位,疼得他大汗淋漓,他剛剛將他身體裏的大部分怨氣都散出去給那些人了,如今他所剩下的這點怨氣很難衝破開頭頂這個金色法罩。
他只能拼盡全力去抵擋。
幸好,那個傻姑娘離開了,否則她要是還在這裏,一定會過來幫他的,他不想她為了自己而受傷,更害怕她在這裏丟了性命。
報仇的事,他不想把她牽扯進來,他不想讓本該能夠順利過完下半生的她,為了自己而丟失了生命。
她應該活着的,並且好好的活着,她擁有着他身上的氣運,下半生會很幸福,不該來蹚這一趟渾水。
段京遙手中的劍朝着謝零離胸口刺去,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一支小箭從黑暗中射了出來,射向了段京遙的手臂,他手中的劍也因此而落了下去。
“誰?”
黑暗之中,是程懷骨拿着一把短□□朝着段京遙射了去。
謝零離腳尖一抬,對着段京遙胸膛踢了一腳,將他踢翻在地,抬手舉起長劍,就要朝他的心口再來一劍。
不過他卻還沒有刺下去,就被另外一柄冷劍從後面刺入了背部。
“不許你再傷害師兄!”是原玉迢對他刺來了這一劍。
沈星眠和賀非常皆是一驚,沒想到這原師妹還是個狠人。
“將軍!!”遠處的程懷骨發出了一聲大叫,不過他的聲音很快就被別的叫喊聲淹沒,因為此時,在不遠處的海面上,駛來了一艘純黑色的船隻,甲板上面站着眾多穿着黑金鎧甲的鬼士兵,而此刻他們也正在喊:“將軍!”
謝零離驚愕地轉身,看向不遠處的那艘黑壓壓的巨輪,以鳳青為首,身邊是一身碧綠羅裙的亓官瑤,後面是一群鬼士兵,他很是訝然,道:“你們怎麼會來?”
他這次來這艘船上並沒有告訴鳳青,因為他不想讓他們都跟來,前世他們都是因他而死,這仇理應由他來替他們報。
可是,他們怎麼會來呢?
其實這是後面黑暗中的程懷骨使用了鬼火令將百鬼召喚而來的,剛才姜夢槐在離開之時,經過他身邊時將這令牌扔給了他,她不想再與將軍有任何瓜葛,所以懶得再去把這令牌還給將軍,就索性直接扔給了他。
他眼見情況不妙,害怕將軍一個人對付不了那些人,便啟用鬼火令將那些鬼召喚了來。
鳳青和亓官瑤很快飄到了這艘船上來,將受傷的謝零離扶了走,帶到了另外一艘鬼船上去。
“大人,你沒事吧?”鳳青焦急地察看他的傷勢,鮮紅的血液從黑袍里滲出來,他一摸就是一大把血水。
謝零離咬着牙,被刺一劍對他來說並不算是什麼大事,可是這一劍卻不同,因為原玉迢將一張符紙連同着劍刺進了他的身體裏。
那是扼鬼之符。
扼鬼之符進去血肉之中,宛如在他身體裏下了一個扼殺之陣,若不把它逼出去,他就會爆體而亡。
好狠的一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