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第285章
《一隻家雀的內心獨白》
首先,我不是家雀。
其次,我有名字,我叫不歸。
嚴謹一點,或許可以稱呼我為,南宮不歸。
南宮是主人的姓。
在我還是一隻很小很小的鳥兒時,他就把我撿了回來。
雛鳥時的記憶很多都消失了,我只記得月蕊雉被邪祟滅族那日,天空陰沉沉的,像從雲中長了一張巨獸的嘴,要將大地吞進去吃掉。
主人將濕漉漉的我從邪祟利齒間救下來,將我抱回高塔,給我治傷。
偶爾夜裏冷風從窗口吹入高塔,我冷得發抖,他還會將我握在掌心取暖。
一開始,我虛弱得睜不開眼。
漸漸的,我病好了,終於看清了主人的臉。
他很好看,像天上冷白疏離的月亮,比我見過的所有人都好看,也比我見過的所有人都沉默。
我陪在他身邊很多年,聽他嘴裏說過的話一隻爪子就能數過來。
除非邪祟侵擾人間,否則他不會離開高塔。
獨坐高塔之上,他最常做的事就是望着夜晚的月亮和塔外的那株桃樹。
樹上被他施加了術法,桃花四季不敗,是很美,可就算再美的花看上許多年也會膩。
我一直不懂,月亮千百年都是那個月亮,桃花也永遠長一個樣,有什麼好看的?
直到那天,主人親手摺斷自己的肋骨,雕出一截雪白的骨偶,呼喚那少女的靈魂歸來。
我才明白,他沉默寡言的這些年都在想些什麼。
那女孩叫桃桃。
她是我見過眼睛最清澈的人類,也是唯一能讓主人開心的人類。
有她在,主人話變多了,甚至會做一些讓我無法想像的、奇奇怪怪的事情。
比如去鑽灰撲撲的草垛,再比如進入臭烘烘的地洞探險。
怎麼回事?他可是一塵不染的神啊!
……
我跟他們踏上了遙遠的路途。
去往北域途中的雨夜,我棲息在道觀屋檐的牌匾下避雨,看見漆黑破觀里,他朝她湊近。
那一刻,沉默不在,淡泊不在,神明聖潔的光環也不在。
他彷彿只是一個最平凡不過的人類,溫柔地輕吻心愛的少女。
去往酆山的每一個靜寂的夜裏,我都棲落於高樹的枝頭,假裝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假裝沒有看到,在少女熟睡之後,他抱住她,為她擋住寒夜襲來的冷風。
當清晨的熹光降落人間,他又收回手,彷彿昨夜的一切都是場幻夢。
他不說,我當然也不會說。
那些深夜裏,他抱住她凝視一晚的模樣,她永遠也不會知道。
只是那些事永遠都會有人記得,比如我的主人,再比如我。
……
後來的後來,主人葬身於血海。
我成為神鳥,三百年來,靜靜地守着混沌冢。
日升月降,人世無常。
我看過生死,看過戰亂,看過一個又一個鳴鐘人離開。
我變成了一隻成年的鳥。
世間也慢慢安穩,變成他們心中想要的模樣。
生活平和,也很寂靜,卻少了點什麼,乏味、枯燥,我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
直到那天,鳴鐘人抱來了一個襁褓中的女孩。
她的氣味那樣熟悉,那年北域風雪很大,她怕寒氣吹到我,將我塞到她的衣服里,那時我也聞過同樣的味道。
於是,在消沉了三百年後,我重新打起精神來。
——就算主人不在了,我也會替他保護桃桃,讓她平安長大!
我跟着襁褓里的去了瞿山。
清風觀照樣寂靜,可我在有了要為之奮鬥一生的事業后鬥志滿滿。
桃桃睡覺,我守在窗邊。
有蚊子落在她嬌嫩的皮膚上,我就把蚊子吃掉。
有蒼蠅飛進來嚷嚷,我就把蒼蠅趕跑。
要是有山間的野貓敢跳進屋裏亂逛,我就會扇着兇悍的翅膀把它的貓頭啄禿!
這就是身為一隻家雀的自我修養。
——啊不,是神鳥。
我陪桃桃長大,看她從襁褓里嬰兒一點點變成可愛的女孩,再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十分欣慰。
那種感覺,就好像,我是她的母親(劃掉)……父親一樣。
清風觀的日子悠閑,只有一點不好。
那姓李的老頭,他總記不住我的本名,於是隨口給我改了個名。
——李富貴。
這名字沒有品位,難聽得很。
我試圖反抗,可我打不過他,最後只能不了了之。
桃桃的名字也是他隨口取的。
某天他下山時順手買了兩個硬桃,所以,就叫應桃桃。
要是買了一個硬桃,或許就叫應桃,要是買了三個硬桃,或許就叫應桃桃桃,要是買了一兜硬桃,或許就得叫應一兜。
但我覺得硬桃是借口,他只是覺得這名字簡單好養活。
因為小師弟的名字就很好聽。
明明按照那老頭的起名方式,他在下着暴雨的山門外跪了七天,該叫李暴雨,李七天,李跪了,李山門才對……
可是偏偏,他叫關風與。
人間自是有情痴,此恨無關風與月。
這個偏心的死老頭。
後來,桃桃在我夜以繼日的的保護下艱難長大了。
我正準備退休養老,卻見到了死於三百年前血海中的主人。
他面容依舊美得像雲中謫仙。
三百年煉獄的光陰沒有從他身上帶走什麼。
只是我隱隱覺得,他和從前不一樣了。
他沒有從前那麼淡漠,變得喜歡說話。
可無論他言辭有多溫柔,笑意永遠難達他的眼底。
他白色的衣袍被煉獄的血海染成血黑色,隨手一翻就是滾燙的烈火與熔岩。
帝鐘不在他手,在的只有一柄血紅鐮刀。
他總在無人注意的角落用那雙漂亮的眼眸思索,眉頭緊皺,彷彿在思考着世界上最難解的命題。
從前的他在桃桃面前沒有秘密,現在的他什麼都不會說出口。
可無論何時何地,當他望向那桃桃時,眸底的情愫依舊,無論過去多久,都不會改變。
我繼續跟在桃桃身邊,十方煉獄之門破碎后,我們陸續去了很多地方。
在被無間之垣圍起的迷津渡里,從息壤手裏奪取十方璞。
在飄滿火鍋香味的城市裏追逐人偶師。
在一望無際的深海里迎着風浪對戰上古異獸。
在海嘯即將吞沒閩城時,守護燃燒着大火的混沌冢。
在被譽為靈師聖地的華靈院裏小心翼翼隱藏自己的身份。
那時,主人寄身的玄魂花吞噬了黃泉九落塔里全部的邪祟。
邪氣繚繞着他的靈魂,我曾見過,他復活后不止一晚坐在夜色里盯着那無邊的天穹。
我們還去過蠻荒獄。
在它即將墜落城市時,是靈師們守護了這座城。
去過大雪的深山,去過被魔所控制的墮落城。
……
……
我也遇見了很多人。
小天,小圖,小匡,小佑……
他們都是可愛的孩子,還有高大魁梧的辛保鏢。
辛看上去凶神惡煞,但有一個柔軟的心。
他總會偷偷買一包高級鳥食,在沒人的地方喂我,而後摸摸我的鳥毛。
哦對了,在這期間,我還遇見了我一生所愛,也遇見了讓我見一次就炸毛一次的一生之敵!
後來,華靈院的霍迪老師告訴我,虛龍的年齡很小,只是孩子心性把我當成玩伴。
可它真的太大了,張張嘴就能吞掉一百隻的我,所以哪怕知道它沒惡意,看到它我還是會掉頭火速逃離。
冬去春來,我的主人,他又一次回來了。
他說,這一次回來,就不會再走了。
春日裏,花開滿山。
他躺在後院桃樹下的搖椅上,拿着一本香桂上個月送來的小說,看似在認真看,實則目光早就飄走了。
用桃桃的肋骨做成的骨偶讓他擁有了身體。
風一吹過,屋檐上的風鈴叮鈴。
繁花落在他身上,被日光照耀着,泛着溫柔的花色。
桃桃從靈交坊回來后,已經三天沒理人了。
——也沒理鳥。
在她眼裏,我和主人是一夥的,她連帶着我也遷怒了。
她搬了把椅子坐在水缸旁邊,邊磕瓜子,邊拿一根狗尾草逗缸里的元寶玩。
腳下的瓜子皮散落了一地,被山風一卷,就滾到了主人腳邊。
主人轉頭對我說:“女人生氣時,最好的方法是讓她冷靜,而不是試圖招惹她。”
雲淡風輕,舉重若輕。
頗有一股萬物生長發怒是自然規律,應該讓它們循歸自然的仙風道骨氣。
可我根本不信。
放屁,我心想,明明是你去招惹了,她不搭理。
眼看着地上的瓜子皮堆了滿地,主人坐不住了。
他放下手裏解悶的《邪神追愛狂想曲》,拿起簸箕和掃把,把桃桃腳下的瓜子皮掃乾淨。
他每掃一下,桃桃就吐一口皮,動作間帶着連我都能看出來的憤怒和不滿。
“桃桃……”主人想要和她說話。
這時,山門外有聲音傳來。
桃桃立即丟下主人,抱着她的瓜子坐到道觀的門口磕了。
作為主人的狗腿子,我站在檐角上偷看。
只見幾個穿着襯衫,帶着眼鏡斯文男人氣喘吁吁站在門外。
“這山太高了,真難爬。”
“是啊,小道長,給口水吧。”
桃桃被叫了小道長,很是開心。
她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皮,轉頭一陣風似的跑進觀里給他們打清涼的井水。
那幾個男人在清風觀里逛來逛去,低聲交談:
“像這樣精美的古建築已經不多了。”
“聽說還供奉了百年不斷的香火。”
“就是有些臟,還有些破,如果要開發成景區,得撥款修繕。”
桃桃端着水站在他們面前:“景區?”
其中一個男人推了推眼鏡框:“我們是旅遊管理局的,根據我們了解,清風觀的所有人李三九道長已經去世,他無兒無女,所以目前這座道觀是無主狀態,所有權收歸國家,旅遊管理局打算將它開發成旅遊景點……”
桃桃:“……”
“做夢。”她不客氣地說,“我師父的墳就在觀里,沒人能吵他清凈。”
男人擦了把頭上的汗:“其實把墳墓建在道觀里這種事本身就……嗯,不太合理,你可以把墳遷走。”
“去你的吧。”桃桃把杯里的水倒掉,把他們通通趕了出去。
男人在後面喊道:“這現在是國家財產,你態度很惡劣,這是不道德的!”
桃桃滿不在乎地笑:“我就是沒有道德,怎麼地?”
桃桃轉身走進觀門,將門板拍在他們的臉上。
男人的同伴安慰他:“算了算了,這麼遠的山路,還設售票處,根本沒人會來,我們回去做個報告……”
聽到這話,我在心裏默數,一、二……
還沒數到三,清風觀的門被桃桃用力地從裏面撞開。
她清澈的雙眼光芒四射:“這是可以收門票的????”
……
因為屋子太破,三清像也掉了色。
所以桃桃在門口立了一塊木牌,上面,她用毛筆歪歪扭扭寫着“門票四十”這樣的字眼。
在掛牌第二天,她給親朋好友發了消息。
為了祝賀她從此以後有了進賬,大家紛紛給她送來了禮物。
羅師和庄師送來的是夜來香滿500減5元的洗腳券。
寶師送來的是一包火鍋底料和一個開業紅包。
小天和小圖送來的是他們囤了很久吃不掉已經快要過期的老壇酸菜牛肉麵。
香桂送來了一箱子她看完的總裁小說。
段某送來了幾罐不明氣體。
小匡師送來的是他用完的公務員資料,並且附送了一封信。
我偷看了信,小匡師言辭懇切。
他勸桃桃不要一直守着道觀,最好考個編製傍身,這樣老了以後的生活才有保障,諸如此類云云……
至於師弟,他送來了一座木雕。
木頭在他手裏化成了栩栩如生的模樣。
木雕的背景是清風觀的後院。
有曬太陽的李道長,有趴在窗口看山的桃桃,有坐在一旁做木工的師弟,還有在屋檐上睡覺的我。
只是現在的桃桃還沒有見到這座木雕。
山路太長,快遞送不到,而她又懶得下山去拿。
所以在得知快遞被放到山腳后,她看了主人一眼。
主人明白了她的意思,當即放下手裏的總裁小說,帶着我下山了。
山路靜謐,腳下是生滿碧綠色苔蘚的荒蕪石階。
主人站在石階上,問我:“她要氣我到什麼時候?”
我啾了一聲,展開翅膀圍着他轉了兩圈。
我心想,你這些天看了那麼多霸總小說,還不知道該怎麼做嗎?
主人並沒有聽明白我的啾聲。
他帶着大家送給桃桃的禮物,回到了山上。
道觀終於迎來了第一波遊客。
兩個女孩一路爬上了山,累個半死。
她們看着門口桃桃立起的牌牌,又看看眼前的清風觀:“這麼破的觀,還要門票?”
桃桃拄着把劍大刀闊斧坐在門口,手裏拿了一把瓜子,邊磕邊理直氣壯道:“因為破,所以才要收門票修繕危房啊!”
女孩懷疑地打量桃桃。
我也打量她。
她的頭髮因為強行使用大道無為而全白了,特意去染過,此時,烏黑的長發用木簪子挽住,留了幾縷垂在白皙的臉側。身上的道袍雖然破舊,卻洗得很乾凈,清清爽爽的。
對於一座破爛的百年道觀門口坐着一個這樣年輕的少女,任誰也覺得不太靠譜。
她回視那兩個女孩。
我想起她從前種種的行為,心裏暗道不好。
還不等我飛過去阻止,桃桃伸手比兩個三:“那……三十?”
女孩們一愣,桃桃猶豫道:“二十五?”
女孩們依然沒回過神來,桃桃堅定道:“二十,不能再少了!附贈你們算命一次,平安符兩張,清香三根,要是以後遇到邪祟就來找我,我保管給你聯繫人解決乾淨。”
我飛到一半,差點暈過去。
傻子,我心裏罵道。
你知不知道,山下的寺廟光一個開過光的平安符就要賣到六十塊啊!
可是桃桃並沒有打算停下,她繼續道:“再送一頓齋飯,後院種着青菜,喜歡還可以帶點下山。”
女孩們這才回過神來。
一個短頭髮的漂亮女孩試探地問:“算命准嗎?”
桃桃一拍胸脯:“當然!”
女孩又問:“只有你能算?”
她指着拿了快遞走到觀門口的主人:“我比較想要這位道長幫我算,可以嗎?”
桃桃那張笑意盈盈的臉瞬間綠了。
我分明看到,她轉過頭,惡狠狠瞪了主人一眼。
在這一眼之下,主人臉色變得凝重了些許。
女孩們在功德箱裏投了錢,走上來圍住主人。
他放下手裏的快遞,平和道:“我不是道長。”
女孩看着地上那一堆泡麵代金券和火鍋底料,又問:“……你在這裏做義工嗎?”
“不。”主人輕輕道。
他目光望向道觀深處。
桃桃背了個簍子徑直去了後院。
他笑了笑:“只是在養老。”
正說著,桃桃出來了。
她背了滿滿一筐菜,拿過門后的木板,用炭筆在上面一筆一畫寫下三行字:
小道長下山賣菜了。
自助上香。
本觀魚不能吃,鳥不能吃,其他隨意。
她不輕不重白了主人一眼,懶洋洋從他身邊走過。
主人沒有猶豫,轉身跟在了她的身後。
我撲棱在空中,猶豫着要不要追上去偷看接下來的劇情走向。
只思考了幾秒,我決定放棄。
午後的太陽已經這麼大了,就不要再做電燈泡。
於是我回到後院,站在蓮花缸上。
元寶午睡剛醒,從荷葉間探出一個小小濕潤的腦袋,我蹭了蹭它,飛上枝頭的窩裏睡覺。
沒有什麼事比吃飯睡覺親老婆還要重要。
人間百年,本來就是大夢一場。
……
在寂靜的山林中,聲音格外清晰。
桃桃能聽見身後的腳步聲,不緊不慢,一路跟着。
她背上的菜摘得太多太沉,簍子的帶太細,勒得她肩膀痛。
正在她想要放下來歇歇腳的時候,一隻手將菜簍從她肩上拿了下來。
因為附身骨偶,南宮塵的頭髮變回了漆黑的顏色。
山林靜寂,桃桃一回頭,恍惚中看到了那年蠻荒獄中的少年,也是一頭烏髮,用這樣深徹的目光凝望着她。
他將她的菜簍背在了自己身上:“怎麼摘這麼多?”
“下山一趟要走兩個小時,當然要多帶些。”桃桃撇嘴,“觀里沒米沒面了,賣了菜還要買吃的回來,以前這些都是阿與在做。”
“以後我來。”他淡淡道。
風吹過萬頃松濤,松香落在了他的身上。
只要稍稍低頭,桃桃就能聞到他身上清爽的味道,和背後簍里的青菜香。
這一刻,明明四周是空蕩靜默的山野。
她卻在他身上聞到了人間煙火的一縷氣味。
桃桃忽然心想,自己到底在做什麼,這不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嗎?
他不在,她做夢都夢見他回來。
他真的回來了,她卻和他置氣起來。
南宮塵眼眸漆黑,稍稍一垂,少女的表情就落進他的眼底:“是我的錯。”
“你也知道是你的……”桃桃話剛剛說出口就被堵了回去。
她凝住呼吸,眨巴着長長的眼睫,抬眼望着他壓下來的吻。
一個溫柔的、點到即止的、落在她眉心的吻。
“我喜歡你對我生氣的樣子,能讓我反覆確定,你心裏有我。”他握住她的指尖,“可後來又想,人生短短百年,一分,一刻,都不能這樣錯過。”
他輕聲問:“原諒我?”
桃桃抿着唇:“說你不會了。”
“不會再走了。”
南宮塵抬眼,眸底泛着幽深的光澤,“可再來一次,我依然會要你永遠記得我。”
他握緊少女的指尖,不准她抽離:“難道你想忘記嗎?”
桃桃想起死而復生之前,在混沌中看到的畫面。
他踽踽獨行於十方煉獄三百年,只是因為不想忘記那些曾經,只是因為想要再見一面。
她轉身,沒走出幾截台階,忽然坐下了。
“我累了,背我。”少女回頭望他,明艷燦爛。
南宮塵背起她,緩步走向山下。
山林間鳥鳴清脆,清風徐徐。
桃桃趴在他肩膀,將腦袋埋在他的頸間,被山上的涼風一吹,差點睡著了。
她雙手環着他的脖頸,輕聲呢喃:“我才不要。”
她柔軟的唇擦過他的脖頸,帶着酥麻的癢意:“小氣又霸道的怪物,別想丟下我。”
她說罷,環着他的手臂緊了緊。
又覺得這樣不夠,睜開眼,在他側臉蓋章般,惡狠狠地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