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末日侵襲
第十四章
楚虞啟動錄音筆,很奇怪,這位病人只有一條錄音,來自兩個月之前。
有兩種情況,一種是這位病人只來過一次,第二種是之前的記錄全被人為刪除了。
楚虞更傾向第二種,因為手中的錄音筆款式陳舊,他啟動播放。
“沙沙沙”
短暫電子音后,一道儒雅溫和的聲音響起——
“最近覺得怎麼樣?”
楚虞覺得這人說話帶點口音,像學了很久中文的華僑,發音很地道,但沒有掌握中文的語氣精髓。
“咳咳。”一道樸素聲音咳嗽,“X先生,我最近很不舒服。”
“嗯……又在做噩夢嗎?”X先生關切地壓低聲音。
病人沉默半晌,“我懷疑不是夢,我的手臂可以拉伸到兩倍長,你看,就像現在這樣——”
“砰!”
玻璃杯落地碎裂。
“對不起,X先生,打翻了您的杯子。”
X先生笑了,“沒關係,你很令我意外,我想,你這是一種變異。”
“變異!?”病人驚呼。
X先生聲音溫和有力,“不用害怕,就像人類第一次變異,從猿人變成智人,這是為了讓你更好地適應新世界。”
楚虞眉頭一挑,變異,新世界,看來這位醫生和窮奇公司有脫不開的關係。
他想仔細想想,但腦子裏好像被打蛋器攪過,無法進行深入思考。
病人情緒漸漸平息,“可是我……”
“什麼?”X先生很有耐心。
病人聲若蚊吶,“我變得很奇怪。”
X先生很有興趣,“具體什麼方面?”
病人猶豫說:“我覺得我身邊沒有一個好人,我的妻子背地出軌,我的女兒是個吸血鬼,我的父母更是蠻不講理,我走在街上,每一個人都對我有意見,他們恨極了我,每個人都想殺我!”
“嗯……”X先生聲音裏帶笑,蠱惑人心的語氣說:“你的感覺是對的。”
陳松野聽出不對勁,表情刻板嚴肅,走近楚虞,揮揮手臂示意他站起來。
楚虞立即會意,讓出椅子來,立在他背後。
病人惴惴不安,“真的不是我瘋了嗎?”
X先生說:“不是你的錯,是這個世界錯了,你要做的是懲罰這個世界。”
“他們都恨你,遲早會對你動手,到時候他們會把你帶到實驗室,像狗一樣關在籠子,每天抽血、不斷解剖縫合,直到你死亡,但這不是終止,你的屍體會被人們當成噱頭,掛在怪物展覽館裏,每天有人花二十塊錢和你的屍體合影。”
“直到你失去一切利用價值,他們會把你已經破碎的身體扔進飼料機里,打成碎末,餵給豬玀當作晚餐。”
“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才能保護你。”
病人嚇得魂不附體,“不不不…求求你…我不要變怪物!”
X先生幽幽嘆氣,充滿憐憫,“所以你要消滅一切威脅你的人,把他們撕成碎片,將他們變成你的養分。”
“你要記住,你比所有人都強大,他們只是你成長的養分。”
“只有你足夠強大,這世界上沒有人能把你當怪物。”
“我……我不敢吃人。”病人唯唯諾諾地說。
X先生循循善誘,“你覺得老虎吃羊殘忍么?”
“不殘忍。”
“是啊,弱肉強食是自然界的規律,你現在是最強者,所有人都是你的食物,為什麼會覺得不忍心呢?”
噗通——
病人跪下了,聲音激動澎湃,“我明白了,謝謝您的教誨!”
X先生平靜地說:“很好,先從病人開始,精神病人失去生存價值,吃下他們是一種救贖。”
錄音到此截止。
陳松野拿起錄音筆,看到只有一條錄音,眉頭緊鎖,他不同楚虞,不清楚窮奇公司那些事,聽這段錄音只覺得一頭霧水,百思不得其解。
“說說你的想法。”陳松野回過頭。
楚虞手肘撐在椅背,定定看着陳松野後腦勺,直白露骨目光不加掩飾。
像用眼神把陳松野扒光了。
“嗯?怎麼了?”
陳松野嘴角重新帶上笑,恨恨地說:“說說你的想法。”
楚虞回過神,“按照時間點,這位病人就是監考師說的變異人,變異的特點是身體拉伸和柔韌性,在被心理醫生蠱惑之後,他在森山醫院大開殺戒。”
“還有呢?”陳松野問。
楚虞無法進入深層思考,只能總結現有信息,“嗯……心理醫生表現得像個邪/教頭,他很樂意看到世界大亂。”
說完,楚虞目光挪到牆上。
醫生照片是位中年男人,面相溫和斯文,穿着白大褂神情莊重,下面寫着:禹少寧。
畢業於一流醫科大學,業內著名心理諮詢師,專門針對社會病態人格障礙、殺戮症候群等嚴重心理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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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虞是精神病院的常客,這兩種病有所耳聞。
通俗點來說,前者有想殺的人,但不敢殺人,畏懼承擔法律責任,還有點作為人的理智。
後者是世俗意義上的瘋子,不分地點,不在意目標,逮誰殺誰,直到坐牢槍斃為止。
辦公室桌面有張全家福,禹少寧和妻子女兒合照,一家人其樂融融,下面用鋼筆寫一行字——
“爸爸要用愛永遠包圍你們。”
楚虞看不出任何邪/教徒的蹤跡。
“你在想什麼?”陳松野問。
楚虞擰眉又鬆開,“沒什麼,我只是有些問題想不明白。”
陳松野伸個懶腰,兩把沉甸甸步/槍丟給他,“背上,我們上樓上去看看。”
“好的。”
楚虞言聽計從,順手將錄音筆裝進口袋。
走廊深處多出三個空蕩蕩的罐頭盒,堅硬鐵殼點點凹陷,像被大型動物鋒銳牙齒啃過。
纖細蜘蛛絲垂在空中,楚虞每走一步,需要用手撥開臉上的蛛絲,他隱約覺得狀況熟悉。
殺戮、血腥、危險和0號避難所沒有任何關係。
一年四季恆溫空調不分寒暑,服務生推着精美推車,送上剛醒好紅酒、由米其林廚師烹制牛排、還有在外界根本見不到的新鮮水果。
嚴教授愜意地靠在姑娘的身上,像個待哺嬰兒,“我出兩個雛,賭楚虞先死。”
“我還賭他贏呢,這麼沒用,廢物一樣被陳松野一直控制,能不能快點死!”
“能不能讓監考師把變異人引過去?隨便殺個人當前菜。”
會議桌的末尾主位,四位首席先生身後站着一位面色蒼白的男秘書,他眉頭微顰,舉起手錶摁下。
“先生們,考核正式開始。”
……
楚虞和陳松野一前一後登上病房區,精神病院病房不同普通醫院,為了防止病人越獄,每道門由金屬柵欄鑄成,堅實牢固。
砰砰砰——
楚虞端着步/槍暴力轟開門鎖,陳松野悠哉游哉,跟在他背後,一切危險的事情交給楚虞來做。
冷色調的廊道燈光晦暗,滿牆醫院宣傳廣告被撕扯下來,地面雜物橫亂,隨意丟棄染血跡白大褂。
空氣里的血腥味讓楚虞神經興奮起來,他舔舔削薄尖細上唇,像個嗜血變態。
隨着他們拐過彎,視野範圍之內儘是刺目的紅。
陳松野後退一步,“這……這是什麼?”
楚虞背着兩把步/槍,平靜端視如同鮮血浸透的走廊,從天花板到地板上全都是大範圍噴濺狀血跡。
此時他腳下的位置,十指摳出來道道凄厲血痕,用力至極,血跡已經乾涸泛紫,可以想像當時狀況多麼毛骨悚然。
楚虞蹲下,緩緩側頭平視血痕前方。
陳松野驚魂未定,“你在看什麼?”
“有人從這被拖向病房裏。”楚虞眯起眼,淡道:“盡頭第三間病房,只有進去的血跡,沒有出來的,那東西可能還在裏面。”
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語氣神態轉變,冷酷鎮定,完全不像剛才唯唯諾諾的模樣。
“變異人?”陳松野謹慎問。
楚虞點點頭,“可能是吧,我得去看看。”
陳松野猶豫,“你去吧,我幫你守門。”
普通人遇到這種情形,會用槍桿挑開門把手,然後端着槍一通亂射,管他什麼東西,先物理超度再說。
但楚虞不是普通人,即便處於狂熱粉絲狀態,天生的膽識仍在,他就像進自家卧室,推開門抬腿就邁進去。
房間裏窗帘嚴密,推開門傾斜一束晦澀光芒,濃郁的腥臭味撲面而來,彷彿身處屠宰場。
楚虞迎上一雙黑洞洞的眼眶,沒有眼珠的遮擋,泛灰的腦髓像發霉的粥從眼眶溢出來。
面部肌肉如同融化黃油,腐爛爬滿烏壓壓一層蒼蠅,隨着開門帶來風勢,幾隻嗡嗡飛舞。
頭顱以下空蕩蕩,後腦勺勾着輸液架,根據腐爛情況來看,死在這裏有段時間了。
“嘔……”
陳松野見他沒反應,以為平安無事,伸出頭看一眼,吃的罐頭當場全吐出來了。
作為覺醒者,陳松野不怕屍體,但人頭和屍體是兩回事,相比於手足心臟,頭顱是最具有衝擊力和威懾性的,代表絕對死亡。
楚虞瞥他一眼,跨過地上兩顆像煎蛋似攤開的眼珠。
病房和監獄陳設相差無幾,不到十平米的房間有兩張靠牆的床,染血的床單捲成一團,露出大片尿漬床榻。
護士手推車斜傾在地,楚虞單手拎起來,露出屋中唯一沒有被血污染的地面。
沒拆封的針管、碘伏、壓脈帶,還有斷成兩截的束縛帶。
楚虞用槍桿挑起束縛帶,扣環處斷裂繩子纖維參差不齊,不像是被刀割開,而像是……用牙齒一點一點磨開。
這東西是用來捆綁精神病人四肢,以免其傷害自己和他人,非常結實耐用,即便是世界拳王也綳不開。
陳松野站在走廊側,聲音虛弱,“你看完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