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傅司年拿到戒指以後,剛好有個戲要忙,戒指就一直扔在副駕駛的抽屜裏面。
但是微信上還是在跟許落嘉聊着的。
劇組空閑縫隙間,傅司年拿起手機,點開許落嘉的聊天框,搭理一下他。
許落嘉的聊天方式一直都很開朗,撒嬌沙雕可愛表情包一堆,並且而且尤其鍾愛那套兔子表情包。
今天發的信息卻顯得有點喪氣,突出表現就是沒怎麼用表情包了。
傅司年看一眼不遠處的劇組,編劇正在撓頭改劇本,暫時沒有演員什麼事。
於是,傅司年決定做一回好心人,支着腦袋,單手打字,問:不開心嗎。
那頭很快跳出新消息,說:迷路了,找不到方向。
傅司年腦海中莫名浮現許落嘉喪氣的蠢樣子,肯定是眼睛垂下來,帶着一點迷茫和不知所措。
他認真了一點,嘴角微微勾着,雙手握着手機,打字:你在哪裏?
許落嘉:影視城,影視城哪裏我也不知道,開導航也沒有用,我朋友正在忙,沒辦法接我。
傅司年問:影視城?S市那個影視城?
如果不熟悉的人來影視城迷路是正常的,這間影視城面積三十多公里,其中大大小小的佈景數不勝數,中間還有許多分叉的小巷,入口,繞暈了也很正常。
正想打字,旁邊的劇組助理告訴他,編劇沒辦法馬上把稿子改好,後面還有很多東西要捋順的,今天先散了。
傅司年點點頭,知道今天沒什麼工作了,視線又落在手機上,許落嘉略顯頹喪的信息。
指尖輕輕地敲着手機殼背部,啪嗒,啪嗒,啪嗒的聲音,又打開手機備忘錄看了一下最近的安排,這段時間都比較忙,連去玩都沒什麼時間去了,還真沒辦法抽出專門的時間跟許落嘉見面。
更恰巧的是,今天剛好開了那輛車來——戒指安靜地躺在那輛車的副駕駛里。
又抬頭看看天空,今天的天氣很好,湛藍色的天空,偶爾有一絲長長的白雲,那是飛機飛過留下的軌跡。
就是今天了。
傅司年從黑色的摺疊椅上站起來,將手機放進口袋裏,抬腿往車的方向走,打開副駕駛的抽屜,硃紅色的戒指盒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
他若有若無地笑了一下,不置可否,拿起戒指盒,鎖好車門。
結着打電話給許落嘉,問他在影視城的哪裏。
許落嘉大約是迷路很久了,說話沒什麼力氣,迷迷糊糊地說了一下自己的位置。
傅司年大概確認了一下,對着電話說:“你站在原地別動,我也剛好在影視城,我去找你。”
……
傅司年對影視城十分了解,開車兜了十分鐘左右就看到了許落嘉站在街邊,傻乎乎地昂着腦袋,看着遠處,臉被曬得有點漲紅了。
傅司年把車停好,下車去找許落嘉。
許落嘉正站在一個教堂旁邊,那裏有一個劇組在拍教堂結婚的戲份。
教堂外牆用硃紅色的磚塊堆起來,花窗玻璃鑲嵌其中,被陽光一折射,便綻放出五彩爛漫的光影。
新郎和新娘挽着手從教堂裏面走出來,周圍圍了好大一圈人,臉上呈現出幸福的面容。
新娘的婚紗拖尾幾乎蔓延了整個紅地毯,潔白的手套卻顧不上拎着拖尾,而是覆蓋在嘴巴上,她的眼睛裏都是淚水,然而從濕潤閃爍的眼睛裏,入目皆是幸福和感動的光芒。
傅司年走到許落嘉的身邊,便聽見他喃喃道,“真好啊。”
傅司年側頭看許落嘉,此刻他臉上都是專註的神情,微微地笑着,嘴角露出纖巧的梨渦。
他不自覺地低頭,湊近了許落嘉的耳朵,陽光落在他的眼角,幾乎有些晃神。
忽然之間,潮水般的鐘聲從教堂深處響徹,一陣又一陣,教堂迴響的餘韻與下一波鐘聲交相輝映。
新郎和新娘在悠長空靈的鐘聲接吻,無數個斑斕的氣球從他們身後升起,與神聖絢爛的花窗玻璃互相映照,浪漫得像一場古老的夢。
在鐘聲與歡賀聲里,傅司年輕輕攬住許落嘉,低下頭,附在他的耳邊,聲音帶着纏眷與蠱惑,“你也想要嗎。”
傅司年的話語,伴隨着鐘聲,“鐺”的一聲餘韻,震得許落嘉的腦袋有點發暈,在那一個瞬間,許落嘉的腦袋其實是空白的。
他轉頭,傅司年離他很近,挺拔的鼻尖就在眼前,溫熱的呼吸柔和地撫慰着許落嘉的臉龐,他愣愣地問,“什麼……”
但是他很快地反應過來,覺得自己理解了傅司年的意思,他警告自己不要自作多情,傅司年是在問自己要不要也試試演戲。
於是他遠離了一點,紅着臉,搖搖頭,說:“我不會演戲,”肩膀不自然地動了動,傅司年的手臂攬着他,讓他覺得很害羞。
可是傅司年將他抱緊了一點,再次靠近了一點,他身上有一種若有若無的冷香味,但是靠得很近才發現,那股冷香味道其實有一種野獸般的侵略感。
傅司年的眼神盯着許落嘉的嘴唇,目光裏帶着一點誠懇,一點兇狠,還有一點坦蕩的愛意,湊近許落嘉的耳畔,幾乎要咬上他的耳垂,在他耳邊再次低聲纏綿地說,“不是演戲,是真的。許落嘉,你要不要跟我結婚。”
耳邊的鐘聲依舊在回蕩,新郎說情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一切的聲音許落嘉都能聽見,又彷彿一切都模糊,寂靜無聲。
傅司年拿出那個硃紅色,精緻的盒子,單手打開,握着,遞到許落嘉的眼前。
盒子底部是柔軟而光滑的天鵝絨緞面,中間微微凹下去,露出一個凹槽,中間放着一枚戒指,奢華而內斂的素銀圈環,鑲嵌的戒指是美妙而圓滿的圓形,細看,其中的切割工藝十分精緻,周圍還鑲嵌着整齊的小鑽。
鑽石的光芒在陽光下絢爛,花窗的斑駁色彩是夢境,氣球的燦爛是一場瑰麗的幻象。喝多的眩暈感再次鋪天蓋地湧上來。
許落嘉久久地沒有說話,可是從脖頸到耳朵尖,全然通紅,仿若新娘手上的玫瑰色彩,身體僵硬着,彷彿失去了動作的能力。
當鐘聲漸漸地退卻以後,隨之而來的是禮炮聲,落嘉被轟鳴的聲音震得嚇了一下——這是他的第一個動作。
而後他的指尖動了動,像冰雪過後融化的春天,落嘉全身都在微微地顫慄。
他鼓起勇氣,踮起腳尖,環抱住傅司年。
落嘉忽然哭了。
這淚水裏說不清楚帶着什麼滋味,有這麼多年得償所願的感恩,有對於過往漫長歲月,求不得,看不見,行不得的苦澀,還有對於眼前人的無限愛戀,整顆心臟都溢滿了這種澎湃而激烈的情緒,快要承載不住。
落嘉的嘴唇動了一動,終於從喉嚨里發出模糊的聲音。
傅司年攬住落嘉的肩膀,仿若真誠憐惜,撫摸着他的頭髮,軟聲問,
“怎麼了,寶貝,你哭什麼……好啦好啦…在這裏呢。”
“喜歡……”落嘉顫抖着發出這個詞語,即使模糊,即使小聲,可是那其中卑微幸福的滋味,像是從心臟當中剖出來的這句話。
即使動作輕柔,話語誠摯,可是因為擁抱,許落嘉看不見傅司年淡漠冰冷的眼神。
他只是顫抖着,執着地,一遍又一遍地重複,“喜歡…喜歡……傅司年,我好喜歡你。”
傅司年繼續拍着他的背,拍了一會,便有些漫不經心了,“好了好了,別哭了。”
傅司年單手扶住落嘉的肩膀,從自己的懷抱當中把他抽出去,用指尖揩去他眼角掛着的眼淚,而後取出那枚戒指,握着落嘉不斷顫抖的指尖,將指環套上去。
“好了。”戴好戒指以後,傅司年又與落嘉的手握了一下,十指緊扣。
傅司年對着落嘉笑,歪頭“嗯?”了一聲,一雙瀲灧的桃花眼已經褪去鋒銳的冷漠,滿眼寵溺和深情。
戴上戒指其實只有短短的幾秒鐘。可是如果是很重要的事情,幾秒鐘也像一生這麼漫長。
手指的溫度仍然溫存,落嘉白皙的臉頰仍然馱着緋紅,眼睛也哭得像兔子一樣,害羞地笑笑,移開眼神,視線飄向遠處結婚的劇組。
一種像蜂蜜般濃稠的幸福浸入他的靈魂,讓他覺得這世界上無論什麼都可以熱愛,什麼都可以讚歎。
教堂前面的劇組已經拍完了結婚的戲,大家各自散開,幸福的氣球已經失去蹤影,只有落了那一地的彩紙碎屑證明這個方才的幸福和甜蜜是曾經發生過的。
可是滿地散落的彩紙也不得人憐惜,只能被踩踏,無視,有的粘在鞋底,還要讓人煩惱地跺開,有的撕不掉,走齣劇組,去到位置的遠方,然而無論去哪裏,最後都只能成為垃圾。
落嘉忍不住親吻一下手指上的戒指,滿心歡喜。
教堂前的婚禮和親吻是假的。他們是在拍戲。
幸好,他和傅司年的甜蜜和確幸,都是真實的,無法磨滅的,永恆的。
……
可是,落嘉怎麼忘記了,自己是在影視城裏。
走進這裏,悲歡離合,陰晴圓缺,所有的故事都是假的。
從頭到尾都是虛情假意,只有他一個人當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