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對方沒想到她會出來，被小貓幽幽閃光的藍眼睛嚇了一跳，下一秒就朝洛枝弓起身子惡狠狠地嗚一聲。
小貓潛意識對這種威懾存在恐懼，洛枝四條腿都打哆嗦，尾巴也垂了下去。
她還是努力克服害怕，挪近了兩步，想表示自己的友好。
“喵。”
洛枝伸出前爪把盤子往對方的方向推了推。
盤子在她那點力氣的作用下紋絲未動，洛枝只得放棄，又朝對方揮了揮爪，試圖用眼神示意對方繼續吃，自己一點都不介意。
大黑貓並沒有足夠的理智領會她的意思，洛枝絲毫不避讓還跟它對視的表現，在黑貓看來就是挑釁。
長期流浪讓它的領地意識相當強烈，本來就看這隻貿然闖入的小貓不順眼，此時偷吃對方的剩飯還被抓包，更讓它惱羞成怒。
洛枝後退半步，黑貓咄咄逼人地朝她走了一步，洛枝再後退，對方的聲音引來了附近其他的貓貓狗狗。
“汪汪汪......喵嗚......”
它們從休息的地方聞聲趕來，匯聚成一個小分隊，一雙雙在黑暗中閃着綠光的眸子讓洛枝背後發涼。
作為人類半夜遇到這群街霸都要退避三分，更何況現在食物鏈最底層的弱小貓貓。
洛枝眼淚都快被嚇出來了。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敵視一隻牙都沒長齊的小貓咪！
可惜她現在還沒辦法完全以動物角度思考這種問題。
背後就是廠房大門，洛枝退無可退，只得從門縫裏強行把自己擠了進去。
好在這個門縫確實是條細縫，但凡體型大點都擠不進去，洛枝抬頭看了一眼圍牆，這種高度估計也攔不住外面的大貓。
她默默離大門遠了一些，找了個垃圾堆把自己藏起來。
外面傳來人類不耐煩的叫喊聲，還在騷動的貓貓狗狗終於安靜下來，洛枝貓貓祟祟地從門縫裏往外看了一眼，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
她不敢出去繼續睡在自己的泡沫箱裏，怕那些貓狗去而復返。
只能縮在垃圾堆旁邊一處乾淨的地面上眯起眼睛打瞌睡。
精神長時間處於一種拉鋸狀態，格外損耗體力，洛枝以一種四肢匍匐在地面的姿勢趴在地上，前爪揣在懷裏，腦袋困得不住點頭。
這種姿勢很方便隨時站起來逃跑，也是小貓潛意識做出的反應。
時睡時醒、擔驚受怕地度過另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洛枝被來上班的員工吵醒，迷迷糊糊抬起頭來。
對方很意外，對旁邊一起過來的男人道：“你撿的那貓怎麼在院子裏？”
“不知道啊。”男人撓撓頭，“它是不是太傻了，不知道外面那個泡沫箱是給它準備睡覺的窩？”
洛小貓迷茫地看向對方，試圖讀懂人類的唇語。
但還是不行，貓貓的大腦沒辦法分辨這些複雜的字句，想到昨晚驚心動魄的情景，洛枝小小聲：“喵嗚。”
昨天有好多貓貓狗狗過來，它們都很不喜歡我，我不能睡在外面。
對方也沒辦法從她的喵喵喵中理解含義，只說：“這貓挺認人的，怎麼會這麼笨呢，連睡覺的地方在哪都不知道。”
“咪咪出來，回你窩裏。”
男人朝她勾勾手，指了指外面那個泡沫箱。
洛枝明白對方是要自己出去，但她在原地沒動，還往後倒退兩步，顯然不想出去。
男人沒了耐心，直接上手拎着她的后脖頸把洛枝丟回窩裏：“在這老實獃著就行，別進去，別到處亂跑，裏面很危險。”
如果洛枝能聽懂，她一定會垮起個小貓臉，外面更危險好不好！
比起同類和其他動物，她還是覺得跟人類呆在一起更安全。
但洛枝要保證自己以後都能吃上人類的軟飯，不得不做一隻人類眼中聽話的乖貓貓。
她看着一步之遙的垃圾處理廠，很想跟在男人後面，但還是看着對方消失在院子裏進了廠房內部。
接下來的飯洛枝都是能吃就吃，吃不完剩在盤子裏的，她就趁四周沒有大貓出現時悄悄叼到附近的垃圾箱旁邊。
沒有食物在自己的盤子裏，它們應該不會再過來找麻煩了吧。
沒想到事情遠遠沒有那麼簡單。
看出了黑貓老大對這隻新來小貓的不喜，後面幾天只要男人喂完飯走後，其他幾隻大貓就直接在她還在吃飯的時候就過來搶着吃。
洛枝被它們擠出自己的飯盤前，她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這些一巴掌能把自己揍扁的大貓把飯吃得一乾二淨，連點渣渣都不給她剩下。
吃完還要在她的水碗裏喝水，根本不把洛枝放在眼裏。
這就是家貓和野貓的區別。
不光是戰鬥力有差距，論耍無賴也是對方更勝一籌，一點愛護弱小的想法都沒有。
洛枝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咕咕叫的小肚子。
換成人類視角，這群野貓的行為就是一群二三十歲的青壯年跟一個小屁孩搶棒棒糖，放到網上是要被廣大網友開嘲諷的。
說不定還會受到正義的制裁。
可惜現在沒有人能來制裁它們，洛枝只能在男人剛把飯放到碗裏還沒來得及離開時飛快地吃上幾口。
男人都覺得奇怪，怎麼這幾天放的飯越來越多，這隻小貓還是每頓都像餓瘋了一樣撲過來埋頭苦吃。
他歸結於對方正在長身體，原本的半個饅頭換成了一整個。
還在倒水的時候調侃洛枝：“照你這麼吃下去，以後我都不給你吃肉了啊，今天中午那麼大一塊豬頭肉都給你吃了，現在還啃饅頭，貓小嘴壯。”
洛枝光看對方驚訝的表情就能猜到對方嫌自己吃得多。
她有苦說不出，急得一隻爪子勾住男人的褲腳，另一隻爪子撐在原地大口吃盤子裏的食物。
這種新奇的吃飯方式逗得路過的工友們都哈哈大笑：“老張，你撿的這隻貓可是賴上你了，連吃飯都不讓你走。”
男人把小貓爪子拿下來，看着被勾破了線的褲腳，給了小貓一個腦瓜崩。
洛枝都來不及摸摸自己被彈疼的腦袋，眼淚汪汪地繼續乾飯。
男人還是毫不留情地走了，她這次拖延了些時間，還算吃了個五分飽。
在旁邊看似曬太陽、實際視線根本沒離開的大貓們趁男人前腳剛走，後腳就全部圍了過來，它們中還有隻見縫插針的大黃狗，一口就咬掉半個饅頭。
小貓咪可憐的遠遠看着，一步都不許靠近。
才過去幾天，洛枝這裏已經成為了附近流浪動物的食堂，半夜還會有大黑耗子過來偷吃掉落在地上的食物殘渣。
粗心大意的人類也壓根沒注意到，某隻小貓天天食量驚人，卻比他剛從垃圾堆里撿出來的時候還瘦了一圈。
洛枝也嘗到了自己拒不舔毛帶來的苦果。
身上的臟污細菌讓她開始小面積的掉毛，有天喝水洛枝觀察水裏的倒影，發現她眉毛上方禿了一塊，尾巴上原本蓬鬆厚實的毛毛也臨近禿掉的邊緣。
她最近身上總是很癢，大概率是得了貓蘚。
吃不飽加上生了病，洛小貓的腰身和臉頰都不如往日圓潤，身上的毛也黯淡無光，只剩下那雙藍眼睛還大得出奇。
即便是原主人良心發現找過來，也不一定還能認得出她。
洛枝每天都在挨餓，半夜餓醒也只能靠喝水充饑，逼得她也不得不去路對面翻垃圾箱。
現在的洛小貓已經全然放下了人類的心境，完全靠強烈的求生欲克服心理障礙，只要能活下去，被人啃了一半的酸蘋果她都能吃。
洛枝苦中作樂地想，還有貓貓餓到要吃石頭呢。
現在自己還能吃上幾口飯，有一個專屬的窩，已經算是流浪貓里過得不錯的了，要學會做一隻知足的小貓。
這種異常在某天終於被人類發現。
男人這天照常喂完食物起身離開，以黑貓為首的貓貓狗狗也照例大咧咧地拍開洛枝開始用膳，結果剛吃沒幾口，就被去而復返的人類抓了個現行。
一隻大腳踢在大黑貓屁股上，這些來不及逃走的貓狗也都各自挨了幾腳。
“我就說屁大點的貓怎麼這麼能吃，感情飯都被你們給搶了。”
男人拿過門口的大掃帚，邊驅趕它們邊呵斥：“滾滾滾，再敢來偷吃把你們都扔垃圾堆里燒了。”
託人類的福，這天洛枝久違地吃了頓飽飯。
也是託人類的福，洛枝半夜就被懷恨在心的貓狗們圍毆了。
連動物都明白柿子專挑軟的捏這個道理。
人類它們打不過也不敢打，“罪魁禍首”洛小貓它們可是敢得很。
洛枝身上被大黑貓抓下來好幾綹毛，推倒在保溫箱旁，她狠下心站起來衝過去還手，結果腿太短，只能打掉對方面前的空氣讓對方窒息而死。
還因為這次的“勇猛”衝撞讓側臉被撓出了一道血痕。
洛枝深刻意識到，自己的戰鬥力並不是零，而是負數。
不能硬剛，識時務才能保命。
小貓往前兩步給了它們一個假動作，虛晃一槍，然後掉頭撒腿就跑。
出於活下去的強烈意志，洛枝拼盡全力往前跑，看到有小路就拐了個彎，還小宇宙爆發順着一片斷牆爬了上去，再從牆上翻下來，頭也不回繼續跑。
蹦下牆頭的時候不小心摔到了腿，洛枝不敢停下，忍着疼意繼續狂奔。
也不知道究竟跑了多久，從市區來到這裏就沒離開過廠房大門的洛枝早已跑出了垃圾處理廠的範圍。
原本開闊的田地逐漸變得擁擠，小路變多，低矮的房屋也接二連三出現，她已經跑到了附近的村子裏。
洛枝怕那些記仇的貓狗順着自己的氣味追過來，跑得快斷氣了也沒敢停下。
就這麼從半夜跑到了天亮，耗盡了最後一絲體力，洛枝眼睛看東西都開始變得模糊，在意識到自己快要暈倒的前幾秒，找到一個柴火堆鑽了進去。
柴火堆被撞得倒下了幾根，洛枝的尾巴露了一半在外面。
她已經顧不上這些。
傷口被粗糙的樹枝颳得生疼，小貓又累又怕，想打起精神應對接下來的突發情況，卻控制不住陷入了一片黑甜之中。
等她再次幽幽轉醒，自己已經不在那堆樹枝里，而是躺在一個空曠的屋頂上。
洛枝腦子一片混沌，不知道為什麼憑空從柴火堆瞬移到了房頂，自己還對中間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難道她暈着暈着還夢遊了？
正當她努力搜索記憶時，眼前出現了一張陌生霸氣的貓臉。
對方湊近聞了聞她的臉，金色的眸子裏面沒有敵意，只有淡淡的疑惑，彷彿在思考她為什麼會流浪到這裏。
洛小貓在看清對方外形的那一刻被震驚到了。
這種地方怎麼會有緬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