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第3章 第三章

你是不是在心裏記恨我?

雲秉容是師門二師兄,溫璨上輩子跟他打的交道也不少,他跟那位遺世獨立的凌清君不同,雲秉容此人性子溫潤,要更好相處些,所以溫璨對他的印象還算不錯。

溫肅沉着臉問:“吵什麼,不知道有仙門的師兄來嗎,像個什麼樣子?”

他這話,明顯就是對溫璨說的。

在看見溫肅的那一瞬間,溫璨抿起的笑意僵在嘴角,這樣嫌惡的神情,他上輩子不知見了多少次。

不過,現在的溫璨,也不是曾經的溫璨了。

將那兩張黑沉的臉拋開,溫璨不動聲色的擠出笑意:“你,你那個房頂壞了一塊瓦,我來給你修修,免得突然下雨,淋着你們。”

溫璨揚了揚手,手裏還攥着那塊被他掀起來的瓦片。

聞言,溫肅的臉色更加不好看了:“什麼亂七八糟的,給我滾回去。”

身側,雲秉容一直看着溫璨,隨即突然垂眸笑了一下。

見溫璨一直打量着雲秉容,還當他是不知眼前何人,溫子豫眉毛都沒散開,涼聲介紹道:“這位是清玄山掌門平滄尊座下二師兄,雲秉容,還不快來見禮。”

“在下雲靄,雲秉容。”像是看見溫璨的與眾不同,雲秉容抬手揮退了那個小弟子,問道,“這位就是溫家的二公子,溫以均吧?”

“犬子莽撞,讓仙長看笑話了。”

溫璨毫不意外的看見他爹厭惡的掃了眼自己,勉強扯着嘴角笑笑。

雲秉容打量了眼溫璨,笑道:“怎麼會呢,溫二公子一表人才,氣質卓然,倒是我這小師弟不懂事,唐突了二公子。書呈,還不趕緊給二公子道歉。”

那位名喚書呈的小弟子一扭頭,手裏攥着劍,對溫璨直挺挺的俯下身,不情不願地道:“溫二公子,方才多有得罪,還請公子見諒。”

“不不不,是我莽撞了,我也有錯。”被他爹瞪的心虛,溫璨緊跟着回禮。

溫肅沉了口氣,調整好臉色,才對着雲秉容拱手:“蒙清玄山兩位尊長不棄,還記得我溫家,犬子無能,勞煩仙長跑一趟。此番新弟子入門,乃世家與仙門的約定,我們溫家一定會到場的,旦請放心。”

“溫家主有心了,那在下就在清玄山恭候溫公子了。”

看着雲秉容斯文儒雅的回禮,恍然前世初見他時的樣子,溫璨這才想起他此番來的目的。

新弟子入門,那不就是上輩子他即將拜入清玄山的時候了嘛。

清玄山是修仙界第一大門派,尤其門派中還有個已經飛升多年的離淮仙尊,更是讓各仙門世家望塵莫及。所有仙門世家都想把自家弟子送來潛心修行,好回去光耀門楣。

於是清玄山每四年會納入一批世家弟子,替他們教導,也算是維持仙門和世家之間的聯繫。但每個世家只能有一名弟子進入清玄山,只教導四年,四年後隨他們選擇,可自行下山,若不離開,也可繼續留在清玄山門下。

不過上輩子,溫璨還沒能等到四年後下山,就被那群覬覦他東西的「名門正道」給圍剿了。

溫璨撇了撇嘴,以往他記得清玄山只是傳個信來,通知一聲就行了,這次能讓身為二師兄的雲秉容親自下山,只怕事情沒那麼簡單。

看來,他大師兄是沒來。

想到雲漣,溫璨的神色就開始複雜起來,不知該擺個什麼表情,才能表達他重生一次的心情。

雲秉容像是看見了溫璨忽變的神色,隨即開口道:“對了,二公子也會來參加的吧?”

突然被點名的溫璨茫然抬頭,指了指自己:“我嗎?”

他怕不是在說笑。

但云秉容卻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道:“是啊,二公子聰明才智,何不一起來見識一番,清玄山四年才大開一次山門,二公子可不要錯過了機會哦。”

聽雲秉容如此說,不僅溫璨,所有人的面色都開始複雜起來。

誰人不知溫家二公子溫璨是個連劍都使不明白的廢物,在世家公子中位列最末,跟大公子溫灝簡直就是雲泥之別,別說是去清玄山了,爬個山都能累成狗。

他要是去了清玄山,可就只有在一眾仙門世家面前給溫家丟臉的份了。

溫肅正要擺手說不行,連溫子豫都要脫口而出別讓他去丟人的話,而一旁的溫璨卻負着手,不緊不慢的應一句:“好啊。”

他若不應下,哪有機會再見到雲漣那張木頭臉啊。

“那就這麼說定了,咱們四月十五清玄山見。”像是怕誰會反悔似的,雲秉容說罷,執劍對溫肅拱手道別,“溫家主,多有打擾,那我等就先行告辭了。”

“仙長慢走。”

他們來得快去得也快,一隊弟子御劍而起,只見幾道青白的影子略過上空,白雲浮影,然後就徹底消失不見了。

是夜,溫璨被召到了家主的書房裏。

若是上一世的溫璨,只怕現在心裏都要忐忑死了,他還會猜自己是不是又做錯了什麼,父親又要來責罰他了。這一次是鞭子抽,還是用板子打,又或者吊在外面,給他醒醒腦子。

但是現在的溫璨已經沒什麼可在乎的了,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他不是溫家的兒子,以前不是,以後就更不會是了。

書房裏燭火長明,數不清點了多少盞燈,好像比白天還要亮些。

溫肅一直有這個習慣,書房裏的燈從來都不會熄,不管他何時進來,都會一盞甚至更多的燭光在亮着,彷彿是在等誰一樣。

房門沒關,溫璨下意識的敲了門,裏面沒人應答,他便兀自走了進去。

“爹……”

這一聲生澀的「爹」出口,還帶着一絲遲疑,溫璨恍然自己已經多久沒有這樣開口叫過他了。

“跪下。”

壁畫前負手而立的男人背對着他,目光落在壁畫上那一抹俏麗的倩影上,不曾移開半分。

溫璨詫異的抬眼,看着父親的背影和壁畫上巧笑嫣然的女子,心裏陡然的落空。

見溫璨沒動,溫肅回過神來呵道:“跪下,給你娘磕頭。”

墨色的衣袍撩開,溫璨直挺挺的跪下,也不說話,磕了三個響頭,起身時餘光瞥見壁畫一角的落款,蒼勁的筆跡寫着:愛妻阮蘅。

溫肅撫着壁畫,呢喃地開口:“溫璨,你是不是一直在心裏記恨我,記恨我對你和子豫不同?”

溫璨挺直了背脊,咬了咬牙道:“沒有。”

“沒有?”他像是不信,轉過身來,看着溫璨的臉,“你怎麼會不恨我,你該恨我的啊,你心裏一定恨透了我。”

溫璨垂下眼,沒回答。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說恨嗎,經過了兩輩子他早已經看開了。說不恨,那是不可能的。

“你不是一直想問我,為什麼那麼討厭你嗎?”溫肅頓了頓,抬手將他扶起來,“其實你一直都知道,只是你不願意去相信罷了。”

溫璨躲開了他的手,跪的時間久了,起身時小腿都微微打晃。

整個溫家上下都知道,溫璨生來就是個剋星,出生的時候就剋死了自己母親,所以一直被父親和兄長仇視着長大。

外人當然不知,為什麼同是溫家公子,溫子豫就能享受所有的榮光,成為世家弟子中的佼佼者,而溫璨就像個不入流的廢物,整日在泥潭打滾。

只有溫璨自己知道,他的出生本就是個錯誤。

溫璨緊攥着衣擺,始終沒開口。

上輩子,他記恨了他爹十多年,哪怕最後被逐出家門,也始終不肯低下頭問一句。

如今,他倒是不知該怎麼問了。

眼前的男人沉默許久,最終從桌案上拿起一塊溫家令牌交給他:“此番新弟子入門試煉,你跟着子豫一起去吧,清玄山路遠,你就當出去見見世面了,還省得日日在我眼前晃悠,惹我煩。”

知道他這是在岔開話題,溫璨自嘲的勾了唇角,接下那塊令牌。

墨色的仙鶴圖騰盤旋在小小的令牌上,這是只有溫家嫡親系才能持的令牌,拿出去就代表了溫家的身份,他老早看着溫子豫的牌子眼紅了,可是也只能看着眼紅。

上輩子他也是在臨上清玄山的時候才拿到的,不過從未拿出來過罷了。

“出去就出去罷,我也不指望你能有什麼出息,不要給我溫家丟人就行。”說罷,便揮揮手讓溫璨出去了。

門外,溫子豫背靠着梧桐樹,不知站了多久,見溫璨出來,臉色不自然的撇開。

溫璨低聲喚了句:“大哥。”知道他故意梗着脖子,在外面聽了許久,溫璨又問道,“你都聽到了。”

溫子豫瞪着他,一雙濃眉幾乎要飛起:“別以為拿到了溫家的令牌,我就會承認你是我弟弟了,溫以均,你不配。”

溫璨素來不是個容易被嚇唬住的人,不管是前世還是現在,哪怕被一眾仙門世家圍攻在骷髏地,知道自己將要死在那裏,他也沒怕一下。

他這一輩子,說來也只怕過兩個人,一個是前世他處處看不上眼的大師兄雲漣,一個就是眼前,他的兄長溫子豫。

對於雲漣,溫璨是發自內心的怕,而對溫子豫,則是愧疚。

愧疚因為他的出現,而讓一個本該圓滿的世家公子,失去了一切,還被人嘲笑了一輩子。

溫子豫的性子隨父親,生來高傲,好勝心極強,溫璨一再的忍讓,更是激發了他潛意識裏的怒意:“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跟別人打架嗎?你有什麼資格跟別人打架,你憑什麼頂着我溫家的名聲跟別人打架?難道他說的不對嗎,不是你害死了阿娘嗎?你不是我們溫家的剋星嗎!”

溫璨抬眼,折騰了一天,他差點忘了自己背後的傷還在流血。

溫子豫說的不錯,他沒有資格跟別人打架。昨夜,他之所以不顧一切出去打架,就是因為那人說他是沒娘養的孩子,說他剋死了自己的阿娘,活該被欺負。

十七歲的溫璨到底年少輕狂,只會用拳頭叫他閉嘴。

“我沒有頂着溫家的名聲打架,不然昨晚我就該把他打死。”

他這副沒有修為的身體打架,用的也只能是泥潭裏的野路子,就因為如此,所以他出手才會更狠。高他半個頭的少年在眼前,也生生被他碎了一條手臂。

溫子豫冷哼一聲,只當他是在說大話:“有這放狠話的時間,不如趁早回去好好修鍊,省得到了清玄山,被人打個半死,丟我溫家的臉。到那時,我可不會救你。”

“有勞大哥關心,我不會給你丟人的。”

溫璨捏緊手心的令牌,微微頷首,不待再說什麼,便直接越過溫子豫,大步離開了。

上輩子溫璨手持仙家功法《參同契》,和一柄可召妖邪的滅邪劍,叫仙門世家嚇破了膽子,視他為邪魔。後來他被眾仙門圍剿,死在了窮凶極惡的骷髏地,是他看不上的師兄為他馬革裹屍。

這一次,他還要走同樣的路,只不過他想換個方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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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師兄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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