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002章】
「……」
裴煥一怔,總覺得裴意這聲招呼來得讓人心顫。
他看着屋內已然昏死過去的孫業隆,深感大事不妙——
對方很顯然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東窗事發后反倒把自身賠了進去!
秦以舜被裴意的招呼聲戳得心頭一片柔軟,但轉眼就對裴煥帶上了從未有過的審視意味,「小煥,聽說這位孫會長你也認識?」
「是、是認識。」
裴煥對上他深黑一片的瞳孔,卡殼。
秦以舜比裴煥、裴意都還要年長五六歲,從小就是不苟言笑、少年老成的性子,總是愛替大人長輩看管着兩位弟弟。
有一回裴煥背地裏做錯事,不料被秦以舜當場抓包,在再三道歉和求饒下,對方才沒有告訴裴老爺子等一眾大人,但私下還是對着他好一陣黑臉。
從那以後,裴煥對於這位名義上的表哥就存在着一絲難以言喻的畏懼。
他幾乎不敢在對方面前表露出真實情緒,每回碰面都是用笑意來掩飾關係生疏。
秦以舜高中起跟着父母移居到了雲城,每逢暑假才能回帝京一趟。
再後來,對方報名入伍,憑藉著出色的能力通過選拔到了特種隊伍,和家人間越發好幾年不曾見過一面。
之前裴煥就聽裴老爺子提起過,秦以舜就快退伍回來了——
沒想到轉眼,他們就意外在這裏碰了面。
裴煥快速回神,勾起一抹常有的笑容,「大哥什麼時候回帝京的?怎麼也不提前打聲招呼,好讓……」
「小裴總,現在不是你們兄弟間寒暄的時候。」
薄越明出聲打斷,一針見血地將話題帶了回來,「作為你們邀請來的貴客,孫會長明知裴意和我有婚約的情況下,還背着我將他拐騙到房間裏,是誰給他的膽子?」
秦以舜聽見「婚約」兩字,不贊同地蹙了蹙眉。
「……」
裴煥笑容微僵,瞳孔深處掠過一絲緊張。
孫業隆作為薄、裴兩家的合作方,他肯定不能置之不理,可眼下面對着裴意這一左一右的護法大山,他想要立刻送人去醫院,恐怕沒那麼簡單。
思及此處,裴煥立刻換上震驚的眼色,矢口否認,「孫、孫會長對小意起了歪心思?這事我不知道啊!」
「二少,孫會長的確是我和薄總邀請來的客人,那是因為他和薄、裴兩家即將有業務上的合作,所以才邀請他來的。」
裴煥似乎是覺得自己解釋得不夠恰當,連忙補充,「對了,剛剛宴會過半,孫會長就說自己年紀大了、不勝酒力,所以薄總才讓侍者開了間套房,讓他上樓休息。」
「大哥,小意是我的弟弟,我要是知道孫會長對他起了這種心思,我能不第一時間制止嗎?」
裴煥急喘了一口氣,後悔交織着慶幸,「幸好你們發現得及時,小意要出了事,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和爺爺他們解釋了。」
裴意對上裴煥欲紅不紅的愧疚眸色,在心底嘖嘖稱奇——
第一句話,先是否認自己知情。
第二句話,把對孫會長的關係上升到兩家商業合作的層面。
第三句話,把開房間的事甩鍋給當事人和不在場的薄冠成。
第四句話,還不忘以「打親情牌」結尾。
這哪裏是「慌張震驚」到不會說?分明是不打草稿就流暢的一通狡辯啊!
看來,原著對這位男主受確實存在了行為美化,真正的裴煥根本就是一位善於偽裝的利己主義者、假善白蓮花!
門口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酒店排班的救護人員走了進來,張口就問,「是這裏出了事嗎?傷者在哪裏?」
「是是是!」
全程不吭聲的酒店經理硬着頭皮站了出來,「各位先生,還是先把傷者送去醫院吧?這要是真鬧出了人命,我、我們酒店可承擔不起啊。」
裴煥順勢接話,「二少、大哥,還有小意,這事是我疏忽沒顧到位,但孫會長畢竟是薄、裴兩家的合作方,真要出了事追究起來,兩家都不好辦。」
秦以舜沒有直接回應裴煥的請求,而是將目光重新投向裴意,暗含關切——
對方從小就是易驚嚇的軟性子,這會兒眼角鼻尖還都是紅紅的,一看就是沒緩過來的可憐模樣。
「薄二少,小意都敢拿東西砸人了,可見孫業隆這畜/生確實把他嚇狠了,我想先讓他先緩緩,有些事情延後再慢慢處理,免得他聽着再受刺激,你同意嗎?」
一本正經的語氣,卻極致雙標。
秦以舜完美合理化了裴意最初攥在手裏的沾血的鐵質擺件,以及孫業隆那頭上的血洞大窟窿。
在他的心裏,即便自家么弟犯下了天大的錯事,那也是對方先給臉不要臉!
「……」
啊?
是這樣的嗎?
聽見秦以舜濾鏡全開的護弟言論,裴意旋即心虛地將腦袋壓得更低了。
這一米七八的個子,夾在兩個一米九的男人中間,越發襯得——
弱小,可憐,但絕沒錯!
薄越明同樣怕裴意緩不過來,頷首同意,「嗯。」
有些賬,他們可以私下一筆筆算清楚,不是非要當著小貓的面。
裴煥看見兩人因為裴意達成一致,而自己解釋了半天卻得不到半句認可,內心再度被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充斥。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對着酒店經理和醫護人員快速吩咐,「還不趕緊點!」
「哦哦,是!」
一行人拿着簡易擔架,將半昏半醒的孫業隆抬了出去。
他的額頭上的傷口還沒有凝固的跡象,血順着臉頰浸濕了半開的浴袍衣領,欲睜不睜的雙眼看向裴煥后,居然還有力氣哆嗦着手指叫罵——
「你等、等着!」
說完,又脫力暈死了過去。
裴煥終於意識到孫業隆傷得有多嚴重,眼中焦灼更甚,心底的不安越來越濃烈,他甚至還有一種可怕的直覺——
事成之後追加合作投資款?
不,這份和德商協會板上釘釘的大合作,這場他們已預支投入前期工程款的大項目,恐怕是要徹底泡湯了!
…
心繫項目的裴煥硬着頭皮跟着其他人去了醫院,套房內很快只剩下了薄越明和裴意等人。
凱叔開口提議,「二少,要不我現在就讓司機準備着,我們帶小先生回去再說?」
「等等。」
秦以舜直言拒絕,暗含審視的目光徑直投向了薄越明,「薄二少,我想和你單獨聊聊,可以嗎?」
看似友善詢問,卻帶着一絲不容拒絕的強勢。
薄越明自然聽出了這點意味,也明白對方是為誰開的口,於是先吩咐,「凱叔,你去弄些甜點和熱飲給裴意壓壓驚。」
凱叔應下,快步出了門。
秦以舜環視了一下整個套間的佈局,對着裴意的語氣又來了一百八十度地轉變,「小意,你先乖乖在小沙發上坐一會兒,好不好?」
裴意視線在兩人臉上遊盪,點了點頭就朝沙發走去。
不該摻和的時候別摻和,該沉默的時候就要保持沉默,當然,該出手的時候也不能含糊,這是他一貫的處事作風。
「……」
薄越明感受到裴意的聽話離開,眉心短暫地擰了擰。
下一秒,他就聽見秦以舜冷漠了聲調,「去裏面房間聊,薄二少的眼睛不方便,需要我幫忙領你進去嗎?」
薄越明摘下自己的導盲眼鏡,從越來越多的光點變化里找准秦以舜的大致方向,「不用那麼麻煩,秦先生稍微放慢點腳步,我自然能跟上。」
「好。」
短短三兩句對話,讓坐在沙發上的裴意感受到了一種潛在的敵對感。
他看着秦以舜和薄越明前後走進了隔間,腦海中快速回憶起了和兩人相關的劇情——
秦以舜在原著中是絕對的正向角色,書中對他的形容十分簡潔明了「護弟大狂魔、沉穩但雙標」。
他從小就很維護「裴意」這位表弟,得知「真少爺」黎於安回到裴家后也曾給予過短暫的關心。
但最集中描寫這個人物的片段,還是在原主墜河意外去世后。
得知這事的秦以舜匆匆趕到警局認領處,結果看見向來乖巧的么弟就這麼被水泡得面目全非,心中仇恨和怒意四起。
然後,他就聽「裴煥」和「晏岑」提起:
因為黑化發瘋的薄越明嚇到了同住一個屋檐下的原主,受了刺激的「裴意」因為害怕從薄氏莊園偷偷跑出,這才導致了悲劇下場。
那時的薄越明已經成長為了一個合格的大反派,着手對付起了晏家和裴家,得知「實情」的秦以舜為了給已經去世的弟弟報仇,遂才決定聯手晏岑和裴煥一起反擊。
至於結局嘛,不言而喻。
自然是反派落馬,正派陣營大獲全勝。
…
因為秦以舜的劇情描寫大都在中後期,今天這場慶功宴只能算是早期劇情,對於秦以舜的提早出現,裴意實在覺得意外。
想了半天,他也只想到一種可能性——
原著圍繞男主攻受的視角去寫的,在同樣的時間線里,而其他角色不代表就沒產生過交際,只是「劇情不重要」所以才沒出現在書中而已。
裴意看向已然關門的小隔間,他料到裏面的話題應該是圍繞自己的,想了一會兒還是沒能按耐住好奇心,起身輕着腳步靠近、豎起耳朵偷聽。
…
隔間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