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嗯?怎麼會吐血?
還沒來得及查看自己身體狀況,她感覺脖頸上似乎有什麼液體滴落下來。
是血,她的耳朵也湧出了血。
“你怎麼了?”封於斯立刻站起身,俯身撩開她的髮絲去查看她耳朵。
明琰沒感到多疼,只覺得心臟壓抑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離她而去。
眼前景物漸漸模糊不清,她眨了眨眼,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的眼睛也在出血。
不對勁。
難道——她這輩子又活到頭了?
想到這個可能,明琰瞬間情緒激動起來——她剛剛進賬的靈石還沒怎麼花啊!不可以,她不答應!
“別擔心,”她一邊胡亂抓住封於斯的衣衫,防止他情緒暴動,一邊十分冷靜的拿起玉牌,快速給葯峰的秦師叔發消息:“萬劍宗有最出色的醫修,再者我意志堅韌,不會這麼輕易……”
話沒說完,她就直挺挺倒了下去。
“……”
臉疼。
秦韻西剛整理完葯廬中的藥材,正準備去打坐,突然就收到了一條來自明琰的求診信息。
她坐守葯峰,平時沒少給各峰弟子治病,明琰這個特立獨行的弟子,屬實讓她有些印象深刻。
她至今還記得明琰為了省下幾粒靈銖,義正言辭的拒絕送行服務,拖着一條打着石膏的斷腿跳回去的情形。
一邊跳一邊死鴨子嘴硬:“哈哈,我這個人最喜歡蹦噠,一天不跳兩下渾身不舒服!”
可現在此人竟不惜挑選更貴的半夜出診業務,着實讓秦韻西震驚。
幾個徒弟都已回去歇下,她便親自前往星杓峰,順帶將祁斐這個熬夜刷論壇的師尊也揪了過去。
秦韻西自認十分貼心:“師兄身為明琰師尊,幫忙墊付一下費用不過分吧。”
趕到明琰居所,手指剛剛觸上結界,一股陰寒的力量瞬間襲來,一舉彈開了秦韻西的手臂,迫使她後退幾步。
“師妹。”祁斐扶了她一把,蹙眉抬頭望去。他便宜徒弟院子裏,顯然有生人的氣息。
陰冷詭異,不似善類。
院子周圍的結界忽然破碎,下一刻森冷恐怖的氣息便鋪天蓋地的襲來,恍如奔騰洶湧的怒濤,隱含着絞碎一切的陰鬱暴虐。
“滾開!”
院子裏白燭粉白的花瓣簌簌飄落,一陣風吹來,四散飛起,在這茫茫夜色中,忽然一改柔弱,瞬間化作殺人利刃,眨眼便朝兩人衝來。
祁斐眉頭一蹙,擋在秦韻西身前,衣袖一展,空氣便瞬間扭曲起來,花瓣被迫調轉方向,叮叮叮盡數扎在兩人一尺外的磚石地面上,撞得地面裂痕遍佈。
祁斐眉間疲懶褪去,臉色難得正經起來。
秦韻西皺了皺眉,此人靈力陰鬱冷戾,絕不是萬劍宗的人。
而此時出現在明琰院子這裏……
莫非,明琰其實是被此人挾持,之前發給她的是求助信息?!
她瞪大眼睛,越想越有可能。
秦韻西感應到明琰氣息淡薄,一時間心緒沉沉。
祁斐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眯了眯眼:
“道友既然有本事潛入萬劍宗,顯然實力不凡,何必為難我不懂事的窮鬼徒弟,不要傷她,條件隨你開。”
屋內的封於斯抱着明琰漸漸冷卻的身體,漫卷的黑氣自他周身散出,他掀起眼帘,露出一雙徹底被鮮血染紅的眼眸。
她那樣強大,怎麼會突然受傷流血。
還是,還是她又在騙他——
可無論是真是假,那刺目的紅色沾染上她雪白的衣衫,輕易就能刺痛封於斯跳動的心臟。
院門吱哇一聲開啟,大股冷風從院內湧出,帶着清冷的白燭花香,吹得人衣衫凌亂,寒冷得不似春日。
清冷劍尊掀了掀眼皮子,十分淡定。
他負手而立,月白長袍傾瀉而下,宛如月練銀河匯就的仙人,隨時都能乘風歸去。
秦韻西沒忍住,眼皮子跳了跳。
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彷彿有什麼東西要失去掌控,她猶豫了下,還是通知靠譜點的掌門,希望掌門師兄給點力。
空氣中的花香更濃了一點,慘白的月光撒在屋宇上,在屋檐下投射出一片陰影。
一隻黑色長靴踏出陰影,牽動着鋪滿紅色暗紋的衣擺,風聲似乎帶來一聲他的冷笑,讓人莫名生出一陣寒意。
“我說了,滾開。”周圍瞬間狂風大作,院子周圍的翠竹被吹的嘩啦作響。
一步一步,他的身影漸漸顯露在月光下——是一個雙眸赤紅,臉上爬滿了金色符文的黑衣男人。
他懷中抱着一個雙目緊閉的雪衣姑娘,不知生死,鮮血染紅了她的前襟衣擺,仿若盛開的瑰艷牡丹。
那慘艷的紅刺得祁斐瞳孔一縮,是不久前還在跟他嬉皮笑臉的徒弟。
他目光陰沉下來,足下瞬間捲起千層風浪,劍鳴長引,他橫眉冷目:“你該死!”
赤霄劍出,寒芒一閃,屬於劍道至尊飽含怒意的一劍撕裂虛空,凌厲而至。
黑衣青年卻恍若未聞,他扯起唇角,低頭拭去毫無氣息的女子嘴角的血漬。嘴角的笑意漸漸放大,眼中的血色濃郁粘稠,他抬頭望向猝然而至的長劍,煞氣四溢。
任何打擾到她的人,都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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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琰掙扎在寒冷凝重的窒息中,眼睜睜的看着一塊塊碎片自她身體中被剝走。
這些碎片排成細細的隊列,朝着遠方緩緩飛去。
她看了看,抬腳追去。
隔着一層朦朧的壁障,明琰看到了一個粉衣少女雀躍的朝着祁斐跑去,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師尊,你回來啦,我好想你啊!”
少女揚起小臉,對着祁斐甜甜的笑了起來,露出一個可愛的小梨渦。
祁斐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慈祥的笑着:“月兒長高了些,也更漂亮了,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修行如何?有沒有人欺負你?”
少女搖了搖頭,有些羞澀:“我修為又進益了一大截,快要追上大師兄啦,我這麼厲害,還有大師兄護着我,沒人欺負我的。”
“哼,沒人欺負你?”時見塵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冷笑道:“你這樣維護明琰,可不見得明琰會感激你。看看你手臂上的傷,她動手時可沒一點手下留情!”
“明琰?”祁斐蹙眉,有些嫌惡:“她勾結魔族,殘害同門,犯下如此大錯,不殺她已是仁至義盡,怎麼還有臉來找月兒麻煩!”
少女謊言被戳破,瞬間紅了臉頰,她咬了咬下唇,想要替明琰求饒,下一刻便被時見塵拉住手臂帶入自己懷中:
“所以,我廢了明琰一雙眼睛,讓她再也不能視物,祁長老會怪我嗎?”
祁斐只是稍微蹙眉,淡淡道:“是她活該,從她三番兩次陷害月兒開始,我就再也沒有這個徒弟了。”
他低頭揉了揉少女的頭髮:“她靈根被剔除,已是廢人,宗主見她可憐才未將她逐出劍宗,倒是苦了月兒了。”
“沒有的,”少女彎了彎眼睛,“師姐她曾經那麼厲害,現在所有的風頭都被我奪走了,她討厭我是應該的。”
“你啊,就是太善良了。”時見塵無奈一笑,眼神寵溺。
默默看完的明琰心中毫無波瀾,甚至因為這次能清晰看清大師兄臉上的深情與痛惜而有點想笑,但奈何有人就是要激起她的陰暗的情緒。
“這是你未來會遭遇的事情,你怕嗎?”一道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着蠱惑:“這是就你當年心慈手軟的懲罰,你不該欺騙大人,只是將那個怪物關入封印,而非徹底絞殺。”
窒息的感覺還未消失,明琰點了點頭,“嗯,你說得對,是我活該,是我不識抬舉,我接受這個懲罰。”
“……”那聲音滯了滯,似乎沒想到明琰是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你不恨嗎?你曾經佇立在修真界之巔,無數人愛戴你,敬服你,崇拜你,你擁有全天下最寬闊的殿宇,最忠實的僕從,最強橫的實力,只要你想,你就是世間下一個神靈!再看看你現在這幅模樣,弱小貧困,就是一隻隨手便可捏死的螻蟻!”
“明琰,”那聲音吹了口氣,柔聲誘惑到,“殺了那個怪物吧,只要你肯這樣做,你依舊會是大人最得力的下屬,是念生殿的掌司,是這世間敬仰的存在。”
“哦,所以呢?”明琰吹了吹指甲蓋,十分平靜。
那聲音似乎被氣到了,嘰里咕嚕尖聲說了一長串話,她沒聽清,但估計這東西是在詛咒她。
她暫時無瑕去管這東西,因為似乎有什麼東西勒得她要喘不過氣來了。
夜半時分,星杓峰卻連連爆發出衝天的劍意和巨響,掌門程澤雲趕到時,只見滿地狼藉,地皮都被削去幾丈,到處是碎裂殘渣。
一個黑衣男人垂着頭靠在牆邊,身後是保存完好的院落,他一手環着毫無意識的女子,一手拄劍,渾身染血,纏繞着流動的金色鎖鏈。
而另一頭,祁斐月白色的衣袍上多了數道血痕,他喘了幾口氣,渾身殺意不散。
程澤雲眉心一跳:“師弟,住手。”
“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此人是明琰帶回來的劍靈,山門留影石有記錄的。”
“……”
祁斐抬頭看他,有些不可置信:“他是劍靈?”
程澤雲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憊:“對,劍靈,之前弄傷天衍宗那小子的就是他,我查了溯回鏡,明琰與他親近,他不可能傷了明琰的。
明琰此時虛弱,正是需要就醫的時候,你們怎麼就打起來了?”
祁斐看了眼緊緊把他徒弟抱在懷裏的黑衣青年,不禁狠狠的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