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公佈在網絡上的道歉信,是落嘉親手一筆一字寫下的,傅司年坐在病床邊,看着落嘉寫字。
許落嘉其實只是想要道歉,但是從來沒有事先構想過具體的字句。
只是,一旦當落嘉手指捏着冰涼沉重的鋼筆,視線落在尖尖的筆端,凝視着上面潤澤的墨水,腦子裏就順其自然地冒出很多想說的話。
幾秒鐘之後,落嘉的手腕落到白紙上,眼光不自覺地酸澀,在正中間端端正正地寫下了道歉信四個字。
道歉信:
大家好。前幾天因為我假唱的事情感覺到失望,或者被嚇壞了吧。對不起。
很抱歉,直到今天才站出來,對不起。
這幾天,我在網絡上看到了很多關於我的評論,鼓勵,批評都有。
感謝歌迷的加油打氣,我感動得要流眼淚,也謝謝你們在這個關頭還在為我說話,這很難受,我知道,謝謝你們。也要感謝批評鼓勵我的朋友,我知道,你們是因為曾經對我有期望,才會這麼痛心,我這次的行為讓你們失望了,對不起。
我並不想狡辯什麼,假唱就是假唱。但是絕對不是像網絡上說的那樣,敷衍工作,態度輕浮,假唱成性。
並不是的,我比任何人都喜歡唱歌,熱愛舞台。我很喜歡喜歡站在舞台上,用我自己真實存在的聲音給大家講故事。
但是,我沒有足夠的幸運去實現自己的願望。我生病了,那天舞台上的後半段,我突然失聲。
是聲帶息肉,之前也做過一次手術的,這一次突然複發了。但是支持我的朋友們不要擔心,在朋友的鼓勵下,我再次做了手術,現在正在恢復期中,希望老天爺能稍微眷顧我一點吧,讓我能再次有機會站上舞台。
我寧願減掉十年壽命,也要繼續唱歌。求求老天爺了。
最後,再次道歉,對不起大家。
許落嘉親筆。
寫完以後,落嘉放下鋼筆,垂着頭,有點喪氣,抬手擦掉眼淚。
傅司年抬手拿起紙張,視線落在落嘉的下巴上,淡淡道:“不要哭。也不用減壽十年,你的願望都會實現的。是我把你引到唱歌這條路上來的對嗎…?”
許落嘉低着頭,腦袋往下點了點,算是承認了。這也沒什麼好否認的,本來就是很久以前,為了離傅司年近一點,才會進娛樂圈,也是因為傅司年曾經說過他很合適唱歌,才會選擇了唱歌這條路。
傅司年:“既然是我引的,那我就會負責下去啊。只要你好好地,以後還有幾十年的舞台時間,這一年就當作gap了。”
許落嘉抬起頭看傅司年,眼角還掛着眼淚。
他怎麼又突然正常了。落嘉盯着他。
傅司年笑:“這一年就好好休息,做好規劃,觀察一下行業動態。等你什麼時候想回去了,肯定還有很多機會等你。”
落嘉眼神不變,手臂圈着病床上的被子,靜靜地看着傅司年。
傅司年伸手拿過床頭的紙巾,抬手想幫許落嘉擦掉眼角的眼淚,被許落嘉躲開,傅司年也不在意,看眼淚擦得差不多了,收回手,將紙巾疊起來放進西裝口袋裏。
然後用手背去貼牛奶杯的溫度,皺着眉說:“涼了。不要喝了,晚上會給你訂一份新的。”
落嘉無奈地嘆一口氣,收起道歉信,準備讓初姐掃描上傳到微博去。
他皺着眉搖頭,拒絕傅司年再遞過來的kindle,拉起被子,把枕頭抽出來,閉上眼睛,背對着傅司年。
他也不是故意作對,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傅司年像一個聽不懂話的大狗,完全看不明白主人的臉色,自顧自地貼上來,圍着他問東問西,打也打不走,罵人也不管用。
霧化,冰敷喉嚨,慢慢運動,提醒發音,避免聲帶粘連,本應該是專業護工的活,傅司年全部搶來做,護工也搶不過他,訥訥在一旁說:
其實傅先生做得很標準,應該是詳細了解的緣故。
正當許落嘉以為傅司年的內芯是不是被徹底換掉了,有旁人來帶着花來看自己,他又恢復成以前那個面癱的樣子。
臉綳得死勁,生人勿近,看起來脾氣臭烘烘的。
直到那時候,落嘉才有一點真實的存在感,覺得這個才是真正的傅司年。
可是等訪客一走,他又貼上來,落嘉再次陷入迷茫了,他寫了好多次:
“不用你在這裏,快走吧,快走吧。已經沒有什麼工作和生活的事情需要協調了,還有粉絲在繼續愛我,不喜歡我的人我也管不着了,一切都正常了。”
這時候,傅司年就顯得有點委屈的樣子,垂着頭說:“怎麼剛剛那個誰,帶着花來看你,還帶玫瑰,你跟他聊那麼久,也不趕他走,就要趕走我呢。”
落嘉一臉正氣:我們是朋友啊。
傅司年一臉嫌棄,說:“我們還是有證的合法夫妻呢。”
許落嘉:“……”
落嘉低頭,寫:你說這個話,良心不會痛嗎?這裏沒有別人,我們都知道這個證是怎麼來的,又為什麼沒被撕掉。
傅司年心口猝不及防地被插|一刀,沒說話,指節有些發白,抬頭盯着許落嘉。
許落嘉的話扯掉了所有的遮|羞|布,每一個字都在說,他們的關係很荒唐,而且很脆弱。隨時都可以結束。
許落嘉其實無意翻舊賬,就是話趕話說到那了,只是想表明,他們的關係其實並不親密而已。
落嘉沒有察覺到這些,低頭,繼續寫:一年很快就到了。到時候利落地離婚,你不要再威脅我了,也不要再傷害我的父母。我只是想過幾天安生日子而已。
傅司年的視線落在那行乾淨清秀的字跡上,嘴唇始終抿得很近,一語不發。
片刻過後,傅司年極力剋制着情緒,裝作沒有看見落嘉寫的字,只是搖搖頭,眼睛只盯着落嘉的臉龐說:“看不懂你寫什麼。你睡覺吧,晚安落嘉,有不舒服就拍拍床鋪,那裏有一個小鈴,你一拍,我就會出現。”
然後轉身離開病房,走的時候,仍然理智,輕輕地帶上門,儘管私人醫院的隔音很好很好,而且這層樓只有落嘉一個人住。
走到醫院走廊外,傅司年就完全變了一個樣子。
寂靜黑暗的走廊,只有傅司年一個人頎長的身影,投落在冰涼的地板上。
然後那個影子抬手,剎那間,一個堅硬的垃圾桶凹下去一個觸目驚心的大坑,放在垃圾桶上面的花也被撞倒在地上,瓷盆掉落,發出嘭的一聲,碎落四處。
傅司年才舒服一點。
他不會對落嘉發脾氣,也不想再說瘋話嚇着許落嘉,儘管那是他真實的想法。
於是,他儘力克制着眉眼,走出房間,稍微地鬆一口氣。
鮮紅的血液順着手腕蜿蜒而下,“噠,噠,噠……”,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好半晌,傅司年才抬起手,黑沉沉的視線落在猙獰的傷口上,他的心好像要被某種不知名的疼痛腫脹爆一樣,皺起眉,鼻息輕顫,然而只敢小聲地說:“落嘉,我疼…”
偏偏這時候,放在口袋的手機鈴聲又震動起來。傅司年皺着眉,拿出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