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第 277 章
“你……你媽媽改了你的志願？”余昭昭的話讓林笑半天回不過神來,“你媽媽怎麼能改你的志願？”
“我的意思是說，你媽媽是怎麼做到的？”林笑問道。
余昭昭冷笑一聲：“她既是我媽、又是一中的老師，想改我的志願一點也不費勁。”
林笑目瞪口呆：“這……這高考志願填報有漏洞啊……”
余昭昭：“有漏洞又怎麼樣呢？”她發現自己志願被改的時候,已經什麼都晚了。
林笑：“那你接下來準備怎麼辦呢？”
余昭昭早就想過了：“今天是大學新生報到的最後一天，我已經錯過報到時間了。我沒報到，沒有大學上,只能回去復讀。”
余昭昭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媽媽肯定會罵她，很有可能會打她,不過在家庭戰爭之後只能同意她去復讀。
“我媽最終會同意自己的女兒去復讀的，她接受不了自己的女兒只是高中畢業,她會覺得丟死人的。”余昭昭說道。
至於挨打挨罵，余昭昭現在只能忍。她未成年，也不賺錢，沒有別的辦法。余昭昭每天都在期盼自己成年的那一天，成年以後她一定要自己賺錢、遠走高飛,再也不做媽媽的提線木偶。
林笑搖搖頭，指出余昭昭計劃里的漏洞。
“不行啊，大學發現你沒有報到,一定會聯繫你的爸媽。”
林笑已經是大二學生了，比余昭昭更了解大學：“其實每年新生報到都會有學生遲到的,大學沒那麼死板,錯過了錄取通知書上的時間就不許學生報到入學了。”
學校會在發現學生沒有入學報到之後,立刻聯繫家長，通過所有的聯繫方式進行聯繫。
除非遲遲聯繫不上，學生錯過入學時間很久，大學才會取消學生的入學資格。
一天兩天、甚至一周兩周,學校都是可以寬限的。
林笑對余昭昭說道：“明天應該就會有老師給你家裏打電話了，你留的是哪個電話？”
余昭昭獃獃地看着林笑：“是這樣的么……我，我應該留了家裏的電話，還有我媽媽辦公室的電話！”
她留的電話一定能打通的，媽媽明天就會知道她沒有報到入學了，肯定會立刻殺過來。
余昭昭費盡心機地拖過了報到時間，送走了爸媽，以為自己已經安全了，沒想到自己的計劃有這麼大的漏洞。
“林笑，大學到底會寬限多久，一周？兩周？”
“如果我躲過兩周，那是不是就再也沒辦法報到了？只要我躲過兩周，讓媽媽找不到我，那我就成功了對不對？”
余昭昭看向林笑的眼神，彷彿在看自己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林笑，你可以收留我兩個星期嗎？”余昭昭抓住林笑的胳膊。
她今天來找林笑之前，一路上已經找過幾家旅館，然而正規的旅館要登記身份證，不允許余昭昭一個未成年人入住。那種不正規的小旅館，余昭昭看着就膽戰心驚，根本不敢自己一個人住。
余昭昭雖然手裏有錢——大學的學費、書本費、生活費，全都在余昭昭自己手裏呢，她沒去報到自然也沒交學費——但是卻無處可住。
林笑不忍心看余昭昭的眼神，卻也沒辦法答應下來。
“我得和室友商量。”這是四個人的宿舍，不是她一個人的宿舍。
“而且兩個星期太久了，宿管阿姨肯定會發現的。”到時候林笑還是得交代自己留宿的余昭昭是什麼身份。
“昭昭，你是準備失蹤兩個星期，在徹底失去入學可能之前，都讓你的家長找不到你嗎？”林笑問道。
林笑沒有評判余昭昭的做法，她只是用枚舉法為余昭昭把接下來的幾種做法都列舉出來。
“除了逃避，你也可以主動面對。”林笑對余昭昭說道。
“我不敢……”余昭昭的眼淚洶湧而出。
她知道逃避很懦弱，但是她真的沒有主動面對的勇氣。
“我知道自己失蹤兩個星期，爸媽肯定急瘋了……”但她只能讓自己不去想這件事，“如果我不躲的話，我感覺自己要被他們逼瘋了！”
要麼爸媽瘋掉，要麼自己瘋掉，反正肯定要瘋掉一方。
林笑嘴巴張開又閉上，她原本想提醒余昭昭，她失蹤兩個星期的話，爸媽應該不會着急兩個星期，爸媽應該第一時間就會想到余昭昭在北京的同學，像林笑的大學宿舍肯定是第一輪被搜索的地方。
不過林笑看到余昭昭崩潰哭泣的樣子，覺得現在還是不要提醒她這一點了。
林笑遞了一塊餐巾紙給余昭昭，余昭昭低頭把臉埋在餐巾紙里，片刻后止住眼淚。
林笑連忙轉移余昭昭的注意力：“你吃晚飯了嗎？你餓不餓？”
余昭昭搖頭，她今天已經一整天沒吃飯了，但她一點都不覺得餓。
“那怎麼行呢！”林笑皺眉，“我們一起去食堂吃飯？還是我打飯回來給你吃？”
余昭昭搖頭，她真的不想吃。
林笑的室友們正準備去食堂吃飯，見狀說道：“林笑，你在宿舍里陪你的同學吧，我們幫你倆打飯回來。”
余昭昭現在的樣子，連周婧她們看到后都不放心留她一個人在宿舍。
“土豆紅燒肉、西紅柿炒雞蛋、米飯。”林笑也沒問余昭昭想吃什麼，她現在肯定說不出來，林笑直接說道，“給我們倆打一樣的吧。如果沒有的話就隨便打兩道菜就行。”
林笑把自己的不鏽鋼飯盒遞給周婧，又找周婧借了一個飯盒。
室友們回宿舍后，林笑把打回來的飯菜全都吃完了，余昭昭只吃了一小半。
“我去幫你刷飯盒吧。”余昭昭拿着兩個飯盒去水房，開着水龍頭嘩啦啦地沖洗。
林笑在一旁，看到余昭昭洗着洗着飯盒就開始發獃，不停地重複刷洗的機械動作，眼淚又開始往下掉。
“余昭昭，你在哭什麼呢？”林笑關掉水龍頭，把飯盒從余昭昭手裏拿過來。
余昭昭猛地回過神來，伸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臉頰，竟然真的摸到了一片濕潤。
“我……我不知道……”余昭昭茫然道，如果不是林笑提醒她，她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哭。
林笑皺緊眉頭，余昭昭的狀態看起來真的很差。
“昭昭，你已經做好決定了，堅決不去上你媽媽給你改的志願，哪怕因此面臨家庭戰爭。你相信自己最終會勝利，復讀一年、重新參加高考，對嗎？”
余昭昭點頭，不停重複林笑的話：“對……我最終一定會勝利……一定會勝利……”
余昭昭努力想像自己重新參加高考，進入自己喜歡的大學、學習自己喜歡的專業的景象，然而這樣的想像也無法讓她開心起來。
她彷彿已經失去了開心的能力。
林笑握住余昭昭的手：“我會幫你的，不讓你爸媽打你。”
晚上，林笑和余昭昭擠在一張床鋪上睡覺。林笑留了一個心眼，對余昭昭說道：“我半夜愛上廁所，你睡裏面，我睡外面吧。”
林笑和余昭昭兩人都很瘦，擠在一張床上睡覺倒不費勁，就是林笑覺得熱了一點，屋頂上吱吱扭扭的風扇吹過來的都是熱風。
宿舍熄燈了，林笑在黑暗中悄悄眯着眼睛，想等到余昭昭睡着之後偷偷跑出去打IC卡電話。打電話不用出宿舍樓，宿舍一樓的大廳里就有IC卡電話。
雖然林笑在余昭昭面前表現得一直非常冷靜，一直在安慰余昭昭，但是林笑並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麼平靜。
接下來怎麼才能幫到余昭昭？她要打電話向哥哥求助！
林笑在黑暗中躺了半個小時，身邊的余昭昭一直很安靜，林笑估計着余昭昭已經睡著了，躡手躡腳地準備下床，耳邊突然響起一道聲音，“林笑，你要去哪啊？”
林笑嚇了一跳：“你還沒睡着？”
余昭昭：“還沒有。”
林笑：“……我去上個廁所。”
余昭昭坐起身來：“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也想去廁所了。”
余昭昭陪着林笑去了一趟廁所，然後又回到宿舍。林笑發現余昭昭竟然在防備着自己！
余昭昭擔心自己打電話向她家長“告密”！
林笑當然不會告密……余昭昭看起來好沒有安全感啊……
像一隻恓惶的小鳥，天大地大，卻沒有它的容身之處。
林笑躺在床上留心傾聽余昭昭的聲音，發現余昭昭真的一直沒有睡着。看來今晚是沒機會打電話了，林笑閉上眼睛，在悶熱的空氣中很快睡去。
半夜，林笑翻了一個身，半夢半醒間感覺到余昭昭也跟着翻來覆去好幾下。
余昭昭竟然還沒睡着嗎？林笑迷迷糊糊地想到，應該已經後半夜了吧……
大概心裏惦記着事，林笑天蒙蒙亮就醒了，窗外傳來嘰嘰喳喳的鳥鳴聲。林笑躡手躡腳地下床，發現余昭昭沒有被吵醒后，捏起IC電話卡就往樓下跑。
“嘟……嘟……嘟……喂？！”
電話接通了，對面傳來哥哥的聲音，林笑着急地喊道：“哥！”
林躍飛看了一眼時間，才早晨五點。早晨五點接到妹妹的電話，林躍飛瞬間就嚇得清醒了！
“笑笑，你怎麼了？生病了？受傷了？”
林笑連忙說道：“我沒事！”
林躍飛：“真沒事？”
林笑：“我真沒事！”
林躍飛鬆了一口氣，沒好氣地說道：“沒事你早晨五點打電話幹嘛？叫魂啊？”
林笑：“我沒事，但是別人有事……”
林笑讓哥哥先保證，“你保證不許出賣我，接下來你採取任何行動前，都必須獲得我的允許。”
清晨五點的林躍飛沒有和妹妹玩拉鉤上吊的耐心：“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林笑知道哥哥這就是同意了，哥哥雖然經常不靠譜，但是這方面還是值得信任的。林笑簡要地對哥哥說了余昭昭的事。
林躍飛聽完之後首先說的不是接下來要怎麼做，而是：“余昭昭是不是生病了啊？”
林笑不明白：“啊？”
林躍飛：“抑鬱症。”
“我聽你的形容，余昭昭很像抑鬱症啊。”九十年代國內還沒正視抑鬱症這個疾病，但是林躍飛上輩子見過幾個得過抑鬱症的青少年，感覺余昭昭的狀態特別像。
“這不是你一個小孩能解決的事，我來辦吧。”林躍飛說道。
林笑連忙提醒哥哥：“哥！你不能告密！”
林躍飛：“知道，我不和余昭昭的爸媽說，跟他們說了也沒用。”
林躍飛很瞧不上余昭昭的爸媽，媽媽是控制狂、爸爸是糊塗蛋，好好的孩子給折磨成這個樣子。
“他家總有靠譜的人吧？”
林躍飛打聽一番，很快就把余昭昭家裏的親戚都打聽清楚了。第二天，余昭昭接到了大姨的電話，林笑不知道大姨在電話對面說了什麼，說著說著余昭昭就開始嚎啕大哭。
第三天，余昭昭的大姨來到北京，從林笑宿舍里接走了余昭昭。
余昭昭的大姨對林笑四人說道：“給你們添麻煩了。”
林笑和室友們連忙擺手說沒事。
林笑擔心地看着余昭昭：“你有事就傳呼我啊。”
林笑來上大學，哥哥把自己的舊BP機送給林笑了。
余昭昭點頭，跟着大姨離開，“我也還要在北京留幾天呢。”
現在抑鬱症還是要在大城市的大醫院看，余昭昭的大姨準備帶着余昭昭在北京的大醫院看病。
又過了一周，林笑得到最新的消息。大姨帶着余昭昭去看醫生，醫生聽完病情后建議余昭昭的媽媽也來做檢查。
最終的檢查結果是，余昭昭輕度抑鬱，余昭昭的媽媽重度焦慮。媽媽的病情比余昭昭嚴重得多。：，，.