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晉江獨家vip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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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昭芸向來很有分寸,怎麼會給阮十八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穆清野輕按眉心,短促地深吸了口氣,試圖將阮十八的提問敷衍過去,“不用了。”
禮金、講究、見面禮,這都是人類的文化。婚戀嫁娶,禮儀流程,相愛的人白首相伴終老,無論哪一條,都和妖怪阮十八沾不上邊。
再說了,退到最後一步,哪裏輪得到阮十八送他一個Alpha禮金?
想到這裏,穆清野恍然憶起,在這段日子裏,他似乎不再未雨綢繆設想未來的每一種發展可能,也並沒有抽出空閑時間去思考阮十八的妖怪身份。
只在分化熱的第二天從阮十八那裏得知了妖怪的存在後,他便沒有再深挖下去,如此大的事情,竟真的被三言兩語就揭過了,這真的是他會做出的決策嗎?
昭芸的話句句不離“以後”,可妖怪真的會在人類社會中擁有“以後”嗎?
“能化形的妖怪與人類共存”明明對人類來說是如此驚駭的消息,可他卻自欺地閉口不言,甚至連心腹都無法信過,不敢增添一分暴露阮十八身份的可能性,妄圖瞞天過海。
他甚至還答應阮十八,往後對阮十八坦誠自己。
穆清野低垂着眼眸,不動聲色地朝阮十八投去一瞥。
剛剛從他口中得到承諾的阮十八正輕快地哼着斷續的小調,笑眯眯地回復了昭芸的微信,又元氣滿滿地指揮着觸手收拾行李,準備過兩日與他一同前往拍攝地。
穆清野眸光複雜閃爍。
他在害怕什麼?
他竟然在害怕“未來”的到來,害怕阮十八的妖怪身份會暴露,害怕阮十八可能因為妖怪身份而遭遇的任何事情,更害怕阮十八某一天會從他的“未來”中無聲無息地消失。
他和阮十八,他們兩個,到底是不一樣的。
不一樣的,不一樣的。
那怎麼辦呢?忽地,穆清野心底的一根弦發出了崩裂的脆響,寒意將他一點點吞噬。
——那就把他們兩個變成一樣的,或者捆成無法分離的一體。
“我要把我的書都帶上。”
“功課不能落下,周經紀人還要定時考核我呢。”一旁的阮十八不知穆清野心中千萬思緒,口中嘟嘟囔囔,“對了,得給爹娘寫信,告訴他們我要換地址了。”
“給海域環境保護組織的匯款這兩天要提前寄出去。還有、還有……”
還有什麼,他怎麼想不起來了?
阮十八猛地回身,眼巴巴地盯着穆清野,求助道:“老闆,我們還有什麼需要準備的啊?”
第一次作為“助理”、“貼身保鏢”、“生活管家”正式實戰上崗,明明箱子已經塞的滿滿當當快要溢出來,阮十八卻還是覺得自己似乎遺漏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疑惑的目光落在穆清野的身上,待看清對方的一瞬間,阮十八倏然愣住了。
穆清野的狀態不太對勁。
他很少見到對方如此姿態,目光虛空地凝在半空中,雙唇因為用力緊抿而泛白,似乎是陷入了什麼夢魘,長睫遲緩地顫動,虛無的眸光晃啊晃,晃到了他的身上,卻像是鎖定目標,目光由虛轉實,愈加幽暗深沉。
穆清野突然開口喚他,咬字一頓一頓,“阮、十八。”
與其說是“喚”,不如說是“試探尋找”。
身體比思緒反應更快,阮十八匆匆快走幾步,伸手急切地抓住了穆清野的小臂,就連觸手們都猛地冒了出來貼在穆清野的身上,“咕嘰咕嘰”發出焦急關愛聲。
“老闆。”
阮十八嗅到了空氣中不同尋常的氣味,“清野?怎麼了?”
穆先生身上的信息素氣味在不停地發生變化,如同封閉斗獸場內的困獸一般衝撞,尋求一個突破口可以得以解脫,而面前的Alpha眼白也隱隱逼出了蔓延血絲,嗓間喉結困難吞咽滑動。
這種徵兆,似乎有些熟悉。
阮十八眨了眨眼,遲疑地在記憶中翻出了周銘的叮囑。
情緒動作失控,信息素□□,失去理智和意識是Alpha處於發熱期前期及期內的典型表現,而越是優異的Alpha,發熱期的排斥反應便會越強烈。
可是周經紀人明明說,穆先生的發熱期最早也要再過一二個月……難道,是假性分化熱反應?!可無緣無故,沒有外界刺激性因素,清野怎麼會失控陷入假性分化熱反應?
“清野?!”
阮十八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一邊試圖喚起穆清野的理智,觸手代替雙手攙扶穆清野的身體,讓對方不要亂動,指尖下垂,觸到Alpha痙攣前探的指節后,一點點包裹在掌心。
假性分化熱反應不能用抑製劑,只能靠Alpha自身從混沌中清醒。
灼熱的目光凝落在身上,像是沙漠中飢餓乾渴跋涉千里終於望見了綠洲羊群的孤狼,穆清野的鼻樑皺成細紋不停嗅聞,尖尖的Alpha犬齒也露出了出來。
似乎嗅到了至尊美味,他強硬地湊近阮十八,空氣中的Alpha信息素愈加濃郁。檀烏木海鹽信息素髮出了結合的信號,強勢地寸寸掠奪稀薄的空氣。
然而Alpha的結合信號並沒有得到回應,它無法找到載體,沒有Omega信息素回應它。
饒是力大無窮的阮十八都有些幾乎控制不住懷中的穆清野,對方在不停地掙扎,凝望的目光更加火熱,甚至染上了渴慕貪意,嗓間低啞地擠出細細的吸氣聲。
“老闆、清野。”
阮十八無措地吸了吸鼻子,只能低聲重複穆清野的名字,“穆清野。”
為什麼……穆先生像是對他有很大反應的樣子?
他的偽裝身份是Beta,Beta的信息素明明不能對Alpha和Omega起撫.慰作用,可現下,他溢出的信息素似乎卻對穆清野起了激化的反向功能,讓對方更狂躁了!
一心只想讓穆清野好受一點,阮十八見對方如此難受,那股難受的窒息感彷彿感同身受,他的眼圈越來越紅,禁錮着穆清野的觸手也悄然鬆了力。
渾身冒着熱氣的Alpha撲到了他的身上,一雙往日冷淡懨懨的墨眸紅的嚇人。
觸手們軟塌塌地纏了一圈又一圈,“咕嘰咕嘰”發出抽泣的聲響,像是安慰一般,軟軟尖端輕輕拍打着穆清野的背部,給予他依靠和安全感。
阮十八的指節也緩慢地換挪到了失去理智的Alpha的腰上,一點點扣緊。
沒了阮十八的鉗制,穆清野的雙手終於得以搭上阮十八的肩,用力到陷出紅痕,他埋首到阮十八的頸窩不停地嗅聞,鼻尖在皮膚上蹭磨,打出熱乎乎的濕氣。
溫潤柔和,如初露清泉的淡淡甘甜Beta信息素一點點將無法相融的Alpha信息素包裹在其中,像是阮十八擁抱穆清野一樣,兩個人緊緊依偎在一起。
阮十八笨拙地在穆清野的耳邊輕哄,“乖哦,乖哦。不難受,我們不難受。”
小一也伴着哄聲在穆清野背部有節奏地拍打,甚至像搖籃一樣晃動着。
阮十八便悶聲帶着鼻音,也抱着穆清野,順着小一的節奏晃來晃去,一邊晃,一邊低聲責怪“假性分化熱反應”是個壞蛋,只會欺負Alpha。
海洋容納萬物,而Beta信息素的包裹逐漸撫平了Alpha信息素的狂躁。
掐陷在阮十八雙肩的指節一點點卸力,連同着Alpha被壓抑、被拋失的理智一同緩緩回歸本體。
空氣中的檀烏木海鹽信息素變得平緩,沾了他一身,阮十八敏銳地察覺到了細微的變化,他半眯着杏眸,小心地試探道,“老闆?”
懷中的Alpha依然埋首,看不清表情,一動不動。
阮十八不死心,繼續嘟囔,“清野?”
Alpha依然不動如山,但阮十八總覺得對方似乎抖了一下,難道是錯覺嗎?
沒有得到反饋,不敢確定對方是不是真的好了,阮十八隻得抱着穆清野繼續晃,下巴搭在肩上,鬆散地歪着頭,口中細細碎碎地念叨着,想要將對方從假性發熱期的折磨中喚醒。
“人類好辛苦啊,Alpha和Omega也好辛苦……”
雖然不懂為什麼即使這樣,相較於Beta人類還是比較偏愛Alpha和Omega,阮十八心想,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寧願穆清野不要遭受如此折磨。
在ALpha和Omega一生,只要沒有找到可以匹配標記的對象,這種失控就無法停止,直至尋求到靈魂伴侶,愛會成為最後的解藥,成為解脫痛苦的救贖。
阮十八本喋喋不休的雙唇忽地啞聲。
所以,眼前的Alpha,也會找到屬於他的Omega吧?
總是笑嘻嘻彎着眼眸的八爪魚妖怪難得地撇下了唇角,一個字兒也不想再說了,從鼻腔中發了幾聲哼聲,才不情不願地含糊着,“要是……”
——要是那一天到來了,穆清野還需要他嗎?
話未說完,一聲短促的“嗷——”響起。
像是知曉阮十八即將說出的話是什麼,搭在他雙肩上本已鬆開的雙手再度驟然握緊,埋首在頸窩的毛絨絨腦袋也抬了起來,穆清野揚起下巴,側首,精準地咬上了阮十八的側頸。
用力留下了一個清晰的齒印,尖尖的Alpha犬牙更是落下了獨有的咬痕。
哪怕是剛才最為暴戾失控之時,穆清野也只是用尖牙輕輕在他的皮膚上划拉,阮十八一時吃痛,卻還是抱着對方,慌張道,“老闆,老闆,你還難受嗎?”
大概是還沒有恢復到正常狀態吧,不然穆清野怎麼會突然咬他呢?阮十八自顧地為對方的行為找好了理由。
回應他的是一句低啞乾澀的極低嗓音,“嗯。”
阮十八立刻不覺得剛才那一口痛了。
左一句“我去倒水”,右一句“你去休息”,然而阮十八慌慌張張說了一大堆,懷中的人卻始終懶洋洋地靠着他,垂首看不清表情。
既不回話也不鬆手,阮十八等了半晌,總覺得很是奇怪。
他盯着天花板,老實道:“老闆,你不對勁。”
奇怪,真是奇怪。
穆清野怎麼不冷着臉甩他一句“不許抱”或者“快鬆開”呀?
“我在抱着你耶!”
阮十八加重了語氣,提醒穆清野,“抱了好久呢!一直抱着!”
阮十八的話像是一種提醒,依靠着他的Alpha身體一僵,用力扯開纏繞的觸手們,終於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還甩了句冷冷的“渴”
熟悉的穆清野頓時回來了。
阮十八這才露出了淺笑,彎着杏眸。觸手們跟着“咕嘰咕嘰”歡快地叫,爭先恐後地去倒水,倒了七八個杯子,又互相擠着捧到穆清野的面前賣可憐,想讓穆清野挑自己的那杯。
背對着他的穆清野坐的很遠,背脊挺得筆直,似乎拒絕交流,遙遙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偏過頭露出半個側臉垂着眼眸,紅了耳根。
莫名的,阮十八唇邊的弧度大了幾分。他笑嘻嘻地湊了過去,靠的越近,便越能感受到對方的僵直。
每靠近一寸,那份覺得穆清野不太對勁的奇異感受似乎也回來了,而不對勁的人由穆清野變為了阮十八。
阮十八的睫毛顫了顫,唇邊的笑斂了起來,頗有些無措。
他在穆清野的面前蹲下了,第一次沒蹲穩,乾脆盤腿坐在了地上。
觸手們鋪了一地,繞着穆清野,像是忠誠的守衛,翻着肚皮,流露出柔軟的腹部,尖尖軟端悄咪咪地圈着腳踝蹭來蹭去。
“老闆。”阮十八結巴道,“你怎麼會……”
Alpha的假性發熱期並不罕見,為了避免禍事,在發熱期前,Alpha們都會平心靜氣,修養身心,減少假性發熱的概率。
穆清野的情緒向來很穩定,又怎麼會突然爆發假性發熱期呢?是什麼影響了穆清野,打破了他的沉靜和淡漠?
阮十八十分不解。
不過,說來倒也巧。
他的初次分化熱是由穆清野陪伴才安穩舒適度過的,而這次穆清野的假性發熱期,是他守在穆清野的身邊。
阮十八的腦海里驀然浮現出他築巢時的一幕幕畫面,還有第二日清晨,細碎的日光落在穆清野臉上,他抱着對方,緩緩睜眼醒來,風聲都是靜的,他只能聽到穆清野的呼吸聲和心跳。
他的初次分化熱時,觸手舔的穆清野身上沾了一身的黏液。而穆清野在假性發熱期回了他一個刻在軀體上的齒痕。
一來一往,他們之間似乎扯平了。
穆清野沒有回答他的疑問,只俯身伸出手,指尖在他的側頸齒印處碰了碰,唇齒微張,卻什麼話都沒說。
“咬的不痛。”阮十八急忙含糊地低語。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穆清野的指尖也輕點着,一點點從齒印處平行后挪,直到落在後頸那處假腺體處,眼神莫名,幽幽地閃着光。
很癢,阮十八憋着笑。
但觸手們憋不住,咕咕嘰嘰地在地面上翻滾着,互相蹭癢,還殷勤地鑽到穆清野的手掌下求摸摸,濕噠噠地縮成一團。
穆清野沉默了許久,緩了語氣,淡淡咬着字,“咬錯了。”
對方的指節還按在他的腺體上摩挲,阮十八的心莫名開始狂跳,似乎是妖怪本能發出危險預警,氣血上涌,呼吸凝滯。
阮十八結巴了一瞬,“是咬、錯了。”
他是個假Beta,還是個妖怪,穆清野咬他,的確是咬錯了。
“不過沒關係,老闆。”
阮十八笨拙地伸手搭在穆清野的膝上,安慰對方,“我不會被標記的,不要擔心。”
穆清野眼眸深處隱隱浮現的笑意驟然消退,臉色瞬時發黑,屏息深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完,還是沒忍住發出了一聲冷哼。
穆清野的話一派平靜,“那可真是恭喜。”
說著恭喜的話,但這語氣怎麼聽都寒意滿滿,阮十八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緊張地睜圓雙眸,不知道自己哪裏說錯話了。
尤其是對方的指節還落在他的後頸上,由點觸轉成了捏拎。
就像是化成原型被穆清野捏出命脈提在半空中提溜,阮十八和觸手們一時都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對方垂下眉眼,Alpha犬齒還沒有完全縮回,俯視着他。
“以後……”
“以後啊……”
“以後還很長。”穆清野齒間話音一頓,盯着阮十八閃爍的墨眸,一瞬都不放過,語調冷淡,“下次盡量咬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