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頭很暈,像一團漿糊一樣,亂成了一團不知道裏面到底裝了些什麼。
麻陶努力想睜開眼,卻發現身體不受自己控制了一般,每一個細胞都像變成了石頭,沉沉的,壓得她難受。胸腔里沉悶極了,有一種奇怪的情緒沉積在心臟那。但是她什麼都想不起來。
“她還沒有醒過來嗎?”
“嗯,醫生說兩天未進食加上發高燒,她現在身體很虛弱,”
有什麼人在身邊說話,聲音很耳熟,
她的思維漸漸清晰了些,眼前的黑暗就像參雜着暗流涌動的光芒似得,不斷從世界的深處卷出,直到也將她一起捲入了這漩渦。
她看見黑紅的光芒逐漸凝聚成了一個黑髮的少年,他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紅色的眼就像來自地獄的復仇的惡魔,承載了深入骨髓的惡意。
他並沒有在看她。
這種瘋狂絕望又痛苦的感情,他在透過她,看其他的什麼東西,那種事物就像鎖鏈,把他緊緊的纏繞其中,微笑的一個動作都會引來萬劫不復的痛苦。
麻陶覺得可能是自己沒有那樣的經歷,她無法理解這個人為什麼要把自己鎖在仇恨里,而失去了尋找光明的眼睛。因為生命對於一個人來說,最美好不過的,莫過於承載着他人的光明。
——因為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光明,所以我甘願墮入黑暗。
她看着他猩紅得恍若要滴下血淚的眼眸,心底一片冰涼。
——不過我知道啊,一直以來我都做錯了。因為你,跟這些所有的恩怨,都無關啊。
,誒?麻陶驚訝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內心突然浮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現在,一切終於都結束了。
少年放鬆一直緊緊攥着的手,面無表情卻陰沉的臉不知為何卻一點點舒展開來,身上的鎖鏈咔嚓盡數斷裂,被解放的身心卻開始模糊了起來,就像下一秒,就會隨着這鎖鏈一起消失一般,
麻陶突然領悟了過來,原來那鎖鏈,不僅僅是束縛着他,而是支撐着,那早就崩毀的生命和心靈,在這個世界上,繼續存活下去,
——我不會後悔,因為我別無選擇。
——一旦離開了這賴以生存的仇恨,我就會死去。
——很懦弱吧,我。越是懦弱的人越怕死啊。
——但是現在,我想我已經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它了。
他突然笑了起來,那個靦腆又帶着純凈的燦爛笑容,就像跨越了時空,重新出現在了他的臉上。正如那個有着青草芬芳的午後,伸出五指對着蔚藍天空的小小的他。
‘我很幸福啊,想跟爸爸還有大家永遠生活在一起。’
就這樣結束吧,已經很完美了啊。
他任自己的身形漸漸模糊,緩緩闔上自己紅寶石般的眼眸。
“你是笨蛋嗎?!”
驟然響起的聲音讓他突然愣住,他看着之前突然出現的女孩,她漲紅着臉頰,用又黑又亮的眼眸氣鼓鼓的看着他。
“什麼光明啊仇恨啊鎖鏈啊——都是你在自欺欺人的假象吧?找個讓你活下去的理由有這麼難嗎!能夠活着這件事本身,不就是值得慶賀的嗎?失去了光明,重新再找一份就好了啊!你難道不知道,自己身上承載着那麼多人的光明嗎?那些死去的人已經回不來了,但他們把所有生的希望都留給了你啊!——”
麻陶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些話,只知道自己內心被不知是氣憤還是什麼的情緒佔滿,渾身都在不停地顫抖。她死咬着唇,睜着發紅的眼眶倔強地看着他。
她小的時候就很少看見爸爸,直到那一天,黑色的棺材被一群人送了回來。
“Mato,媽媽只剩下你和小宏了,”
一向堅強的女性抱着她哭得泣不成聲,小宏在嬰兒床上懵懂的看着他們笑。
從那天開始,她明白了,要努力堅強的活下去,活的恣意燦爛,就像陽光一樣。綻放最明媚的笑容,不去抱怨,要堅強。
‘麻陶那孩子啊,可能是他父親去世得早的緣故,從小都非常的堅強啊。不管發生什麼,她都從來沒有抱怨過,沒跟家裏添過麻煩,但就因為這樣,才讓人心疼和擔心啊。’
“如果不能驅逐所在的黑暗,就成為想要的光。”
她倔強的挺直了背,目光灼灼,直直看進他的心底。
*******
眼前的少年在她說出那句后,就一直沉默着,用複雜的眼光注視着她,直到消失在這個黑色的夢境裏。
因為剛剛的激動,現在一靜下來,麻陶就覺得有些虛脫,她乾脆坐在了“地”上,因為在這個漆黑的夢境裏,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有實體,又沒有實體,
好累啊,自己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呢,現在思維清晰下來,她突然想起來,剛剛聽見的對話聲,應該是黃泉和阿綱的。
太好了,黃泉沒事啊。
胸口壓着的石頭就像被人搬開了一般,流暢的空氣一下子灌入肺中。其實麻陶原本還擔心自己都暈過去了,把黃泉弄丟了怎麼辦,
現在一放鬆下來,她就覺得又有點困了啊。
她蜷縮成小小的一團,把腦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感覺自己的意識又要模糊過去。
不過沒關係,讓她再睡一會,就一會,她保證會活蹦亂跳的醒過來,
黑色的夢境空間再次化為漩渦,她在其中轉啊轉啊轉。麻陶甚至覺得自己會這樣一直不停的轉下去,大腦再次變為一團漿糊,直到自己的“身體”突兀的停下。
誒?
好溫暖啊,正擁抱着她的人,是誰?
視線從模糊漸漸轉為清晰,她隱隱約約的的看到,一個發著光的身影,正緊緊的把她禁錮在懷裏。
“阿綱?”
原本並沒有實際臉孔的身影漸漸化作澤田綱吉的模樣,不過麻陶並不清楚這一點,而是認為一開始抱着她的人就是那個少年。
至於為什麼這麼想呢,黑衣麻陶沒有深究。
“麻陶,你總是這麼讓我擔心啊。”少年溫柔又責怪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抓住麻陶的雙肩,讓她正對着自己微皺着眉的臉龐。
麻陶乾笑着不好意思的扯了扯嘴角,微微錯開少年灼熱的視線。臉頰不知為何有些發燙,阿綱幹嘛靠這麼近又一直盯着她看啊,是緊張嗎,一定是太緊張了啊,不然心怎麼突然跳這麼快。
“麻陶。”
少年的聲線突然有些低沉,她被這靠得極近的聲音嚇了一跳,連忙回過頭來。卻因為動作弧度過大,鼻尖蹭上了他的下巴。
微小的觸感從鼻尖處擴散,像電流一般酸麻的感覺頓時傳播到了整個胸腔。心臟一下子漏了一拍。麻陶傻傻睜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面孔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你......”
只映出她一個人的棕色眼眸,黑色的濃密的睫毛,那熟悉的臉龐上儘是寵溺與溫柔,他們湊得極近。麻陶甚至都感覺到了他撲面而來的溫熱的呼吸了。
.......誒誒誒誒誒?
怎、怎麼回事——靠得這麼,這麼近是要幹什麼啊啊!
雖然腦中想着推開他推開他,但是麻陶卻僵硬在那一動不動,心臟跳得越來越快,就像要從胸腔里蹦出來似得,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了她瘋狂的心跳聲和少年溫潤的呼吸,對了,還有不知什麼時候禁錮住她後腦勺讓她無法逃開的手。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唔啊啊啊!!——”
麻陶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雙手緊攥着被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眼睛在睜開那一瞬間有些刺痛,但是她幾乎是一瞬間就反應過來,那應該是個夢,
她一把把自己的頭埋進被子裏,努力忽略掉那一瞬間的失落感,失落個鬼啦!快忘掉快忘掉快忘掉!!
唔啊啊啊她怎麼做這種這麼、這麼羞恥的夢啊!
“麻陶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在一旁趴着睡的黃泉被少女的尖叫嚇醒,忙焦急的問道,雖然思維還因為缺少睡眠有些不清楚,但是她還是清楚地看見了少女紅透了的耳根。
“又發燒了?我去叫醫生!——”
“誒誒?”麻陶蹭的一下抬起頭來,“沒有發燒啦!不用叫醫生的!”
“真的沒有嗎?”黃泉疑惑的轉回身,用手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騙人,明明這麼燙。”
要怎麼跟她說不是因為發燒才會臉紅的,麻陶感覺自己的神經都快崩潰了,只好含糊不清的說道:
“反正、反正沒有發燒啦,我現在很精神的哦!真的哦!”
黃泉用懷疑的眼光打量了她兩下,雖然的確看起來有精神的的樣子但是有些語無倫次臉還這麼紅,果然還是在逞強吧。
最後她還是按響了床頭的鈴,不一會就有醫生和護士過來給麻陶做了檢查。然後醫生表示她已經退了燒,就是身體有些虛弱,再輸點葡萄糖,晚點的時候就可以回家了。
“黃泉,你一直守在這裏嗎?”麻陶看着好友濃濃的黑眼圈,愧疚又擔心地問道。
“沒有啦,”黃泉溫和的笑着,“放心吧,我可是有好好休息的,現在的病號可是你呢,再睡一覺吧。”
“可是我睡不着,”麻陶被黃泉強制的按回了被窩裏,她只好睜着自己大大的眼眸,委屈的看着她。
“誒,麻陶已經醒過來了嗎?”驚喜的少年的聲音在病房門口響起,澤田綱吉提着保溫盒走了進來,“媽媽煮了白粥,麻陶要吃嗎?”
誒誒誒誒阿綱?!!!
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某個少女光是聽見他的聲音都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她慌張的拉起白色的被子,一把自己縮了進去,還打了個滾徹底的化作了一隻蛹。
澤田綱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