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獨家發表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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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哥,多裝一點菜,還有肉肉,也多裝一點!”
阮十八擠在後廚,黏在謝宏的身後碎碎叨叨,“你看穆先生那麼瘦,肯定就是因為不好好吃飯。他不好好吃飯哪裏有營養長身體?”
正忙活的焦頭爛額的謝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謝宏低聲憤慨道:“你的穆先生他已經二十七、哦,快二十八歲了。”
二十七歲的人類還在長身體?而且阮十八的認知到底是怎麼回事,穆清野到底哪裏瘦了?肩寬高挑,腰是腰腿是腿,腹肌胸肌人魚線一個不少,這不是所有Alpha夢寐以求的身材嗎?
謝宏心情複雜,語調微恙,見狀,阮十八急了,忍不住維護穆清野,“穆先生才二十七歲而已,他還小呢!”
他都已經一百五十歲成年了,不知道比穆先生大多少倍,長老們都說他還能往上竄一竄,等過了繁育期妖怪原型還能大一圈,穆先生二十七歲怎麼就不能長身體?
阮十八心想,他五十歲時還是個妖怪幼崽,阿爹阿娘每天都捕特別多的貝殼回來剝給它吃,而現在上了岸,他能為穆先生做的也就只有這麼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
“……”謝宏沉默。
他乾脆在兩份額外的飯盒裏又添了幾個大蝦,粗聲粗氣地沖阮十八揮了揮手,“快走快走,別耽誤哥的工作,多出來的成本從你的獎金里扣啊。”
阮十八高興地彎着眼點頭。
這來回幾次去燦星娛樂經濟公司送餐,他已經把時間路線摸的門清,卡着一路綠燈匆匆進了樓,公司安保大叔都記住了這張每日頂着小黃鴨的俊臉,見他來了,還和氣地打聲招呼。
領着兩個巨大的外賣袋,阮十八腳下平穩,眼見着要擠進電梯了,身後卻擠來了一群神色焦急忙着上樓的員工。
湧來的人太多,看樣子來回兩三趟都走不完,他加上外賣袋足足能佔掉半個電梯的位置,阮十八眨了眨眼,悄悄從人群中退出讓了位,拐向了樓梯處。
他一口氣從一樓爬到了十六樓。
雖然並不是太累,但受限於人類身體素質,阮十八的呼吸還是急促了許多,他摸索着出了樓梯通道,一轉身,便遇見了從對面匆匆走來的周銘。
太過顯眼的小黃鴨根本沒有辦法被忽視,周銘不禁放緩了腳步,可下一秒,眼看着阮十八就要從他的身邊繞過,像是根本沒有注意到他這個人一樣,只顧着低頭保護他懷中的餐盒袋。
“……?”
他明明記得阮十八對穆清野不是這樣的。
周銘的心中起了點微妙的心思,他和阮十八到底也見了幾次面,他又不是個大眾普通臉,不至於讓阮十八一點兒印象都沒有吧?
——看來不止清野怪怪的,這個阮十八也有問題。
周銘默默擋住了阮十八的去路,對着茫然抬頭的阮十八笑了笑,他還未開口,便聽阮十八脆生生地喊了句,“周先生,有事嗎?”
雖然之前周銘沒有做過自我介紹,但阮十八從燦星的公司大堂明晃晃懸挂的人物告示欄中看穆清野的資料時也順便看到了周銘的信息。
對方是穆清野的經紀人,會和穆先生一起吃盒飯。就是因為知曉這一點,阮十八才單獨將兩份盒飯自費升了級。
當下,多加了菜和肉,還藏了好幾隻大蝦的特殊標記盒飯還在他懷裏。
“你餓了嗎?”
面對莫名堵路的周銘,阮十八滿臉疑惑說道:“等一小會兒,我要先把他們點的多的先送過去。”
然後剩下的時間就可以去和穆先生聊聊天了。
步履輕快地繞過周銘,阮十八沒有留意身後人皺成一片的眉眼和不可置信的眼神。
“……就這?”周銘壓住了即將脫口而出的國粹。
他昨日以為阮十八也是想簽進燦星,還和穆清野好一番商討調侃,可今日這阮十八的反應明顯和他們推想的不一樣。
阮十八要是想簽進燦星,“討好”穆清野不如“討好”他周銘,畢竟就連穆清野都是簽在他的名下。
可現在呢?
這哪是一個有求於人的態度?
坐在辦公室內,周銘糾結地捧着手機,幾次點進穆清野的微信框內打字,又一個字一個字刪掉了。
他的辦公室門被敲響了,“砰砰!”
“進!”周銘條件反射喊道。
頂着小黃鴨的毛絨絨腦袋探了進來,阮十八的睫毛細長翹起,衝著室內左右張望,很快,他的滿臉喜悅興奮就褪去了,微不可見地眼尾耷拉。
今日工作室內只有周銘一人,穆清野不在。
瞬間肉眼可見的失落,阮十八默不作聲掏盒飯,眼看着兩份加足了量,還額外扣了他的獎金的特殊盒飯送到周銘面前,他有些心疼,巴巴地抿着唇,目光委屈。
要是早知道穆先生不在的話……
他忍不住將眸光投向周銘,眼底含着微弱的期盼,小聲問道:“穆先生去哪裏了?他一會兒還過來嗎?”
兩份巨大的盒飯擺在周銘面前,他在震驚愣神中聽到了阮十八的疑問,良好的職業素養要求他無法泄露穆清野的信息蹤跡,但對上阮十八明亮圓潤的乾淨雙眸,老練拒絕的話半晌沒有說出口。
“……你吃了沒?”周銘乾脆轉移了話題,“反正多一份,一起吃吧。”
穆清野,穆清野,一進工作室就找穆清野,這小東西還挺執着。
阮十八未動,輕輕咽了口水,便被眼尖的周銘起身拉着坐下,特殊加料的盒飯塞到他的懷裏,紅燒大蝦油汪汪的,食物香味四散。
他花了錢的,既然穆先生不來,那他就自己吃了吧。
其實也有些餓了,阮十八沒有退卻,埋首認真地扒拉米飯,吃了兩口,側身從外賣背包中拎出了一個巨大無比的水壺,咬着吸管咕嚕咕嚕咽了幾大口。
有人陪着吃飯是件稀奇事,對方還隨身帶個那麼大的水壺,周銘不禁偷偷笑了,問阮十八,“怕噎着啊?”
阮十八不好意思地點頭,耳尖微紅。
突然間,周銘好像有些理解為何穆清野似乎對阮十八有些不一樣。
做他們這行的,見的越廣聽的越多、經歷越深、走上的台階越高,反而會愈加失去初入行時的純粹本心。能在混亂和污濁中堅守自我的本就是少數,而即使是那些少數,都很難真正言說自己清白無辜。
朦朧柔和的皎潔月色在漆黑的夜色中更為耀眼。
“對了,有件事。回去和你們老闆說以後就按訂單數做就行。”
笑過,想起了正事,周銘囑咐道:“不要多做了,沒人吃,天熱,放不住都浪費了。這分量確實足,我讓他們給你們店五星好評了。”
眨眼間已經幹掉了大半盒飯,阮十八認真地剝蝦,他的手腳利落,尖小的虎牙將嫩肉撕扯,眸中隱約泛起了墨綠色的光澤。
聽見周銘的話,他茫然地抬起了頭,唇邊還粘着一粒米。
阮十八很是認真,“怎麼會多?為什麼沒人吃?”
他第一次來送餐時都數好人數了,今日不是特殊情況,穆先生沒來,才會剩下一份盒飯嗎?
周銘投來一個差異目光,“清野不常來公司,前兩日是有事情要處理。”
這件事情不是秘密,眾人皆知,此刻告訴阮十八也並沒有關係。
周銘隨口繼續說,“就算送了他也不吃,還是算了吧。”
阮十八扒拉飯的手停下了,滿滿的無措幾乎要從他的眸中溢出來。周銘毫不懷疑這雙圓溜溜的杏眼下一秒就能落下淚,急忙住了口。
周銘暗暗嘆自己怎麼說話沒過腦子,真是的,在人家飯店的外賣員面前說這些,意思不就是人家的飯菜不好吃嗎,任誰聽了這話都不會高興吧?
“飯菜挺好的。”周銘急忙找補,“就是不合清野的口味。”
他的話落了,面前的阮十八表情更沮喪難過了。
“穆先生不吃?”阮十八的語調極其低落,“……他沒有吃。”
穆清野沒吃=他的獎金白扣了。
他花的每一分錢都是有意義的,其中為了感恩報答穆清野的小心意更是如此,可現在他才知道,原來對方並沒有接受這一切,他依然什麼都沒能為穆清野做。
樂天派的阮十八頭一回感到有些難過。
好一會兒,他才吸了吸鼻子,沖周銘一笑,聲音嗡嗡問道:“那穆先生喜歡吃什麼呀?”
沒關係!長老們教育他們,人類社會中有句俗語,“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可難道一不如意,他就什麼都不做了嗎?
“穆先生喜歡什麼口味?不喜歡什麼口味?他吃香菜嗎?喜歡紅燒、糖醋還是清炒?”
阮十八心想,他可以提前做好功課,萬一下次穆先生會點餐呢?他一定會讓穆清野吃上符合口味的盒飯,多吃一點,這樣才有力氣工作,才可以長身體。
阮十八的問題周銘一個也答不上來。
他不過隨口找了個借口說“不合清野的口味”,誰知道阮十八竟然這麼認真,刨根問底,恨不得連穆清野的所有喜好都記錄在他那個小小的舊款手機上。
周銘只得胡亂扯了一句,這是個人私隱,不便多說。
目送被推拒后垂頭喪氣的阮十八離開,關上了工作室的房門,周銘撐着下頜目光放空,回想着剛剛看到了一切畫面,不時發出“嘶——嘶——”的抽氣聲。
他皺着眉,最後還是點開了微信,打開置頂聊天框[穆清野]。
[周銘:那小傢伙又來找你了,剛走。]
[周銘:奇怪,我看他不是想簽約攀關係,這小傢伙該不會是喜歡你,在追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