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想着用冰塊來緩解一下發燒的天真的澤田少年,興沖沖的取下自己的毛線手套,開始掰冰塊。
“唔,這冰塊好硬。”
把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了的澤田綱吉甩甩手腕,艱難的動了動自己僵硬的手指。說起來他還是第一次在非死氣狀態下碰這個東西,只覺得,好冷啊。
說起來,Xanxus竟然在這樣的冰裏面沉睡了八年。
少年垂下眼眸,看着自己凍到沒有知覺的手指微微失神。
這個招數,雖然是抱着不想傷害對方的目的創造的,但是為什麼他會覺得,其實會更加的傷害一個人呢。
“算了,現在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還是好好想辦法怎麼弄塊冰下來吧。”澤田綱吉甩開腦袋裏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再次加入了掰冰塊的隊伍裏面。
終於,在十分鐘之後。
手中的冰刺咔嚓一聲,出現了一條裂縫。
“咦?!成功了——”
僵硬的手指來不及放開,手腕上的力道還沒有收回,整條冰棱就斷裂開來,澤田綱吉驚叫着重重摔在地上,好半晌才呲牙咧嘴地捂着摔痛的臀部站了起來。
“雖然過程很費勁,但是好歹還是弄下來了啊。”少年看着手中的冰棱欣慰的傻笑了起來,“然後現在就該——”
,啊咧?該幹什麼?
澤田綱吉的笑容霎時就僵硬在了臉上。
話說他的腦袋是被這個冰凍住了嗎,為什麼會覺得這個硬邦邦的冰棱可以用來降溫啊!這個一弄上去麻陶絕對會更嚴重的吧——
豈可修為什麼這點常識都忘記了啊!
澤田綱吉苦惱的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轉過頭看去,正在發燒的少女還難受的蜷縮在牆角,連忙扔開了手中的東西。雖然自己剛開始的時候耍個帥出了個場,但一退出超死氣模式就還是那個廢柴樣,少年嘆了口氣。
他彎下腰把她抱回木床上,凍到幾乎沒有知覺的手掌觸碰到她燙得厲害的體溫,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麻陶。”
少女身上裹着他的外套,一接觸到床板又立即蜷縮成了小小的一團。澤田綱吉乾脆坐在地上,手撐着腦袋獃獃地看着她。
好像燒得越來越厲害了啊,還是必須快點想辦法從這裏出去,繼續呆下去也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變故發生。
想到這裏他就想站起來,面朝著他蜷縮着的少女卻突然咳嗽了兩聲,然後,緩緩睜開了眼。
“麻陶你醒了?!”
“唔。”
慘白着臉的黑衣麻陶緩緩睜開沉重的雙眼,腦袋裏就像塞滿了什麼奇怪的東西似得,又脹又疼。面前的人影也模糊不清,但是她知道那是誰,從睜開眼的那一瞬間。
直覺真是一種奇怪的東西。
“麻陶,你好點了嗎?”少年焦急又緊張的抓住她的手,冰涼的感覺從滾燙的手心瞬間傳了過來,這種讓人眷戀的溫度讓她忍不住緊緊回握了過去。
“唔,阿綱。”
她忍不住把自己燙得可怕的臉頰貼在他冰涼的手掌上。
澤田綱吉的整隻手都僵住了,臉上還冒出了可疑的紅暈,條件反射的想抽出手來,卻在看見少女眼角的時候停住了動作。
麻陶,在哭?
溫熱的淚水一滴一滴不斷從臉頰上滑落,滴落在他的手背上。麻陶抓住他手的動作更緊了緊,似要把整個臉頰都埋在裏面。
“麻陶?”他忍不住彎下腰來,想伸出右手摸摸她毛茸茸的腦袋,動作卻在要觸到的時候僵住了,手指微伸了伸,還是緩慢的攥緊,然後收了回來。
“好可怕,”
她沙啞着嗓子,滾燙的淚水不斷地湧出,死咬着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身體卻因為這份壓抑而狠狠的顫抖起來。
“那個人,好可怕。”
那份黏膩的死亡的絕望還縈繞在脖頸上讓她窒息,她縮了縮脖子,雙手更緊了些,破碎的嗚咽的聲音從他的掌心溢出,他忍不住用指腹蹭了蹭她的臉頰,揩去那怎麼也止不住的淚水。
“沒關係,已經沒事了。”他的心臟就像被誰揪着一般,又酸又澀的疼,但他卻只能蒼白無力的安慰着,“那個人不會再來了,我們已經安全了。”
少女哭泣的動作微微一頓,小心翼翼的開口:“真的?”
“嗯,真的,”他鼻樑倏地有些發酸,卻還是努力的綻放出一個溫暖的笑容,“你只要好好地睡一覺就好了,我會保護你的。”
“嗯。”
興許是他的承諾起到了效果,麻陶抽噎了兩下,緊繃的身體終於慢慢放鬆下來。但抓住他手腕的手卻沒有放鬆,反而更加收緊。
澤田綱吉只好坐在床沿,任自己的手被她抓着,看着少女的睡顏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好一會,確認她已經睡着之後,才抽出手來。
不能再待下去了,必須快點解決這裏才行。
戴上手套,吞下死氣丸,澤田綱吉用金紅的眼眸深深地看了一眼蜷縮的少女,雙手爆發出灼灼的火焰。
*
她坐在高高的黑色城堡的天台上,有混着黃白沙的風襲過,她黑色的長發輕輕拂動。天空是沙塵一般的灰色,霧蒙蒙的看不真切。
黃泉有些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似乎有一層薄薄的膜隔絕了她的思維,有些很重要的東西想不起來。她發現自己面無表情甚至是冰冷的看着遠處,身體根本不受自己控制,但卻很奇怪的看得清楚周圍365度無死角。
意識就像遊離在身體之外一般。
她穿着黑色緊身衣,下身是黑色七分褲,帶着綠框的眼睛,背後就像蝙蝠一般,有一對黑色的小翅膀。
應該只是裝飾吧。
整座城堡都帶給她詭異的熟悉感,明明從來沒見過才對。
正這樣想着,她發現自己站了起來,手中還握着一根長長的骨狀鐮刀,兩個巨大又恐怖的骷髏頭不知從哪裏飛了過來,停在了她的身後。
但她並不感覺害怕,一切彷彿都理所應當般,她有一瞬間甚至覺得這兩個骷髏頭還蠻可愛的,當然只是一瞬間而已。
有什麼藍色的搖曳的東西,突然映入眼帘。她定睛一看,在城堡的下方不遠處,站着一個少女。
她有着一長一短的馬尾,利落的風衣,右手化作黑色的炮筒,但這些都並不重要。真正讓她怔住的,是她燃着冰藍色火焰的臉頰上,那熟悉的輪廓。
麻陶?
是的,那是她絕對不可能認錯的臉龐,就算她用面無表情的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黃泉也一下子能認出來。
但是之後的發展就讓她完全預料不到了。自己的身體站了起來,右手往前一指,身邊那兩個骷髏頭就飛了出去,和那個和麻陶有着一模一樣臉龐的女孩子纏鬥了起來。
後面的場景她有些記不清楚了,可能是因為當時太過驚駭的緣故。她還記得漫天伸展的鎖鏈,近在咫尺的熟悉卻冰冷的面孔,不斷交接的鐮刀和黑劍的撞擊聲,都像夢魘一般,一直縈繞在她的心頭。
猛然從夢中驚醒,黃泉緊縮着瞳孔,僵硬着身體,獃獃的看着虛空,好半天才漸漸回過神來,打開了床頭的枱燈。
大概只是個噩夢吧。
她鬼使神差的拿起手機,點開聯繫人里那個熟悉的名字,看着不斷閃爍的光標沉默了半晌,反覆地打下一長串的字符,卻不斷的刪除,最終只剩下了幾個字。
‘我夢見你了’
我夢見你了。
大概是因為我太想你了吧。
一想起你來,整個胸腔都被這些奇怪的酸澀感佔滿了呢。
你在幹什麼呢,在我夢見你的這個時候,你又夢見了誰呢,
為什麼和我的聯繫越來越少,在那邊找到了比我更好的朋友嗎,
你一直是那麼陽光的存在啊,所以我這些陰暗的想法,是絕對不能讓你知道的吧。
瞬間沒有了睡意,黃泉套上外套,打開自己的卧室門,趴在欄杆上看着被路燈照亮的街道,身體在冰冷的夜風中縮了縮。
等等,她看向自己投在街道上的影子,渾身驟然僵住,全身的寒毛都因為驚悚而倒立起來。
在她身後的那個影子,是什麼?
一隻手悄無聲息的掩住了她的口鼻,刺激的酒精味充斥了整個世界,她驚愕的緊縮着瞳孔,視野中只剩下搖晃的模糊的路燈的光芒。
“是她嗎?”
“是。跟照片上一樣。”
連在身旁響起的聲音,都像被什麼東西割碎了一樣,模糊得就像不是在這個世界。
到底是怎麼回事?
而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已經在這裏了。
“夢?”
黃泉心下一沉,訝異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的確,要不是他這樣說,自己都快完全忘記了。在她被襲擊的那個晚上,她做的這個奇怪的夢。
白蘭笑眯眯的透過鐵窗看着她,再次撕開一包棉花糖:“是喲,應該還記得吧~”
“撒,要不要接受我的好意呢,我可是很期待,那個樣子的小黃泉喲。”
少年睜開的眼眸中,閃爍着興味的琉璃般的光芒。
不對......
“而且,變成那個樣子之後,你就能追趕上你的好朋友了吧。而且還能打破這個牢籠出去救她喲,這不正是你希望的嗎?”
不對......
“嘛,要是她還不聽話的話,就打斷她的腿,把她變成你一個人的。這樣就誰也搶不走了喲。”
“——不對!!!”
她瞪大了眼睛,身體胸口因為激動而劇烈的起伏。少年的話把她內心那塊陰暗的傷疤生硬的揭開,帶起鮮紅的血肉。她死咬着下唇,口腔中一片血腥的味道,攥住鐵條的雙手幾乎青筋暴起。
“吶,小黃泉你,到底在逃避什麼啊,”白蘭睜開眼,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明明就有這些想法,為什麼要去逃避它?順從自己的慾望不是才是最好的選擇嗎~”
——不是的,才不是這樣的,你根本什麼就不懂,就擅自說這些!
那些被埋藏在心底的,因為寂寞和孤獨不斷滋生的惡意的想法,把他們埋藏起來就好了啊,
因為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所以只要支持她就好了啊,寂寞和嫉妒什麼的難免不是嗎!這種東西只要好好堅持就好了啊!
但是,為什麼鼻樑會發酸,為什麼眼眶會發熱。
——因為我,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堅強啊。
因為氣憤而模糊的視野漸漸恢復,白髮的少年還是那樣看着她,眼底卻多了些,憐憫?
不,並不是憐憫,只是涼薄的嘲諷罷了。
“撒,既然都這樣了,我還是把這個東西送給小黃泉好了。”他攤開手心,裏面赫然是一隻綠色的手鐲,“不過小黃泉可要記住,你還欠我一個人情喲。”
黃泉愣愣的看着少年的背影消失在地下室,手中冰涼的觸感又提醒了她什麼。她低頭看着這個莫名其妙的“禮物”,沉默了一會,把它套到了自己的左手腕上。
成為,另一個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