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溶洞裏本來也昏暗。
不知何時起,中年道士關了自己的手電筒。
整個溶洞裏唯一的光源只有瑤的靈魂碎片。
那一顆又一顆的靈魂碎片形成的星塵拖曳出長長的尾巴，溫暖了黑暗，也令一切看起來如夢如幻。
姜離被星光環繞着。
她是星光的中心,是它們簇擁的對象。
黑暗之中的中年道士以及十幾位老道士注視這一幕,他們屏住了呼吸，誰也不敢出聲打擾。
姜離看着自己周身的星光,她抬起了右手,想去碰觸離自己最近的瑤的靈魂碎片。
然而，那點靈魂碎片似乎是個淘氣的小女孩,它在姜離碰它的那一瞬間，一下子躲開了，但當姜離放下手時,它馬上又飛回來貼近姜離。
姜離無奈,瑤有點活潑。
她放出了自己的神力，準備通過神力看看瑤是不是還有屬於自己的意識。
只是，當她放出神力,細心感知每一點星光時，她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每一個星光里竟然都有瑤的極小一部分意識,它們彼此獨立,都能給神力傳遞信息。
“離姐姐,我好想你。”
“離,是你嗎？”
“離姐姐，帶我出去玩。”
“你受傷了嗎？”
“離姐姐，我的玩具逃跑了。”
姜離沉默。
瑤說她跑了一個玩具。
該不會那個玩具就是被封印的魔頭吧？
姜離不得不懷疑這一點。
姜離收回了神力。
她放眼看去，眼前星光無數。
那現在問題來了,瑤到底分成了多少個個體了？
這些分散的個體還能拼成一個完整的靈魂嗎？
姜離眉頭微微顰蹙。
雖然此刻的環境沒有特別明亮,但在溶洞裏的無不是修士。
只要修士想,他們可以在黑暗之中看清楚任何一個事物。
姜離的神情頓時落在了每一個修士的眼裏。
沒過多久，姜離忽然聽到了腳步聲。
腳步聲的主人特意沒有遮掩自己的行蹤，他見姜離看過來，十分恭敬地遞上一塊沒有經過雕刻的軟玉。
“尊駕，這是能滋養靈魂的靈器。”中年道士道。
姜離聞言，沒有端着架子拒絕，而是接過了這塊玉。
她目前的確是需要這件靈器。
雖然姜離使用的離山山神身份高，但是祂窮啊。
開局只有一座破石像！
姜離對着中年道士微微點頭。
她記下了中年道士這個幫忙的舉動。
中年道士見狀，整個人像是長鬆一口氣，不再緊繃著了。
姜離拿着軟玉，她先是感應了一下軟玉裏面的構造，發現軟玉內里用靈氣刻錄著一道道陣法。
陣法里有股特殊的氣息順着陣法流轉，生生不息。
姜離在腦海里詢問小界。
“小界，這塊玉里的氣息是什麼？”
【生氣】
小界向來回答得特別快。
【其實它就是靈氣，但它是在新生兒誕生或者是萬物生長時收集的靈氣，在這個情況下收集的靈氣蘊含著“新生”、“生長”等與“生”有關的特殊氣息，所以也可以稱呼它為生氣。】
姜離瞭然，整塊玉最有價值的莫過於裏面那道純凈的生氣。
姜離看向星光，道：“瑤，到玉里來。”
她話音一落，星光未曾猶豫，落入玉里。
轉眼，群星散去，只留下姜離手心裏那塊表面微微泛着一層微光的軟玉。
姜離將軟玉收了起來。
接着，她看向了被她遺忘的中年道士和其他十幾位老道士。
她剛剛開口呼喚瑤過來的時候，算是暴露了離山山神這個身份。
這些人只要智商在，看到她和瑤有關係，就該知道她的身份不正常。
中年道士見姜離看向了他，他立即上前，恭恭敬敬，“尊駕可是要等姜家人？”
人是要等的，但姜離還關心另一件事。
她現在身份暴露了，也算是自暴自棄，反正被人知道了姜離這個身份等於離山山神，到時候估計從小到大的黑歷史都能被翻出來。
姜離直接道：“報酬。”
她離山山神不是打白工的。
中年道士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馬上道：“報酬已經備好。一件上品護身靈器外加三十人份一年的修鍊物資。”
姜離不了解行情，這份報酬是高是低，姜離也沒法做出判斷。
不過，姜離還是記得先前賀靈靈說過的報酬是有一件上品靈器，現在中年道士給出的報酬里，多了的那部分修鍊物資，顯然是後來追加的，他們看到姜離帶着姜家人過來，特意給姜家人準備的。
中年道士這份報酬送的勉強合乎姜離的心意，姜離微微點頭，不再說話。
姜離解決邪魔的動作太快，她重新回到剛剛他們一家人傳送過來的偏殿裏時，姜父薑母他們還沒有回來。
中年道士給煉心橋那邊的負責人打了個電話，負責人那邊說才剛剛開始。
中年道士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姜離。
姜離：“……”
她尋思離山山神也不是惡神的形象啊，怎麼中年道士這般害怕她。
姜離道：“無事。”
中年道士如釋重負，跑去給姜離泡了一杯靈茶。
那靈茶應該珍貴得緊，姜離微微抿了一口，體內彷彿一下子充盈了靈氣。
姜離靈魂里神力一擁而上，將靈氣纏住，將靈氣強行留在了姜離的身體裏。
小界很快發現了姜離體內的異樣。
【你可以試着修一門運轉靈氣的功法，不然，這回的靈茶就浪費了。】
姜離本也有意在修一門道家功法的，她對信仰神力還是存在一點戒心。
“再看看吧。”姜離道。
等她弄出一個與離山山神無關的新身份，就能修鍊了。
姜離等了大概半個小時，賀靈靈帶着姜父薑母以及姜家的親戚回到了偏殿。
剛進偏殿，賀靈靈的目光就緊緊鎖住了那杯靈茶，他不可思議道：“悟道茶！”
認出靈茶后，賀靈靈的目光馬上搜尋中年道士的身影，“師父！”
中年道士輕咳了兩聲，把眾人注意力吸引過去，他沒有理會賀靈靈，而是問姜家人，“眾位居士，臨近中午，不妨在觀里用了午膳再回去？”
他一邊問，一邊注意姜離的態度。
姜離沒有表示出任何態度，她沒什麼別的想法，全看姜父薑母他們的。
薑母道：“謝謝賀道長款待，我們家裏還有事，得先回去了。”
她婉拒了中年道士的邀請。
其他親戚也照做，表態家裏有事。
中年道士見狀，也不強留，他口頭上又多說了幾句感謝的話，大意是感謝他們信任茅山，對茅山的未來充滿信心。
一番面子工夫做足，中年道士念起了符咒。
姜離一家人如之前來的時候那般眼前天旋地轉。
等到眩暈感消失，他們出現在了姜離家門外。
茅山。
賀靈靈看着姜家人消失在法陣里。
賀靈靈第一時間詢問中年道士，“師父，你怎麼對待姜道友那麼……那麼尊敬？”
賀靈靈想說“討好”來着，但他意識到這個詞是貶義詞，有點冒犯中年道士，遂改成了“尊敬”。
“那是悟道茶啊！師父，你不是說等我成為掌教真人的那一天才能喝上一杯嗎？”
賀靈靈十分不解，為何中年道士要對姜離那般討好。
中年道士嘆道：“因為我在三千年前見過祂。”
他無視了賀靈靈那見鬼一般的眼神，回憶道：“祂和當初一模一樣。”
賀靈靈蒙了。
剛剛短短兩句話，包含的信息量太大了。
賀靈靈感覺自己大腦轉不過彎了。
“師、師父，你三千年前見過姜道友？你活了三千年？”
賀靈靈太震驚了。
中年道士沒好氣道：“怎麼可能，我不過是□□凡胎。”
“可師父你說三千年前見過姜道友……師父你覺醒了前世記憶？”
賀靈靈還是挺相信中年道士的話的，中年道士說他三千年前見過姜道友，賀靈靈信了。
中年道士說自己沒活三千年，賀靈靈也信了。
沒活三千年，但是在三千年前見過姜道友，賀靈靈只能想到一種可能，他師父覺醒了上一世的記憶。
“我是在那位封印瑤的掌教的記憶里見到的她，”中年道士道：“我們歷任掌教都會將自己的部分記憶傳給下一任。你接任掌教的時候，我也會把包括我在內的所有的掌教的記憶傳給你。”
這是茅山的特殊傳承了。
賀靈靈聞言，恍然大悟。
很快，他又反應過來一件事，“那姜道友她是一位地位崇高的神明？”
賀靈靈思索：“地位崇高……我只聽說前段時間蘇醒的離山山神地位十分尊貴。”
中年道士道：“你倒是瞎貓撞上死耗子。”
賀靈靈一聽，驚訝道：“姜道友就是離山山神？”
“錯！大錯特錯！”
中年道士恨鐵不成鋼，“那是神的容器！”
“容器？”賀靈靈不太理解。
中年道士道：“我不可能算錯的，姜離已經死了，但是她被離山山神選中作為了容器。離山山神無法用真身降臨人間。你忘了你在除魔大會上看到的那一幕嗎？神降，神降臨於信徒的身體裏。”
賀靈靈道：“那我們見到的姜道友就是離山山神？”
“不一定，但是我們剛剛見到的姜道友一定是離山山神，祂有要見的人。”
中年道士想起了地下溶洞裏見到的畫面。
無數星光環繞着姜離。
三千年，對於神不過是一瞬，但是對於人，已經化作了塵埃。
種種感觸湧上中年道士心頭，他感慨道：“你我終會老去，終會死亡。”
他望向了殿外被陽光普及的地方。
“太陽終有一天會熄滅，宇宙總有那麼一天會走向盡頭，唯獨神不同。”
“神是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