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這一切都是你算計好的
生祭?
溫璨怔了一瞬,他沒想到,顧家主所謂喚醒滅邪劍的方法,竟然是用自己的女兒生祭?
溫璨問道:“如何生祭?”
顧懷玦攥緊手心碎裂的弓箭,弓身的粉色寶石也已經碎了,他說道:“父親說,要喚醒滅邪劍,唯有用至純至陰的女子之血生祭,而泱泱恰好是這個命格。”
“溫二公子,你在外面看見的那個黑水池,就是喚醒滅邪劍的媒介,如今裏面已經被魔氣污染,二公子若是不信,一試便知。”
顧懷玦知道滅邪劍是溫璨的東西,他曾在雁空山見溫璨用其對付蛟月血蟒的,便一下記住了。但他卻沒直接問溫璨,也似乎將這件事假裝忘記了。
溫璨也不遮掩,瞥了眼身側的黑水池,池底早已波瀾不驚,黑色的魔氣繚繞在周圍,濃烈兇猛,一看就是經歷過濃重魔氣的。
除了滅邪劍,還沒有什麼武器能有如此純正的魔氣。
溫璨問道:“黑水池中魔氣正盛,想來顧家主已經將滅邪劍喚醒了,那你可知滅邪劍現在在哪裏?”
想了想,顧懷玦道:“昨夜我來尋泱泱時見到的,那時候……滅邪劍正在被喚醒,已經整整一夜了,現在只怕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只欠東風,欠的自然是滅邪劍這把風。
他的意思,溫璨一下就明白了。顧家主之所以昨夜沒有動作,不單單是顧忌那些家主掌事的防備心,也還因為他沒把握用得了滅邪劍。
滅邪劍已經塵封了十七年,早已沒了當年的血氣,更別說要動用滅邪劍召喚妖邪。
於是他不惜犧牲自己的親生女兒,將滅邪劍喚醒,就是為了今天的佈局和他一統世家的野心。
溫璨勾唇,哂笑一聲:“今日好歹也是崇靈島的大日子,顧家主可真豁得出去啊。”
拿這種事情做噱頭佈局,就不怕真被妖邪反噬,紅事變白事,斷他顧家血脈嗎?
顧懷玦也道:“他連自己的女兒都能不要了,還有什麼可怕的。崇靈島在他眼裏,可比人命和親情都重要得多,說不定事成之後,連我他都不會放過。”
提到這裏,顧懷玦面色痛苦,一夜未能好眠的眼眶泛紅,溫璨隔着屏風都能覺察出他此刻內心的憤恨,全都寫在了眼眸中。可是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卻無力改變。
溫璨一瞬間有些慶幸,他能有重生的機會,一切從頭開始,都還有轉圜的餘地。
哪怕他明明什麼都還沒改變,但如今他的身邊有朋友,有師門,還有雲漣,這一切不正是他上輩子求而不得的嗎?
可如果他想要繼續報仇,牽扯進世家的爭鬥中,會不會再走上上輩子那樣東躲西藏,無家可歸的日子呢?
溫璨攥緊袖子的手遲疑了一下,他突然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對不對了。
——崇靈島的前廳里,絲竹聲漸起,幾個身姿婀娜的舞女在中間翩翩起舞,紅綢飄帶,瞬間將氛圍點燃。
顧泱泱始終沒出現,還時不時的有人問道,未來的新娘子怎麼不出來,顧家主只能歉意的笑道:“小女兒家,上不得檯面,這就不好意思了。諸位不必管她,到時間她自會出來見禮的。”
來觀禮的客人們聞言,心知肚明,便都不再問了。
在他們的眼裏,說是來參加一場簡單的訂婚典禮,實際上是顧家主要他們見證崇靈島和常氏山莊的聯姻,兩大世家合二為一,連溫家都避其鋒芒,以後世家裏的事還不都是他們說了算的。
所以未來的新娘子露不露面,跟他們都沒有關係。他們真正要看的,也並不是這一對新人有多幸福。
常氏莊主坐在顧家主身側,低聲問道:“泱泱怎麼沒出來,是不是還在跟顧兄賭氣?要不讓松霖去看看,正好他們兩個一起出來,也算是禮成了,起碼場面上還是要過得去的,顧兄你說呢?”
顧家主不予置否,話都已經說到這個程度了,他自然不好當眾反駁,笑着點了頭,算作應下了。
常氏莊主慈愛的撫着鬍子,遞了個眼神,示意常松霖快去:“泱泱跟你關係一向很好,你們就當今天是過家家,哪怕是走個過場也得好好走完。爹跟你顧伯伯說好了,就今天這一次,不作數的,以後你們想做什麼,我們都不管了,行不行?”
常家就這麼一棵獨苗苗,捧在手裏都怕硌着,又怎麼真的捨得讓常松霖受委屈。所以最後還是常氏莊主先妥協了,找了顧家主商議,決定放兩個孩子自由。
他還特意壓低了嗓子,精緻的白玉酒杯掩在唇邊,沒讓別人聽見。
常松霖眼睛亮了一下:“爹,你說真的?顧伯伯也同意了?”
“自然,爹什麼時候騙過你。快去,把這個好消息跟泱泱說,讓她快點來陪你把戲演完,別讓我們兩個老人家再丟面子了。”
“好,我這就去!”常松霖興沖沖地應下,隨即跑了出去。
路過溫璨的位置時,常松霖下意識地瞄了一眼,卻見那處的人早已經不見蹤影了。
常松霖走後不久,前廳外,一個身着常氏家服的侍從跌跌撞撞的跑進來,從坐席的後面繞到常氏莊主的身側,他的動靜不大,縱然神色慌張,卻也掩飾得很好,沒叫那些觀禮的客人注意。
侍從氣喘吁吁地喚着:“莊主,不,不好了。”
常氏莊主看了眼周圍的人,又看看他,問道:“怎麼回事?匆匆忙忙的,不知道今天什麼場合嗎?”
“莊主,真的大事不好了。山莊,山莊裏的弟兄前來報信,說……”侍從壓低了嗓音,俯身在常氏莊主耳邊,哀慟地說道,“說今兒一大早山莊被妖邪入侵,留守的侍從全都死了,一個活口都沒留。報信的弟子好不容易趁亂跑出來,也失血過多死了。”
“什麼?到底是怎麼回事?”
常氏莊主拍案起身,驚動了周圍人,他們紛紛將目光投向這邊,卻沒人注意主位上一身華服長袍的顧家主踱步而來,面帶笑意地問着:“常兄,發生什麼事了?”
那侍從驚慌的瞪大了眼睛,一隻沾了血的手顫抖着指向顧家主說:“是是是,是他…
…”
話還沒說完,顧家主身後的弟子箭已離弦,直直射進了那侍從的胸口,頓時鮮血四濺。
“顧家主!”眼看着自家侍從死不瞑目,常氏莊主不可思議的看向顧家主,眼眸中帶着怒意。
在場看戲的人此刻皆執劍而起,一片訝然。
崇靈島和常氏山莊一向親如一家,今日又是兩家聯姻的日子,怎麼說往後都是綁在一條船上的,他們沒想到顧家主竟然敢指使弟子射殺常氏的人,這豈非是剛立的牌坊,立馬又打了自己臉嘛。
常氏莊主溫順的鬍子氣得顫抖,其餘侍從紛紛拔了劍,與顧家弟子執劍相向,常莊主怒問道:“顧家主,你手下的弟子傷我門人,你卻置若罔聞,這是何意?還有,方才他說的事,顧家主可要同常氏山莊解釋一番?”
“解釋?”
顧家主低頭笑了一聲,把玩着手心瓷白的玉酒杯,然後他當著所有仙門世家的面,緩步走向常氏莊主。
白玉杯在指尖轉了兩圈,一鬆手,便掉落在地,上好的白玉裂了暗紋,酒水撒了一地。
隨即,他笑眯眯的抬起眼眸,掌心不知何時幻化出一柄墨黑的長劍,躬身向前,直直地刺進了常氏莊主的身體裏。
顧家主一把撐起常氏莊主跌落的軀體,伏在他耳邊輕聲道,“我連常氏山莊都不放在眼裏,還要跟你解釋什麼?”
“你……原來,這一切都是你算計好的……”常氏莊主閉了閉眼,用盡最後的力氣將他推開。
場面一時大亂,直到常氏莊主倒了下去,常家侍從執劍相對,便更加一發不可收拾。
顧家主一抬手,崇靈島弟子便將眾人團團圍住,他揚聲道:“常氏山莊金絮其外,敗絮其中,莊主常世安更是道貌岸然,不配統管四大世家之一。所以從今天開始,常氏山莊歸於崇靈島管轄!”
顧家主話音未落,便有人指着他手裏的劍大喊道:“那是滅邪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顧家主的手上,一臉防備,如臨大敵。
他們都是經歷過十幾年前那場圍剿的,親眼見識過滅邪劍的威力。傳言滅邪出,則天地變,世人都以為是傳言,只有他們知道那是怎樣的天昏地暗。
雲漣皺了眉,確認了那是滅邪劍沒錯,餘光瞥着溫璨方才坐過的位置,心下似乎瞭然了什麼。
滅邪劍再次出現,其中的意味他們再清楚不過。
常氏山莊已經被滅了,顧家主敢當著他們的面親手了結了常世安,就是確保了他們今天誰也不能將消息傳出去。
那麼下一個,就是他們了……
“顧家主,我們這麼多仙門世家在此,你也敢隨意動手,你這是打算要造反了嗎?”
“我偏不信,滅邪劍能上天入地,無所不能,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能不能滅了這麼多人的口!”
幾個世家掌事豪言壯語還沒放完,屋外明亮的天光突然暗了一瞬,然後眾人便聽見一陣肆意的呼嘯聲席捲而來,夾雜着江風波浪的肅殺,幾乎要將他們吞沒。
雲漣心裏早有了防備,瞬間察覺不對,抬手在前廳外布下一道結界:“是江里的怨靈和妖邪被召喚出來了。”
他們昨夜在碼頭上看見的骷髏人,就是顧家主召喚來,特意為今天而準備的。
雲漣原先不信,現在也不得不信,難怪溫璨一直對他們敵意如此大。
不知道溫璨現在有沒有遇上那群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